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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童被拐10年回歸原家庭:狂喜後,一家人陷入煩惱

被遺忘的名字

穿製服的、扛攝像機的、拿話筒的,被幾十個大人圍著,樂樂慌了。

人群中衝出一個男人,一把抱住他。這個花白頭發的男人在他耳邊放聲大哭:“兒子,爸爸找你十年了”。

樂樂扭動身子,隻想趕快離開這個男人。可那個陌生男人始終不放手。樂樂急哭了,用力扭過頭朝著另一個方向求救:“爸爸!爸爸!”

2020年1月2日晚上,也是樂樂在那個家待的最後一晚。別人告訴樂樂,他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劉軍。而他叫了十年的那個爸爸,不是他親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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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視頻截屏

2010年4月11日,2歲的劉軍在家門口被人販子抱走,並以2.5萬元賣給了多次流產未育的崔萍夫婦,從此成了山西省交城縣安定村裏賣燒烤家的樂樂。他不知道,60公裏外的太原市,一個叫劉利勤的男人,跑遍大半個中國,最終憑著直播時候得到的線索,找到這家車程不到1小時的燒烤店。

10年,樂樂學會說話、上學、認字,長成了鄰居眼裏愛鬧多話的淘氣鬼,他對劉軍這個名字完全沒有印象。

那晚,樂樂第一次聽這個故事。他沒再哭也沒鬧,眼睛裏全是不解和慌張。他被帶出家門,被帶到警察局,又被交到花白頭發男子的手裏。大家都說這是對的事,他沒有明白,隻是覺得除了“聽話”沒有其他選擇。那晚發生的事情,被各家媒體稱為“解救”。

淩晨2點多,樂樂以劉軍的身份走入太原萬柏林區一戶人家的門,迎接他的是老老小小又一群陌生人。他們哭、笑、又哭又笑,走上前抱他、親他。媽媽、姐姐、爺爺、奶奶、姑姑、叔叔、舅舅,他聽話地挨個叫著。

比起原來的家,這個房子大了很多,地上鋪著光滑的瓷磚,白色牆壁上沒有裂縫,脫了棉衣也不覺冷。屋裏屋外共有兩張床,不像他家,所有人擠在一張床上,有時候一翻身就掉地上了。

客廳書櫃裏立著一張舊合影。合影裏,和自己一樣圓頭圓腦的小男孩穿著印有橙色小熊的彩條棉衣,小嘴微微張著,被旁邊高出一個頭的小女孩攬在懷裏。就是剛才叫了姐姐的女孩,一進門就拉著自己。那對細長的眼睛和照片上一樣,一笑就彎成新月。

他們倆還出現在臥室床頭的大照片裏。小男孩被一個留著斜劉海、穿無袖紅色旗袍年輕女人抱在懷裏,小女孩則被滿頭烏發的男人抱著。雖然男人的瓜子臉鼓成了圓臉,還添了兩撇胡子,劉軍還是認出,這就是領他回家的花白頭發男人。別人還告訴他,相片中的小男孩,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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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丟失前一個月拍攝的全家福

兩張相片拍攝於2010年3月,正趕上附近的照相館搞免費活動,劉利勤就帶著全家去了。這張喜氣又刻板的全家福,一個月後出現在千萬張尋人啟事上。

幾小時前的樂樂、現在的劉軍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旁邊就是剛才抱著自己痛哭的那個“爸爸”,還有“新”媽媽和姐姐。他不斷在想,這是怎麽回事?

