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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時報:美國不該繼續追求全球霸權

無論誰當選下任總統,都決定不了美國在世界上角色的未來。喬拜登(Joe
Biden)沒有意識到存在問題。特朗普總統沒有答案。

進入仍以之前時代命名的後冷戰時代30年後,美國還沒有為其全球巨大實力找到廣泛認同、深切感受到的用途。今天美國武力上的統治地位與十年前它在自由移民、自由貿易或私人醫療保險上具有的地位相似。不過,在表麵之下挑戰這種被政治精英們視為理所當然地位的時機已經成熟。

挑戰的一個來源是最近的經曆:美國的幾場戰爭給大中東地區製造了混亂,將軍事化的暴力帶到了美國街頭。另一個來源是潛在的:隨著自由主義者和保守主義者都在增加國債,他們將麵臨壓力,要求他們削減每年花在國家安全方麵超過萬億美元的巨資。

但是,最為巨大的挑戰源自遙遠的過去。如果許多美國人不再明白自己的國家為什麽應該充當世界警察,這是有充分理由的:美國軍事上至高無上的地位在其最初目的消失後還在繼續存在。

80年前,美國準備參加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做了一個對未來影響重大的選擇,美國決定不僅要追求軍事上至高無上的地位,而且要在未來長期保持這種地位。這個決定甚至在當時就是可悲的,但現在已經變得不可行了。這個決定讓美國領導人將武力上的優勢視為美國與世界聯係的唯一方式。

這兩位總統候選人都渴望恢複1945年前後美國的正當威力特朗普對巴頓將軍和麥克阿瑟將軍大唱讚歌,拜登誓言捍衛二戰後自由主義國際秩序。這種懷舊情緒恰恰讓我們無法麵對今天的問題,因為這些問題起源於我們作為一個國家的最偉大時刻。

1941年12月7日是日本偷襲珍珠港、將美國拖入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國恥日。不過,美國領導人在那之前已經在形成將美國置於未來時代超級大國地位的計劃。18個月前,法國落到了納粹德國的手裏,這一令人震驚的事件讓美國領導人做出了取得支配地位的決定。

法國在六周時間裏崩潰後,阿道夫希特勒(Adolf
Hitler)突然橫掃歐洲。他不久就與意大利法西斯和日本帝國一起組成了軸心國聯盟。美國人首次麵臨了一種可信的前景:極權主義國家可能會在歐洲和亞洲占上風。美國國會迅速批準了用於軍事建設的大筆撥款、以及和平時期的第一個征兵法案。

然而,敏銳的觀察人士認識到,美國仍擁有令人羨慕的地位。我們不會被入侵,專欄作家沃爾特李普曼(Walter
Lippmann)在法國崩潰的時候這樣寫道。美國兩邊都是大洋,加上空中防禦,可以阻止任何發自西半球以外的攻擊。而且美國的經濟如此自給自足,特別是在大蕭條後,以至於美國完全不依賴對外貿易。

由於這些原因,一些美國人想保護整個西半球不受外來攻擊,但不想更多地參與。一個各種人的聯盟包括民主社會主義者諾曼托馬斯(Norman
Thomas)、未來的總統約翰F肯尼迪(John F. Kennedy)和傑拉爾德福特(Gerald
Ford),以及持反猶觀點的飛行員查爾斯林德伯格(Charles
Lindbergh)等人在美國優先的旗幟下形成。他們想維持美國傳統上對卷入舊世界事務的反感(舊世界在沒有美國幹預的情況下仍可能抵抗軸心國的統治),將新世界保留為自由的堡壘。

但大多數外交政策精英們形成了一個不同的觀點。的確,美國可以通過避開歐洲強權政治自保安全。但美國或其統治階級有誌於更高的目標。它希望與全球互動、做交易,希望決定世界曆史的方向。軸心國的支配地位對美國自身的威脅要小於對美國浩瀚視野的威脅。1940年6月,美國總統富蘭克林D羅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t)曾宣告,如果閉關自守,美國將成為一個以武力哲學為主導的世界上的孤島。他警告說,這樣的命運將把美國人民鎖在監獄裏,帶上手銬,忍饑挨餓,靠其他大陸上毫無憐憫之心的主宰者們從鐵欄外麵投食給他們過一天算一天。

