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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O調查團隊成員:我親曆的武漢病毒溯源調查

上周,由世界衛生組織(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挑選的調查Covid-19大流行病毒源頭的專家組從全球第一次疫情暴發地武漢返回。在與中國科學家達成共識後,該小組計劃就該病毒的可能來源發表一份聯合報告。

來自中國和世衛組織的兩組科學家同意研究中國政府一直在推動的一些想法,比如病毒可能是通過冷凍食品傳播的。但世衛組織的團隊也對中國拒絕提供原始數據進行分析感到失望。

世衛組織團隊成員、紐約生態健康聯盟(EcoHealth Alliance)主席彼得·達紮克(Peter
Daszak)主要關心的是病毒的動物來源。達紮克是研究動物疾病及其向人類傳播的專家,曾與武漢病毒研究所合作——這促使去年特朗普政府取消了撥給達紮克的機構的一筆經費。

他在返回紐約後接受采訪時說,這次訪問提供了一些新的線索,所有中國和國際科學家都認為,這些線索很可能指向中國或東南亞的動物起源。科學家們大多對病毒起源於實驗室的說法不以為然,他們說這種可能性很小,不值得進一步研究。

他回憶了武漢的氛圍,以及他第一次看到的華南海鮮市場,那裏是去年首次暴發疫情的地方,但不是第一例病例的發生地。他還說,前方的道路在科學上是直接明了的,但在政治上不是。

以下是經過精簡和編輯的談話記錄:

你以前去過中國和武漢很多次,這次訪問有什麽不同嗎?

好吧,這次很奇怪。當你去中國時,有些事情是肯定要做的。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開會,然後和他們吃飯。如果你不吃,會被認為是非常粗魯的。這次我們花了兩周時間在隔離酒店用Zoom開會,然後才和他們見麵。但見麵後仍然沒有和東道主一起吃飯,我們在一個單獨的房間裏吃。

所以這是一次非常艱難、非常緊張、非常情緒化的旅行。在武漢,人們有一種創傷後休克的感覺。

這座城市被封鎖了76天。人們被鎖在自己的公寓裏,有的人死後都沒人知道。從那時起,他們被指造成了一場大流行,這個病毒被稱為武漢病毒、中國病毒,人們感到憤怒和悲傷。

這是否給這次旅行的科學目的帶來了困難?

不。你是帶著任務的。你是自願來的,也知道會是什麽感覺。你被這件事的曆史重要性所吸引。我不知道我們是不是第一批來到華南海鮮市場的外國人,這個市場甚至對中國公民都是封閉的。去過那裏的隻有中國的疾病調查員。我們會見了治療第一批已知新冠肺炎患者的醫生。

這些人經曆了痛苦,現在他們在中國被譽為英雄,而現在輪到世界其他地方在打這場仗。當然,中國對這種病毒的再次流行感到無比震驚。

當你到達機場的時候,穿著全套防護服的人會到飛機上來;你被帶到另一條隔離通道,再做核酸檢測。你被送到酒店,回到自己的房間,然後被鎖在裏麵兩周。真的很嚴苛。來到你門前的人都是穿著全套防護服的。你的垃圾和酒店房間裏的垃圾會被放進一個黃色袋子裏,袋子上有生物危害標誌。

當我回到家時,那是一種完全不同的體驗,在那裏我甚至沒有收到要我隔離的通知。我注冊了紐約州的應用程序,但沒有人會來敲我的門,告訴我“待在室內”。

在這次旅行中,你有了解到什麽以前不知道的東西嗎?

從第一天開始,我們就看到了中國以外的人從未見過的新數據。哪些人是華南海鮮市場的商販?他們的供應鏈從哪裏來?第一批病例的接觸者有哪些?最初病例的真實程度有多少?那裏還有什麽別的聚集性疫情?

當你要求更多數據的時候,中國科學家會開始工作,幾天後就做完分析,讓我們得到新的信息。這些信息非常有用。在那個時候,你真的不能說太多。我們在此行結束前盡量不透露任何信息,以免破壞整個過程。

WHO調查團隊成員:我親曆的武漢病毒溯源調查

武漢的華南海鮮市場。 GETTY IMAGES/GETTY IMAGES

關於市場和你所看到的東西,你現在可以透露什麽?

市場在12月31日或1月1日關閉,中國疾控中心派了一隊科學家去調查到底發生了什麽。那是非常全麵的研究,對那裏的每一處表麵都進行了拭樣。我們很早就知道一共有500個樣本被收集,許多結果呈陽性,這些樣本中有一些動物屍體或肉類。但並沒有多少公開信息說明他們做了什麽。於是,我們得到了所有這些信息。對我來說,那真是大開眼界。

他們最終進行了900多次拭樣,工作量非常巨大。他們查過了汙水處理係統。他們到通風井裏尋找蝙蝠。他們在市場附近抓了很多動物。他們抓了貓、流浪貓、老鼠,他們甚至還抓了一隻黃鼠狼。他們對蛇進行了采樣。市場裏有人販賣活蛇、烏龜和青蛙。