第二天,劉軍換上了新媽媽給買的字母毛衣、運動鞋,還有大紅襪子和大紅棉衣。他在好多排貨架的超市裏挑花了眼。這是樂樂的世界無法企及的:村裏最大的超市也隻有三排貨架。

不斷有聲音問他,“想要什麽?”劉軍舔了舔嘴唇,壯著膽子說:“藍牙耳機”。“新爸爸”立馬答應,還摸了摸他的頭說,“你想要什麽爸爸都給你買”。他很興奮,但還是覺得這個爸爸陌生。拗不過再三要求,他勉強在新爸爸的臉上印了一下,迅速別過頭去。

一周後,更大的禮物來了——一場300人的十二歲生日宴。

雖然是補過,卻比姐姐劉晶的要隆重得多,參加的除了家中親戚,還有從四麵八方趕來的尋親人。姑姑給劉軍戴上一朵快要淹沒他上半身的綢緞紅花,那張全家福裏的四口人聚齊了。

爸爸、媽媽都哭了,姐姐也似乎在強忍淚水,隻有劉軍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麵前兩個大蛋糕吸引去了。過去隻能從同學生日知道蛋糕滋味的他,終於有了寫有自己名字的蛋糕。

那個爸爸媽媽給不了的,都在這個新家得到了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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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兒子補辦的12歲生日宴上,父子一起切蛋糕。

說出第一個願望後,劉軍很快收到了姐姐劉晶買給他的藍牙耳機。他漸漸放下羞澀,接連說出更多願望,“漢堡”、“籃球”、“手機”,沒有一個人責怪他的要求,反而都表現得很高興,這讓他的聲音愈發洪亮。

跟之前貧窮、動不動就挨打的粗糙日子相比,劉軍“感覺可好了”,盡情享用著大家的寵愛。

母親張喚平給劉軍買了很多衣服,沒讀過幾年書的她給兒子報了作業輔導班,每個月300多。她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喜悅中,覺得兒子“像從來都沒離開過”。

劉軍的一切都讓張喚平格外在意。中午兒子沒回家,張喚平得知後拿出手機翻了好幾遍,反複確認沒有遺漏的電話。“沒告我呀”,她嘟囔著,“記不得我電話,隻記得他爸爸的。”吃飯中間,她忽然想起什麽,問老公:“他不會是丟了車子不敢回來吧?”任何細節,都會激起張喚平的擔心。

劉利勤時不時就給兒子在網上訂漢堡和炸雞,他忘不了兒子對他說的“爸爸,你該晚兩天找我回來,我就能吃上一頓好飯(吃席)”。他心裏滿是對兒子的心疼和歉疚,給兒子買來各種玩具,光是球類,就有籃球、足球、皮球三種。即使做好了飯,隻要兒子說想吃肉,他就立馬出門去買。

十年來年搭檔尋親的老友石日成明白,劉利勤這是想把失去的十年全都補償給兒子。他的女兒石曉玉已經丟了14年。為了找孩子,他和劉利勤尋遍大半個中國。這次,從確定孩子模樣、到拿到頭發進行DNA比對,也是他一路陪著劉利勤把兒子接回家。看著一家團圓,他高興,仿佛女兒回來一般。

但他提醒劉利勤,不要過分溺愛,“打不敢打、罵不敢罵,要什麽給什麽,這樣會廢了孩子”。劉利勤也覺得有理,他要跨越的是心裏的愧疚。“不要覺得欠孩子”,他試著說服自己。

家人的寵愛和周遭人的同情,已經讓劉軍漸漸相信,過去那十年是不幸的遭遇。加上幾乎複刻了父親的五官,他似乎很快就融入了這個家庭。

他很少主動說以前的事情,從前的“爸爸”、“媽媽”、“妹妹”,如今已是“那個胖子”、“那個女的”、“那個小女孩”。說的也大多是糟糕的事,養父動不動就打他,大街上追著踢他,“親生的怎麽可能那樣往死裏打?”

再問得多了,他就假裝沒聽見,或者用商量的口吻說:“咱們能不能不說這些了”。

偶爾,麵對記者的提問他也會疑惑:“哪個爸爸媽媽呢?”

