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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鍾:中華文化第一古典《道原經》初探

 

【今鍾哲學系列6】

《道原經》是1973年湖南長沙馬王堆漢墓中出土的帛書中〈黃帝〉四經之一,講「道」之本原,在四經中更帶根本,原始性質,現作淺解,不當處請大家指正。

《道原經》原文(括弧內為筆者淺解)

全文之(一)

註:第一句,有兩種可能:分為(1)和(2):

(1)恆先之初(在永恆的最早的初始),註:古漢墓出土文物中有〈恆先〉之竹簡。

(2)互先之出(互,相互也,顯然指兩種物質,在兩種物質先前最初之時)道同太虛(道與最早的虛空在一起)虛同為一(道和虛空在一起)互一而止(互相混同為一體,沒往下走)芒芒昧昧(極大,極隱,極深),未有明晦(不分明與暗)神微周盈(極微觀的神通周轉密充其中)精靜必熙(極純極靜,必然和善之極)註:精:純也;熙熙:和樂狀

古未有已(自古從來沒有停止過運行)萬物莫以(宇宙中任誰也不能利用它)克無有形(有能量,克服一切,又無形不可捉摸)大同無名(存在太普遍,沒法命名)註:已:停止,以:名詞作「因」;動詞作「用」。克:能也;勝也。

天弗能復(最大的空間也不能覆蓋)地弗能載(最大領域也不能容載)小以成小,大以成大(大,小物質都產生於它)

盈四海之內,又包其外(充盈,包括,一切空間)在陰不腐,在陽不焦(存在至陰之處時,不被污染;存在於至陽之極,也自在如常)

全文之(二)

一度不變(它一絲一毫也永遠不會改變)能適微蟲(其存在直至最小的微生物)鳥得而飛,魚得而游,獸得而走,萬物得之以生,百事得之以成。(鳥獸魚蟲,一切因它有生命,一切事務因它而得以完成。)

人皆以之,莫知其名(人都仰仗它才活在世上,卻都不知道它的名)人皆用之莫知其形(衣、食、住、行,都有它的因素在內,卻都看不到它的形狀。)

一者其號也(它只是一,只能叫「一」)虛其舍也(它沒有邊際)無為其素也(無與無為是其本質),和其用也(和是道起作用的關鍵和形態。)

全文之(三)

上道高而不可察也(最高最上而的道,高到不可察到)深而不可測也(極深遠不可知,測不到頭)顯明弗能為名(雖然明顯,但難以說出)廣大弗能為形(廣大無邊卻沒形象)獨立不倚(極其獨立,左右什麼也沒有)萬物莫之能令(萬物任誰也不能影響它,指揮它,改動它)

天地陰陽,四時日月,星辰雲氣,微蟲行動,載根之徒,皆取生(天地陰陽,春夏秋冬,星球日月,雲氣蒸騰,微蟲飛舞,宇宙一切生命都是它所給予)道弗為少(道不因為給予萬物生命而減少)。皆返焉,道弗為益多。(如果這些大小生命都回歸於道,道也不會增多)

全文之(四)

堅強而不潰,柔弱而不可化(至堅不散,至柔而不可化)精微之所不能至(它的極微觀處,誰也達不到)稽極之所不能過 (想稽察它的源頭,誰也去不了)

故唯聖人能察無形,能聽無聲(所以唯有聖人能察覺「形而上」的東西,能與道溝通)知虛之實(知道「形而上」真實存在)後能太虛(然後能達到宇宙的外空間)乃通天地之精(就能接觸到道的內涵)通同而無間(同化而無隔膜)周襲而不盈(道永遠周流而不滿溢)服此道者,是謂能精。(服從道的人,最精明)

全文之(五)

明者固能察極(天目強者固然能察到宇宙深處)知人之所不能知(知道一般人所不知)服人之所不能得(信服的是一般人所不能求到的),是謂察稽知極(這是考察到相當宇宙層次的人)

