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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億人聽過他的演講 陳秋實:被槍斃也無悔(圖)

  中國律師陳秋實

  2015年1月,北京電視台《我是演說家》節目半決賽現場,
璀璨的舞台上,一位清瘦的,書卷氣十足的男子口若懸河,語驚四座:

  “中國今天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我們富不富?富。但是作為中國的國民,你們覺得自己強嗎?國富但民不強,這不配稱之為一個大國;炫耀曆史功績而沒有創新能力,這不配稱之為一個大國;固步自封心胸狹隘,這不配稱之為一個大國。”

  那一年,他贏得比賽亞軍。全中國有上億人聽過他的演講。

  2017年5月,夜晚街頭,這名男子一邊踱步,一邊對著手機滔滔不絕。昏黃的路燈照得他的臉忽明忽暗。他的話語依舊犀利,矛頭直指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青年組織:

  “咱今天就把話挑明白了說
,共青團,我討厭你們……你們挑選出來的是這個時代最不關心(政治)的一群年輕人……唱歌跳舞了,歌舞升平了,這盛世如我所願了……
他們有多麽可悲;我們有多麽可悲! ”

  他憤怒,因為共青團中央在五四青年節那天表彰了一個知名的女子流行音樂團體。

  2019年8月,香港維多利亞港灣, 還是這名男子,穿著一件印有紅色驚歎號和“此內容違規無法查看” 的白T恤,
外麵套了一件黃背心,對著手機侃侃而談:

  “我不是大陸的特工,我也不是記者。我就是個普通的中國公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律師。我一個人帶著我的手機自拍杆,帶著我的身份證、律師證,還有港澳通行證我就來了。我希望親眼來見證這裏發生的事情。親耳來傾聽當地人的心聲。”

  在香港,抗爭者和建製派的機會上都有他的身影。通過社交媒體,他向防火長城內的民眾傳遞未經審查的信息。三天後,迫於中國大陸當局壓力,他被迫離開香港。

  他是陳秋實,1985年黑龍江生人,北漂十餘年,有著律師、演講明星、網絡大V等多重身份。

  星期一(11月4日),陳秋實在北京通過電話接受了美國之音訪問。他說自己不久前做了一個下頜骨矯正手術,說話有些困難,但他還是願意聊一聊。

  VOA很多人關心你從香港回去以後經曆了什麽,當局是不是找了麻煩?你在社交媒體上還能發聲嗎?

  陳秋實:我隻能說人身安全是沒有受到威脅的,也沒有失去人身自由。
有一些組織談話啊、問詢啊,我就不方便說得特別多了。

  從香港回來大概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吧,我的微博、微信公眾號全都不見了。我以前曾經在微博兩次被禁言半年,不許說話,最多隻能發私信,但是這次微博也是徹底地不見了。我也不想去開新的,因為知道開新的也會被刪掉。

  VOA你的律師資格證有沒有被吊銷?

  陳秋實:律師資格證還在,因為從法律上講我沒有違反中國的法律,也沒有違反中國的律師管理相關條例。我本身也是一個比較自由的職業狀態。我在一個律師事務所,接下來可能要調轉到另外一個律師事務所去。現在在想辦法辦理這些手續,因為我對我原來的律師事務所確實帶來了很不好的影響,至少是遭受了批評。

  我在律師行業還能幹多久,未來會有什麽樣的問題,這些我都不知道,就該怎麽工作怎麽工作,該怎麽過日子怎麽過日子吧。日子還要繼續過嘛。有困難就麵對困難,有挫折就戰勝挫折,我還是一個比較樂觀的人。

  VOA:現在你的人身安全有保障嗎?

  陳秋實:在北京是人身安全的。我前一段時間被警察帶走也不是因為香港的事,而是因為9月30號我發了一個照片,所以被警察盤問了一天,然後也就放回來了,這就是大陸經常所說的被請去喝茶。

  我知道我會被帶走,但是我當時隻是想著不要當著我父母的麵被警察抓走。隻是那天抓走我的時候剛好就是當著我父母的麵。

  10月1號,我正好在青島的家裏跟父母一起看國慶閱兵。剛剛開始,習總書記剛在那講話,警察就敲門進來了,說:“你是陳秋實嗎?”那時候我爸開的門。我說:“我是”。“你涉嫌尋釁滋事,跟我們走一趟。”我說:“稍等稍等,我把鞋穿上,把身份證拿上”。然後安撫了父母,因為父母會很緊張,很害怕,我就很配合地跟他們走了。