不提從前,是全家人的默契。劉利勤夫婦希望時間能夠讓兒子“慢慢忘了從前”。唯一跟過去的連結——解救那晚穿的衣服——也已被丟掉。

換了發型、換了衣服、換了身份、換了地方住,還有一樣,劉利勤必須要換回來。2020年春天,眼看要開學了。劉利勤給兒子選了一所離家不遠的小學。學籍轉的很順利,但劉利勤不想要,因為用舊學籍號意味著要沿用樂樂的身份。他找到太原市教育局,要求作廢原來的學籍。很快,以劉軍為名字的新學籍號生成了。這下劉利勤踏實了。

“和過去徹底分開”,劉利勤的手在空氣中用力一揮。

劉軍回家後4個月,奶奶腦溢血去世了。奶奶生前一直盼著能再見到他,回家那晚2點多,硬要坐車來看他。葬禮上,作為家族的長孫,劉軍披麻戴孝,抱著遺像。那是他第一次作為家中一員,擔起自己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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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造

弟弟回來,劉晶如願以償,甚至有點驕傲。好朋友們周末約在公園玩,她迫不及待地帶上弟弟炫耀,“看,我有弟了!”她身邊最好的兩個女生和6個男生都見過劉軍。

她願意多寵愛一些這個弟弟,彌補過去不在身邊的時光。

可漸漸地,弟弟習以為常——

“姐,幫我拿下充電線。”

“姐,幫我削個蘋果。”

“姐,這個弄不開。”

劉晶忍不住爆發了:“啥也不幹,要你幹啥!”

想象中的弟弟應該是“不吵不鬧”的那種,她也沒想到弟弟玩鬧起來是這樣的:一會湊過來笑話“你怎麽這麽矮”,一會兒伸過來腳比比大小。見姐姐沒反應,就伸出一根手指戳戳。

有時候,她真的煩透了,卻換來父母的一頓罵,“看,又把你弟氣走了哇”。劉晶心裏委屈,覺得特別不公平,“同樣是小孩,我也未成年,為啥光說我呢?”但失去弟弟的自責令她選擇妥協。

這種自責已經伴隨了她十年。2010年春天的那個周末,她和弟弟在大門口玩耍。她回家給弟弟拿零食的功夫,弟弟被人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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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弟弟回來了,可劉晶從剛開始的開心,變成了又開心又鬧心。“獨生了10年,現在突然蹦出來一個弟弟,有點不習慣”,她說。

母親張喚平每天都要處理姐弟倆的矛盾,也煩了。“除了長得像,各方麵都不一樣”,這是她經常說的。十年沒見的兒子,行為習慣卻早已偏離了他們家的風格:不規矩坐著吃飯、不幫忙幹家務、不愛洗澡、愛打架、愛頂嘴、學習差……尤其是和一手帶大的女兒相比,這個兒子需要“改造”的地方太多。

一天晚飯,劉軍一連夾了5個包子,一氣兒泡進掛麵湯裏,張喚平的眉毛就皺了起來,人家都是吃了一個蘸一個,他是全泡進去。張喚平讓他好好坐到桌邊吃,劉軍頂嘴:“我在家才這吃的,出去了又不。”

吃完飯,做了一天活計的張喚平斜著身子靠在被垛上,微信彈出一條提示,家長群裏有人@她。她點開一看,“劉軍媽媽,你家孩子為什麽打我家孩子?”

劉軍本該升六年級,但從村裏學校轉到城裏,學習跟不上,隻能插班到四年級,和一幫比他小兩歲的孩子成了同學。學校裏的生麵孔,很容易成為被針對的對象。劉軍習慣了用拳頭解決。“新來的怎麽了?你們多待了幾年又怎麽樣?有什麽區別?”在打架方麵他很有自信,有些比他高、比他大幾歲的孩子都打不過他。

打贏了,老師的電話也來了:“再這樣下去就找另一個學校吧”。

如何讓兒子改變,是最讓張喚平頭疼的。說多了,不聽;氣急了,她也動手,反而被壯實的兒子弄疼。讓她最疼的還是這句話:“既然不喜歡我,找回來我幹嘛?”

在一旁的劉晶聽不下去,替母親罵回去:“你憑啥這麽說,爸媽找你多不容易”。劉軍不再說話,穿起外套要走。起初劉晶會攔,後來張喚平氣得不行就幹脆說:“你別攔他,讓他走,反正也不找他了!”