聖王至此(內聖外王者修煉到此層次)天下服(天下的人,都景仰他)無好無惡。(他本人無偏好與偏愛或偏惡,嗜好或癖習; 對大家一視同仁)

上用其極(在上者行至正之道)而民不迷惑(百姓是非清楚,不迷於花花世界,不惑於邪惡)上虛下靜(在上請心寡慾,清靜無為,在下就知足常樂,盜賊不作,邪心不生,國泰民安)而道得其正(而引導社會得到正軌,正行,正道)註:道:導也,可作引導解。

信能無欲(真做到無欲)可為民命(可以做萬民之司命,掌握百姓的命運)上信無事(上面誠信無為,不好大喜功而庸人自擾)則萬物周遍(自然界、社會一切在道之「場」中,一切按正軌運行)

全文之(六)

分之以其分,而萬民不爭(「大道之行,男有分,女有歸」,人事的安排,資源的配製,一切相宜,民不起爭鬥之心)授之以其名,而萬物自定(眾生,萬物各得其位,名分皆宜,一切有序,處處安然而定,社會穩定來自於道,基礎在於德)

不為治勸(治理不用勸說,行不言之教)不為亂懈(也不為一時浮動、紊亂而放鬆修道)廣大弗務,及也。(道之廣大,不必追求,已經得到,乃無求而得)深微弗索,得也。(極深極微處,限於層次,探索不到,無為乃得)。

道為一而不化(道唯精唯一,是絕對的一,絕不會化分為支流、派別)得道之本,握少以知多(不在於形式,悟淂道的根本,掌握道的精神,可以明晰一切現象)。得事之要,(明白事務的要點)操正以正畸(以正道正一切不正的人與事)。

前知太古,後知精明(可以看到最古之過去;對以後的未來,精通而明白)抱道執度,天下可一也(胸懷大道,中庸有度知道過猶不及,天下可以都同化於大道)

觀之太古(觀察最古之源)知其所以(可以知道始末之由來)索之未無(探索未來沒發生之事)得之所以。(憑藉知太古便可以知未來)

《道原經》頭一個問題就是涉及到宇宙及人生的「道」哲學是哪來的?黃帝是哪個大學,博導是誰?

其實東方的佛道和西方的哲學不是一個概念。西方的哲學是思辨出來的,東方的佛道有點像實證科學,它是觀察來的,實驗室就是自己的身體,我們看看《道德經》有這樣的話:

1、王弼本第一章:「常無欲以觀其竅」(經常不帶任何目的,舍盡一切欲望可以觀察到宇宙和某一空間的蟲孔通道,孔洞),「常有慾以觀其徼」(常常有目的的去觀察宇宙的邊界就看不到)。

王弼本第十四章:「視之不見,名曰夷」(怎麼無欲無為也看不見,只好稱之為夷)「聽之不聞,名曰希」(仔細傾聽,連極微細的震動都沒有,只好稱之為希,「大音聲希」,可能是更大的聲音。)「博之不得名曰微」(想和他溝通,沒回應,想與之交流,沒動靜,太微觀了,沒法接觸,我達不到,只好稱他叫「微」)「其上不曒」(看它的上面,見不到光)「其下不昧」(觀察它的下面,卻並不黑暗),「繩繩而不可名」(象通道一樣,繩索一樣連連不絕,不可名狀。)「復歸於無物」(最後看到盡頭又回歸到「無」:什麼也沒有!)「為無狀之狀」(是沒有任何狀態的一種狀態)「無物之象」(是沒有任何東西的形象)「是謂恍惚」(只能用恍惚形容這種狀貌)「迎之不見其首」(迎著它看,也沒看出什麼來)「隨之不見其後」(緊跟著追著它觀察,也沒看出後面是什麼)。

王弼本十六章:「致虛極,守靜篤」(趺坐,靜而不思。如極靜之境,虛無達到極處)「萬物並作,吾將觀其復。」(看到了萬物都在動,快速的生長、發育,我不動任何念頭靜靜的觀察萬物的下場)「夫物芸芸,各歸其根」(芸芸眾生,生命走了一圈,又復歸於生他們的土中。)