羅斯福講這番話時,美國仍保持著安全、繁榮和區域主導的地位。但在極權主義國家已被證明有能力在歐洲和亞洲獲得主宰地位的時候,隻在西半球擁有領導地位看起來無異於孤立,甚至是監獄。除非美國擁有能對他國發號施令的強大軍事力量,否則無法會再開創一個新的、更美好的世界。即使納粹分子未能獲得至高無上的地位,但下次誰再試試呢?美國將從此拿起武器,不僅要擊敗眼前的極權主義者,更是為了要使未來的極權主義者不敢妄為。

專家們明白,在全球占據主導地位是要付出巨大代價的:無休止的戰爭,以及將美國轉變為一個類似帝國的東西。由美國和大英帝國統治世界是軍事分析家漢森鮑德溫(Hanson
Baldwin)在1941年對他和同僚們的構想所做的總結。公共知識分子對這種後果也毫不避諱。出版業巨頭亨利盧斯(Henry
Luce)在他宣布《美國世紀》(The American
Century)到來的文章中指出,暴政可能需要大量的生存空間。但自由需要而且將會需要比暴政更大的生存空間。

美國的領導層在半個世紀裏實現了為自己設定的目標。美國以絕對的勝利在1945年打敗了軸心國,在1991年搞垮了蘇聯,盡管美國也在這期間在危地馬拉人、越南人和其他國家的人身上持續施加暴力。隻要極權主義者還在地球上徘徊,威脅停止自由交往,顛覆世界秩序,美國就擁有為其代價高昂地追求武力優勢保持一個合乎邏輯的理由:與其是他們,不如是我們。

蘇聯解體後,美國官員們幾乎沒有考慮減少美國在全球的部署和承諾。相反地,他們擴大了部署和承諾。1945年的最初夢想一個在美國指導下,按照美國條款統一起來的世界似乎終於實現了。誰能否認在喬治HW布什(George
H.W.
Bush)總統為伊拉克戰爭做準備時宣布的世界新秩序中,沒有能取代美國領導地位的東西呢?不管怎樣,俄羅斯已經倒下。中國依然貧窮。美國削減了軍費開支,但仍作為全球巨人走出了20世紀90年代。

然而幾十年過去了,一直沒有出現能取代美國以前敵人的那種極權主義對手。不管美國領導人如何將弱小國家誇大為邪惡軸心,或將恐怖主義威脅誇大為伊斯蘭法西斯主義,美國的新對手們幾乎沒有能力獲得巨大的全球影響力。如果說21世紀初有哪個國家在尋求稱霸世界、脅迫他國、藐視規則的話,那就是美國。美國的至高無上地位是為跨國界的接觸而建立的,卻在開始阻礙這個進程。如今,美國在170多個國家部署軍隊。美國軍方在世界上大約40%的國家有打擊恐怖主義的活動。數十個國家是美國製裁的目標。

華盛頓有許多人現在承認這些做法過頭了。特朗普和拜登都誓言要結束無休無止的戰爭。與此同時,美國兩大政黨的領導人都將中國視為美國一直沒有認識到的對手,遏製中國擴張的、隱秘的極權主義力量,可以讓美國的實力恢複用途。國務卿邁克龐皮歐(Mike
Pompeo)指出,中國完全缺乏新意的極權主義意識形態,預示著美國領導地位的新曙光。他在今年7月的演講中說,從中國共產黨手中確保我們的自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使命。

是嗎?中國是一個專製國家,也正在崛起。但它與納粹德國或蘇聯有很大的不同。中國願意與外界做生意,不管是否按照公平的原則;把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貿易國當作一個極權主義威脅很奇怪,因為極權主義幹的所有事情是讓地球上的交往停止。與20世紀的對手不同,中國長期以來一直沒有使用過武力征服他國。雖然它威脅對台灣使用武力,但沒人認為中國會入侵像韓國或日本這樣的美國盟友。

美國人曾有一段時間認為,武力上的統治地位妨礙和腐化了世界上的真正接觸,而不是這種接觸的基礎。雖然這種洞悉已被埋葬,幾乎不再存在於人們的記憶中,但也許還沒有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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