劉軍在樓下待了幾分鍾,自己回來了,一家人又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有時張喚平禁不住羨慕朋友家的兒子,“懂事,學習好,說話跟大人一樣”。她覺得這一年實在太累了:“沒找回來心麻煩,找回來還是心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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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的衝突讓劉利勤也頭疼。有次,剛到樓下的劉利勤接到妻子的哭訴電話。他覺得自己不能這時候上去,怕控製不住脾氣。他推說在外麵辦事,在車裏從9點坐到11點半,家人都差不多睡了,他才上去。

一進門,兒子還沒睡。給爸爸又是倒水又是遞煙灰缸,一副自知做錯事的乖巧。劉利勤沒提晚上的事,隻是叮囑兒子早點睡。他故意打開手機裏的尋親視頻讓兒子看,自己假裝先睡了。夜裏,他聽到兒子的抽泣。過一會兒,濕熱的小嘴在他臉上輕輕親了一下。

也有讓劉利勤劃紅線的時候。

夏天的時候,劉利勤發現自己手機賬戶裏的錢莫名少了3千多塊。他回憶了一下,平日裏隻有兒子用過自己的手機。有時候兒子要買零食,他會把付款密碼和手機都交給孩子。那段時間兒子一有時間就拿著手機玩遊戲,他懷疑是把錢投那裏邊去了。

起初,兒子不承認。劉利勤讓他打開遊戲,翻看了半天,發現兒子用這些錢買遊戲裝備了。

劉利勤氣極了,打了他一頓,並規定:把遊戲卸載了,再也不能玩。

這一次,劉軍沒有離家出走。

離家的次數定格在了5。這個數字劉軍記得清清楚楚,然而說起曾跟家人發生過的衝突,他卻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輕輕說“忘了”。

“為什麽不跑了?”

“他們找我找了十年,他們也老了,我就不想再跑了”。

那次之後,劉利勤特地買來一台智能學習機給兒子。讓他欣慰的是,兒子說:“爸爸,你打我、罵我,我從來不記”。

他已經很知足了,“有的人找到自己的孩子,孩子卻不願意回家,那又咋呀。”

劉利勤有時也開解媳婦,“現在有人吵啦,以前倒是想讓吵呢”。張喚平也想開了,跟身邊朋友一聊,誰家都是這,今天姑娘告兒子的狀,明天兒子告姑娘的狀,“都一個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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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

晚上9點,敲門聲響起。前去應門的劉軍問:“您好,是我的快遞到了嗎?”是姐姐劉晶回來了。劉軍在姐姐身後關上門,一蹦一跳返回客廳,“哎呀,還真是我的快遞到了”。

劉晶洗了把手,從口袋裏掏出一袋辣條,在弟弟眼前晃了晃,“傻蛋,知道你不吃”。一分鍾後,又把零食拍在弟弟肩上。劉軍開心極了,這可是他最愛吃的。他不知道的是,這是姐姐專門給他帶回來的,“這個好吃,給他吃”。

劉利勤也回家了,他盛了一碗飯,坐到桌前打開直播,和粉絲們熟絡地嘮家常。

一個網友慕名進入他的直播間,希望他能幫助自己尋找親人。劉利勤挺直身子,把凳子往前挪了挪,細細問起來。“把照片發過來,情況說清楚”,他強調,“不用花錢”。

自從兒子被找到,他在圈兒裏的名聲大起,快手粉絲漲到11萬,畢竟成功尋親的人少之又少。大家紛紛請求跟他連麥以求吸引關注。隻要回到家,他的直播就不停。做飯、吃飯甚至和家人聊天都播著,每天最少要播上4、5個小時。

線下來找他幫忙的人一個接一個,他幹脆和石日成一起租了間房作為尋親工作室,在客廳貼滿各種尋親信息,臥室裏放了兩套像學生宿舍一樣的上下鋪,“給來尋親的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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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兒子後,很多年不聯係的同學主動打來電話。周末,劉利勤帶著女兒到同學開的診所看牙。“這是‘尋子哥’麽,認識吧?”老同學向其他人介紹。他露出矜持的微笑,對這些早已習慣。