  一天的時間不停地被盤問,10個小時在派出所跟警察聊了很多東西。剛開始他們會對你很凶,很嚴厲,要求我打開手機,
說你把密碼告訴我們。我說我沒有義務打開手機。他們說你必須配合,我說我一定配合,你問什麽我們就聊什麽,我也不對你撒謊。

  其實我也經常跟警察打交道。我是個很瘦弱的人,也不是一個多粗魯的人,
一點一點跟他們聊,慢慢氣氛就緩和下來了。隔壁就有小年輕的警察過來聊天了,說:“陳律師,我以前就是您的粉絲,看您的視頻,我上大學的時候老師還在教室裏給我們放呢。”我說:“客氣了,客氣了。”然後別的老警察說:“哎呀,陳秋實這個名字我怎麽聽著那麽耳熟,剛才去網上搜了一下,你就是那個演講家是吧。我當年還給我的朋友們轉發過這個視頻呢,你講得多好啊。”他們隻是地方公安局派出所的警官,接到上級命令,傳下來要他們去抓人,他們就去抓人了。

  白天我媽去派出所門口轉。我媽是信佛的,回去又拜佛,在佛像麵前跪了一個多小時,保佑我平安。早上10點鍾把我帶走,到晚上8點鍾送我回來。回來的時候我媽就一直在哭,我爸就很氣憤,也很緊張,訓斥我。他覺得我做錯了,很嚴重的事情,都被警察帶走了,覺得很丟人。

  我最大的煩惱就是讓我的父母很擔心,很牽掛,
很害怕。至於別的,我自己遭受什麽,我覺得自己既然想出來說話,這些就是必然承受的代價。

  VOA:你覺得你是被監控的嗎?

  陳秋實:有一些事情我沒有證據,比如說咱們現在的通話啊,我的微信啊,是否被監控了,有這種揣度,或者有朋友告訴我,說你有可能或肯定被監控了。但是我沒有證據證明確實被監控,所以我不能亂說。

  我相信我的事情被中國的有關部門認認真真地、反反複複地看過、檢查過、我的身份背景、我的資金來源、我的社交圈子肯定也被反反複複地調查過。
你要相信中國國家安全機構辦事的能力。

  事實上我也不太在意這些東西。我有時候跟朋友開玩笑,我說這個國家安全機關的人如果真的認認真真地看我的視頻,認認真真地看我微信的通話記錄,就會了解我真正是個什麽樣的人。我也許比這些國家安全機關的人還要熱愛這個國家。

  VOA:你“翻牆”嗎?

  陳秋實:我現在也買了一個翻牆軟件,從香港回來以後,也加上這段時間手術以後比較清閑,不方便出門,每天在家看看書,看看視頻。但是我英語不好,看不了英語資料,看一看港澳台的,還有海外華人的,包括你們美國之音的視頻節目,在YouTube上也會經常看到。

  從香港回來之後,我會“翻牆”看一看香港的,包括你們境外的媒體怎麽報香港,我也會點開微博看微博熱搜,微博上麵這些大號,《人民日報》、新華社是怎麽報道香港的事件。同一個香港議員被打了,被砍傷了,《人民日報》的報道方式和你們美國之音的報道方式肯定是有著巨大的差別的。
這些信息我都想去獲取。

  VOA:“牆外”最近出現了不少陳秋實的社交媒體賬號,都是真的嗎?

  陳秋實:不可能都是真的,有一些是我的朋友在管理,有一些我都不認識他是誰,經常把我在“牆內”的視頻搬運到牆外,應該是我的微信好友。

  我自己的微信群裏會進來一些大家通常會叫作“五毛”、“小粉紅”的人。他們在群裏吵架,說要把哪個“小粉紅”踢出去,我都不介意的。我的社交圈子裏,其實這種左翼,極左翼,“五毛”、“粉紅”,這種詞有點貶義啊,我都願意聽聽他們的想法。

  我在微博上也會關注《環球時報》,關注胡錫進。現在聽說“學習強國”有監控功能,不然以前我也會看看“學習強國”,會想知道非常官方的中國主流價值觀在說什麽。我不想隻聽哪一方,有句中國話叫“兼聽則明,偏聽則暗”。我對這個世界很有好奇心。

  VOA:中國大陸也有相當一部分人對政治看得很通透,但他們選擇不說話,選擇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你為什麽要站出來?