王弼本二十一章:「道之為物,惟恍惟惚」(道這種物質與眾不同,看不出具體的東西,似有似無,不顯文字,沒有具象。)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恍惚惚,其中有圖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恍惚之後,又見到具體的物體)「窈兮冥兮,其中有精」(極深遠,極昏暗處有真東西)「其精甚真,其中有信」(看得越來越真切,是來自宇宙的信息)「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閱眾甫」(從時間的隧道看:一直看到從古及今,這個「道」始終存在,「道」在觀察一切。甫是男子美稱,即眾生之意)「吾何以知重甫之狀哉」(我怎麼會知道眾生的一切呢?)「以此」(就憑這種方法)。其實這就是人類先天的一種本能,「用進廢退」外部工具越來越方便,這種本能就「用進廢退」,因物慾橫流,更難清心寡欲。

八十年代初,毛先生已死,人們敢於張揚特異現象之事,四川及各地報導小學生耳朵識字,最先反對的是文科耄宿葉聖陶老先生說是宣傳迷信。而不認為是迷信,主張去研究的是錢學森博士,他認為現代科學的突破點在於生命科學,主張建立「唯象學」,只要是真實存在的現象,不管科學有無解釋,先承認下來,再研究,甚至鼓勵青年學者說「中國古來有句話:佛道神仙都是人來做。」

錢先生所以認為現代科學需要突破,因為在微觀上越微觀的粒子愈難以分裂,因為它與能量成正比,要求巨大的能量級別越來越高,人類不可能達到。即使現代最超極的微觀探針及巨大磁杯、磁管構成的最超級加速器對夸克內的研究也只能止步,人類只能知道原子核內部是中子和質子,而質子和中子內部是相互作用的夸克。而夸克內部是什麼?徒嘆奈何。

而在宏觀上,僅在標度為10的9次方光年的天文照片上,銀河系已經微小到看不見了,黑暗背景上的大、小亮點是星系團、超星系團。人類為壽命所限,所在銀河系都走不出去,何談認識河外星系?

錢氏所說的人體科學就是伏羲氏、廣成子、黃帝一脈相傳的修煉文化,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高行健稱之為「隱逸文化」,即司馬遷所說的「自隱無名文學」,自覺自愿去邊緣化自己,許由,嚴光,邵雍,陳摶,一系列隱士都是終生不仕拒絕參政,認為人干涉不了宇宙規律,只能順應,張良,諸葛亮,劉伯溫,姚廣孝等人負有歷史使命者除外,參與政治也是順天應人

錢先生那一代留學者對中華歷史文化都熟悉,他所說的佛道神仙都是人來做是有歷史根據的:自黃帝司音樂的伶(職務)倫(名字)起,史稱洪崖先生歷代不絕,堯時的許由,禹時的皋陶、化益、真窺、橫革,商朝的傅悅,周朝的姜尚,戰國時的孫叔敖、魯班,東漢嚴光,晉代王羲之、陶弘景、王嘉、徐則、董京,唐代張果、呂岩、韓湘、羅隱,五代陳摶,林逋,宋代邵雍。還有所謂的不修道已在道中的隱逸之士如陶淵明一類。

錢先生稱之為科學也是有科學根據的,道家把人體視為宇宙,我們現在已經知道人體細胞達到60萬億,大、小細胞重量相差十七萬五千倍(卵細胞與最小的精子細胞),每一個細胞的分子數量是相當銀河系星體總數的一萬倍,每一個細胞就是微觀的宇宙,而細胞中原子數量更多,每一細胞內原子數平均為90萬億,每秒鐘有40萬個原子蛻變為其它原子。每個原子對它內部的更微觀的粒子群就是一個「星系」,一個「宇宙」。所以公孫龍子說「一尺之,日取其半,終世不絕」說一個竹子馬鞭,每天切去一半,人一輩子也切不完(如果有微觀科技手段)。物質微觀上可分,宏觀可以有無限乘方,「洞中方七日,世人幾千年」,中國人早就知道有不同時間的空間,這是修煉文化中看到的。所謂「王子去求仙,丹成入九天」,「九」不過是個層次數量的代詞。