傍晚,告別朋友的劉利勤打開車門,點燃一根煙。煙絲滋得燃燒亮起一簇火苗,又迅速退成一個紅點,隨著他的腮幫子的鼓出癟回,忽明忽暗,映得掛在臉上的眼袋和細紋更明顯了。此刻,他身上不見了“山西尋子哥”的自信,取而代之的是中年失意的酸楚:以前一起出來打工的都買了房,還當了老板,隻有自己走不到人前。他現在還靠打零工討生活,2020年12月的一周,隻有兩單小活兒,一共160塊。妻子在物業公司做保潔,隻夠付房租。

他反複想,假如沒發生這麽多事情,也許會過得比現在更好一點。“孩子找到了,我的心亂了”。

2020年12月2日,劉利勤收到了太原市萬柏林區人民法院的刑事判決書和裁定書。判決結果顯示,人販崔金平犯拐賣兒童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年,並處罰金30000元。養父張建斌犯收買被拐賣的兒童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

劉利勤決定上訴。他覺得自己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最起碼這十年裏找孩子花費的5、60萬,應該得到賠償。

六十公裏外,另一個家庭也為這十年付出了代價。

丈夫和二哥被判,這件事又上了新聞,崔萍重新在電視上見到了兒子樂樂:換了新衣服、理了新發型,口音也變了。回想起10年前抱在懷裏的那個小模樣,仿佛就在昨天。

樂樂被帶走的那天,5歲的小女兒受了驚嚇,從此隻要一見陌生人就尖叫著大哭不止,雙手揮擺著,口中不斷重複“不要,不要”。幼兒園拒收。崔萍帶著女兒到省兒童醫院檢查,醫生建議找一位心理醫生。她一聽,嚇得帶著孩子原路回來了。

在網絡世界,她已是全社會的罪人。有回帶女兒在太原買東西,被一個女人認了出來,罵的很難聽,手臂上留下兩道血印子。崔萍不敢說什麽,她怕如果還手,打起來又要再進一次公安局。自己受不了,孩子也受不了。“算了”,她安慰自己。

少了丈夫、兒子,崔萍退掉了之前的房子,搬到了同村三姐家裏。她靠著賣烤腸、魚丸,一天下來掙個幾十塊。開超市的鄰居覺得崔萍夫婦對孩子還可以,給零花錢,也沒見過打罵。

崔萍接受了丈夫被判的事實,承認當初做了一件錯事。她不敢委屈,隻是覺得自己失去了更多,“我不是壞人,這麽多年也把他家孩子弄得健健康康”。

不過,“他家孩子”的書包、玩具,她一直沒舍得扔,“即使我想他,也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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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父被判後,家裏又迎來一波記者。胖了20斤的劉軍結實了不少,他已經不想再提從前, “想那幹嘛”,口氣理所當然。

從前的朋友他一個都沒有再聯係。他在城裏交到了新朋友,除了同學還有球友。他常常抱著球到附近小區的籃球場偶遇小夥伴。

他很珍惜現在的家人。姐姐愛唱歌,他願意連上手機、插好耳機,把聲卡不斷調試到滿意。然後話筒一舉:“姐,交給你了,你唱我聽,你唱你喜歡的歌。”他在旁邊雙手托腮乖乖坐著,“我姐唱的歌我都愛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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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晶還是很煩弟弟黏著她,可一旦她受委屈,弟弟又變成隨時爆發的小戰士。有次劉晶被朋友惹哭了,劉軍差點打了那個人,雖然對方比他高也比他壯。他改掉了很多壞習慣,不過打架是還在克服的一關。

天黑了。屋內玻璃上結了一層薄薄的水汽,劉軍用手指在上麵寫下“劉軍”兩個字。

(文中劉軍、劉晶、崔萍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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