  陳秋實:我覺得這個和性格還是有很大關係的,再有就是家庭環境。我沒有妻子,沒有結婚,沒有孩子,也沒有固定資產,沒有房子,等於說沒房沒車無兒無女,所以可能沒有太多的牽掛。我是個獨身主義者,也不打算結婚,也不打算買房子。很多人都有太多的牽掛了,這我都能理解。有些人需要躲在後麵照顧好自己的妻兒,需要有人衝在前麵。我的顧慮比大多數的成年人,中國大陸的同胞們少一些。我也沒覺得我做了什麽了不起的事情,或者我做了多反動的事情。如果我做了多反動的事情,你現在也聯係不上我了,對吧。

  VOA:你不斷地出來說話,是想達到什麽目的嗎?還是出於一種使命感?

  陳秋實: 很多人也問過我這個問題,我的目的,我的企圖,包括我回來以後很多領導也在問。其實很多人都把我做的這件事當作手段,認為我是想通過說話、視頻達到某種目的。對於我來說,不管是寫文章、做視頻還是說話,其實本身就是我的目的。

  我不是想通過說話達到某種目的,讓我說話,讓我行使公民的言論自由的權利,這就是我的目的。言論自由其實也是寫進《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的,隻是在具體執行層麵上,中國的言論自由環境和西方國家是有著重大差別的。

  我呢,也有我的目的,我要認真地學習。我的基礎教育並不好,我隻有一個黑龍江大學的法學本科學曆,一個地方學校,不算好。我其實也是在進行自我的教育。我發現給別人講解一個知識點,如果你講得通俗易懂,深入淺出,甚至還能幽默有趣,別人能聽懂,你自己的知識也變得更加紮實了。這個過程中,教學相長。

  我今年34歲,希望我到了45歲的時候,可以被這個世界當作是一個學者,
人家會覺得這是一個有學問的人,年輕的後生們會心安理得地,很服氣地說一句:“陳老師”。我覺得就挺好。

  至於說我一個人說說話,錄錄視頻,能對中國產生多大的影響,能改變什麽,其實我不敢奢望。渾身是鐵打幾顆釘子啊,就一條人命而已,100多斤嘛。我隻是一個是喜歡思考,喜歡說話的人,至於說在說話的路途當中,能幫助多少人,能改變多少人,能為這個國家做出多大的貢獻,這些東西都不敢奢望。

  VOA:因為說話惹上麻煩,會讓你困擾和恐懼嗎?

  陳秋實:困擾肯定是有的。但其實我骨子裏是那種很傳統的中國教育。我爺爺當過兵,參加過抗美援朝。我父親當過兵,曾經差一點去參加越南戰爭。當時他們每個連隊都要寫請戰書。他們那個連隊沒有被選中。我爺爺如果死在朝鮮戰場上就沒有我爸,我爸如果死在越南戰場上就沒有我。我們從小受的教育都是為這個國家能夠做一些什麽。

  我記得前一段時間北京電視台《我是演說家》這個節目有一個遼寧艦的女兵去演講,很熱血沸騰。她說作為一個軍人,我最大的遺憾就是隻能為祖國犧牲一次。
有的自由國家、民主國家的人聽著可能會覺得毛骨悚然,覺得這不是法西斯嗎,怎麽要為祖國犧牲生命呢?但其實今天中國的改革、發展、進步有著漫長而艱難的路要走,需要很多人付出艱苦的努力,甚至要準備做出犧牲。

  我在香港的時候就有人問我:秋實,你覺得你能為祖國犧牲多少?
我的回答就是:我能夠犧牲的就是這條命了。我隻有一條命,如果說未來我成為中國第一個因為說話和錄視頻被槍斃的人,我也無怨無悔。在中國曆史上,因為說話、寫文章被殺掉的人其實很多,憑什麽在今天就不可以有人因為說話、寫文章、拍視頻被殺掉呢?

  目的不一定能達到,但是你一輩子在努力地行走,努力地向前,至於你在路上的哪一處,是死在10公裏處,是死在80公裏處,那不是我們所能控製的。

  以上采訪內容經過刪節和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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