那裏還有兔子,兔子的屍體。養兔子的農場可能很關鍵。有人提到了獾,在中國,一般人說到的獾指的就是鼬獾。那是鼬科動物,與黃鼠狼有親緣關係。進入該市場的動物可能攜帶了新冠病毒。它們可能是被中國其他地方的蝙蝠感染,然後把病毒帶到了這裏。這是第一條線索。

出售野生動物的攤位有10個。有的商販來自華南地區,包括雲南省、廣西省和廣東省。雲南省的蝙蝠體內發現了與SARS-CoV-2最相近的病毒。廣西和廣東是捕獲穿山甲的地方。它們也有相近的病毒。

有些進入市場的動物很容易被感染。其中一些來自我們所知的發現病毒最近親的地方。所以這才是真正的危險信號。

現在中國的專家組對這些動物進行了拭樣,結果都是陰性的,但這隻是冷凍庫裏剩下的一小群動物。我們不知道市場上還賣什麽。這兩條線索都非常重要。

當我們真的到了市場,在我看來場麵是相當震撼的。現在從照片上看到的關閉的市場,都是井然有序的帶有百葉窗的建築,你會覺得這是個效率很高的典型城市市場。它看起來真不像個活體動物市場。一旦你到了現場,看到的東西就不同了。這裏的構造相當混亂鬆散。

這裏看起來就像個販賣活體動物的地方。有大量證據表明活體水生動物、海龜缸、魚缸、蛇的存在,我們知道在這裏有售。我們現在得到了一個清晰的聯係和一個可能的感染途徑。

那在海鮮市場暴發疫情前的病例呢?

在華南市場外也有其他傳播事件。還有一些病人與該市場沒有關係,12月就出現了不少。還有其他的市場。我們知道有些病人與其他市場有關係。我們需要進一步的研究,然後中國同事也需要做進一步的工作。

在最後一整天的工作中,當中國專家組和世衛組織專家組一起坐下來討論說,“讓我們來看看所有假設,”得到最多支持的就是這條途徑——野生動物,通過其馴養的鏈接,進入了武漢。

下一步是什麽?

對動物傳播鏈而言,問題很簡單。供應商是已知的。他們知道農場的名字;知道農場所有者是誰。必須到農場去采訪農戶及其家人。必須給他們做檢測。必須給社區做檢測。必須去看看附近的工廠是否還有動物留下,看看它們是否有被感染的證據,看看是否有任何跨境移動。如果病毒出現在南方邊境的國家,那麽越南、老撾或緬甸等鄰國可能有一些移動傳播。我們發現了越來越多的相關病毒傳播。日本有一起,柬埔寨有一起,泰國有一起。

對人類而言,要尋找早期病例,尋找聚集性疫情;如果可能的話,去血庫查找血清。像這樣的工作在中國是敏感的,需要花費一些遊說、外交手段和精力才能讓他們這樣做,因為老實說,我認為對中國政府而言,尋找這種病毒在國內的源頭並不是個多重要的任務。不管病毒出現在哪,都會成為政治問題。這隻是問題之一,對任何關注研究病毒的人來說都是顯而易見的。

你現在是否有懷疑某一特定動物就是中間環節,比對其他動物的懷疑更多?

這一點還非常不確定。我們不知道果子狸是否在出售。我們知道它們很容易被感染。我們不知道中國的水貂養殖場或其他皮毛養殖場的情況,比如貉,盡管它們通常是在中國其他地區養殖的。這一點也需要繼續跟進。

但如果要說哪種傳播途徑是最可能的,我認為病毒來自東南亞或華南的蝙蝠,進入了馴養野生動物的農場。我去過很多這樣的農場,那裏經常養有混合物種——果子狸、鼬獾和貉。這些動物都可能被蝙蝠感染。

要麽是在那裏工作的人被感染並將病毒帶到那裏,要麽是被運來的動物(不管是活的還是剛被宰殺的)將病毒帶入了市場。一旦到了市場——不管是華南海鮮市場還是其他武漢市場——那裏就會有密集的人口流動,病毒才會有大規模擴散的真正可能。

你所看到的新數據,例如關於商販及其供應鏈的,是否會出現在你的完整報告中?

我希望如此。毫無疑問,有些事情是要保密的。在中國,患者病例是高度機密。我們有個印象是中國西部處在高壓威權之下,所有人都是被監控拍攝的。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握中。但病例是非常私密的,其中有一些無法獲取。

我們想見見某些病人。他們不想見麵,所以沒人逼他們跟我們見麵。沒有理由相信那都是詭計。我希望能得到所有關於商販和商販供應鏈的信息。但如果得不到,我們也不意外。我們拿到了。我們會繼續跟進。

James
Gorman是時報科學版麵作者,也是時報係列視頻“ScienceTake”的主持人和撰稿人。他自1993年加入時報,出版了多部著作,包括與古生物學家Jack
Horner合著的《如何造一隻恐龍》(How to Build a Dinosa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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