當然修煉家也有不同層次,皇帝,老子,莊子看到的宇宙會在不同層次,老子說「為學日益,為道日損」這就是儒道兩家的區別,孔子說「學而習之」「思而不學則殆」知識越學越多,功名愈高,名利雙收,於己於家於國皆利。為道卻要天天減少人的觀念,不斷放棄人的物慾,色慾,清心寡欲,「損之又損,以至無為」因為修煉不同於求知,越追求越失敗,必須「無欲以觀其竅」當身心徹底淨化,才可能「無為而無不為」即諸子百家都達不到的超人境地,深入到宇宙之外的更大宇宙,當然中華古人認識的宇宙是有限度的,從《道原經》看「芒芒昧昧」還是物質態,還是「有」,不是終極的「無」,離「有生於無」的絕對的「無」還遙不可及。

黃帝與老子的見識一般人達不到,曹操,杜牧可以註解《孫武子》,但註解黃帝《陰符經》,五千年來惟有張良與諸葛亮。「六合之外,存而不論」是中國知識分子的智慧表現,有自知之明
,憑人類的實驗,邏輯根本無法解決終極關懷問題,所以易經把中國的文化分為兩大範疇「形而上者謂之道」這隻屬於極少數人,大多數都屬於「形而下者謂之器」人人努力都可能做到碩士,博士,博導。所以儒學兩千年,衍生,注釋,考證汗牛充棟,翻來覆去,研究精透,而對於形上學的「道」都是在修煉門外逐字琢磨,包括王弼,河上公,吳澄等無數學究飽學。因為所謂修煉包括身心,包括身體能量層次的改變,與一般人道德水準不同,一般學者身心淨化不到位。

有人把孔子和蘇格拉底並論,其實蘇格拉底相當中國的「形而上」層次,他的話許多人都不理解,因為不屬於「形而下」的知識。孔子更適合與亞里士多德並論,雖然亞氏自稱形上學,他所稱的「物理學之後」其實是科學的抽象,他富有的是知識。

西方把《聖經》歸於神學,把科學與哲學又分類,其實西方的哲學與科學都是屬於知識或工具,都還是「器」而不是「道」。

比如英國大哲學家休謨(1711——1776)探討因果關係。因為在有限的時間和空間的局限之內,他看不到兩者有任何聯繫,所以認為未來也不一定會「相互連接」,說「相信因果關係並非因為因果關係是自然本質,而是我們所養成的心理習慣和人性所造成」,其《道德原理研究》認為道德是「被我們對其他人的同情所驅動,讓我們向他人施與,並非出於自私的照顧和關心」相當於東方的施捨。而中土的形而上認為因果是宇宙規律,德是合於道的行為,是物質,可積累,可喪失,所謂「積德」,「缺德」。

《禮記》中說「有德者必有人,有德者必有土,有德者必有財;大德者必得其位,大德者必得其祿,大德者必得其名,大德者必得其壽」完全是一種因果聯繫,得道者多助。

再如黑格爾之《哲學史講演錄》中,只認老子是「真正的哲學」,「而孔子只是人世間的智者,他那裡辯證的思辨一點也沒有。」其實老子的形而上與西方哲學的概念不同,孔子相當於西方的道德哲學。

哲學家海德格爾也認為老子思想比孔子深刻得多,是「思維推進的源泉」,他也難懂中華道與儒的不同的層次性,而列夫托爾斯泰說「他受孔子的影響是大的,而受老子的影響是巨大的」,他也不知其所以然,沒有形而上的概念。

總之,了解《道原經》對理解中學的道與西學中的哲學之區別,會有益處。

      今鍾:中華文化第一古典《道原經》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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