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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陷入“餓”性循環:第一次崩潰是因西紅柿長毛

開始“靜止”

我的這一輪“靜止生活”是從3月15日開始的,比官方宣布以黃浦江為界正式開始封控的時間還要早很多,到現在已經整整“靜止”一個多月了。

最初,我們接到的通知是封2天,期間做兩次核酸檢測。但等到48小時期滿,第二次核酸報告遲遲出不來,解封更是毫無消息。第三天,原本是我要去住院的日子,因為和醫生約好了在住院的第二天做甲狀腺手術。朋友為了陪護我,經過重重審批才請好假,術後要住院三天再修養一星期,十天空檔對打工人來說極其奢侈,我提前兩個月就開始騰挪手上的工作——可所有的準備在警戒線麵前都失去了意義。

在生活節奏被徹底打亂的那幾個小時裏,我坐立不安,開始出現刻板行為,繞著自己為住院準備的行李箱轉圈,死死盯著群消息,每五分鍾切出去刷新一次核酸報告頁麵,腦子裏不停盤算,如果下一秒就解封,我來不來得及衝到醫院辦住院,如果來不及,我怎麽和醫生聯係,下次什麽時候手術,找誰陪護,工作又怎麽再協調……千頭萬緒讓我的大腦幾乎要宕機。

微信群裏,鄰居們有人說從沒這麽想去上班過,有人翻出筆墨紙硯準備寫字卻靜不下心,有人哀歎再請假要被開除了,有人給自己的店打廣告,有人一遍一遍打市長熱線,得到的答案永遠是:等通知。

第四天,我們終於等到了樓棟解封,但沒有人高興得起來,因為新的壞消息很快就像潮水一樣漫了上來——附近的菜市場發現病例而被封,從此封閉就成了常態,有時是封小區不封樓,有時是封樓不封小區,有時先封樓再封小區,有時會再反過來。

2就這樣變成2+2……7也變成了7+7……14天膨脹得更快,變成每個今天都是嶄新的14天。

我也終於不用為手術而焦慮了,因為醫生直接告訴我:醫院關了。我試探著問他:“我的病能拖嗎?”醫生謹慎地回複我“應該問題不大”。還沒來得及焦慮,我的注意力就被囤糧吸引走了,等再想到這茬,樓裏的癌症患者正在為出門去化療犯愁,我也就躺平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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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疫情防控狀態下的上海街頭。圖 / 視覺中國

信息安全感

因為職業的關係,我對自己獲取信息的能力很有自信。但斷斷續續封控以來,我卻發現自己所有的檢索技巧都失效了,因為現實總是比信息先到。

每次都是親眼看到圍欄和警戒線、親耳聽到樓下喇叭喊話,才知道自己又被封了。

第一次聽到喇叭聲是在晚上11點左右,樓下空無一人,隻有一個社區工作者穿著紅馬甲騎著自行車穿行,在每棟樓下停留幾分鍾,衝著高層循環播放提前設置好的女聲電子音,提示核酸安排。我住的樓層高,即便開窗伸出頭,聲音也遙遠而斷斷續續,還帶著回響,像極了老式科幻電影的畫麵。

一開始,樓道還會貼出沒有蓋章的通知,後來通知也消失了。作為一個獨居的租戶,我像掉入荒島一樣慌張,那段時間,我每次下樓扔垃圾都要死皮賴臉聽一會門口的阿姨爺叔們聊天,從他們的隻言片語裏獲得線索,上海話聽力也因此突飛猛進。但很快,這種聚集也被禁止,足不出樓改成了足不出戶。

以前,為了專注,我白天都習慣關著窗簾,戴著降噪耳機,而現在,隻要外麵一有風吹草動,我就戴眼鏡探出頭去觀察樓下動靜,時間久了,也摸索出了一些規律——警車來說明有糾紛,救護車來說明有急需救治的病人,公交車來說明在轉運,大巴車來說明要測核酸。

這些推測並不一定對,但我卻非常需要它帶來的信息安全感。

“最後一次”購物

我在實體店買到的最後一筆物資,線索就是從樓下阿姨聊天中聽來的。那是一個不能出小區但可以出樓的空檔。

我順著阿姨們給的方向找出去,遠處每隔幾米就會走過來一個人,手裏提著大包小包,但是你往他們的來處看,隻能看到一條被塑料圍欄截斷的死路,路上也很安靜,小區路邊小店的店門緊閉,如果不是白天,會誤以為自己身處聊齋現場。

一個爺叔看出來我的困惑和遲疑,走過來小聲告訴我,那家米麵糧油鋪裏麵有人,輕輕敲卷簾門就會給開。

我試著過去敲敲,等了有幾十秒,果然門開了半人高的縫,我趕緊貓著腰進去,門又迅速被關上。店裏像被洗劫過,裝雞蛋的空紙殼鋪了一地,冰櫃空空如也,貨架上隻剩幾包紅棗之類的幹貨。我在幾平米的店裏來來回回轉了至少五分鍾,睜大眼睛試圖從犄角旮旯裏發現被遺忘的寶藏,但很顯然,比我消息更靈通的阿姨們不會留給我這樣的機會,我隻好很不甘心地提了一箱牛奶回家,但在之後的很長時間裏,它成了我的蛋白質主力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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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疫情防控管理下,上海某超市。圖 / 視覺中國

時差

在上海,這次的封控和求助,都是有時差的。

我們的第二次封樓是從3月23號開始的,因此3月28日全浦東搶菜那天,我隻是社交網絡上的觀眾。後來浦西的朋友們沒被封卻率先收到物資,我酸溜溜地留言:悲喜並不相通。

4月1日一早,鄰居們意識到浦東的封控根本沒有鬆動的意思,六點,群裏的求救信息就鋪麵而來:陽性感染者等了五天無人上門轉運、化療和血透的病人去不了醫院、居委會成員全部陽性工作停擺……而與此同時,剛剛進入封控狀態的浦西的朋友們,還在曬三菜一湯,講究的還配著紅酒、飲料。

到了4月6日,浦西的封控也沒有如期接觸,所有人的朋友圈突然都換了畫風,無論什麽職業、年齡、社會身份,無論住哪裏,大家都在求助——整個上海終於形成了統一的時區。

“餓”性循環

不知道下一頓在哪裏的匱乏感很可怕。我越買不到食物,就越焦慮,越焦慮就越容易餓,餓了之後看看捉襟見肘的儲備,心一直懸著,就越覺得怎麽吃都吃不飽,陷入“餓”性循環。

封閉以來我第一次崩潰,是因為珍藏的兩顆西紅柿長毛了,我對著它們愣了幾分鍾,甚至想過用熱水燙一燙能不能拯救。

從此我養成一個習慣,每天晚上都要把冰箱裏儲存的食材一一拿出來聞一遍,第二天吃什麽全根據緊迫性決定,因此我吃了幾個頗有創意的搭配,比如西葫蘆炒白蘿卜、黃瓜炒蘑菇。

還有一次,團購的水果盲盒來了,拿到手後,裏麵的一把香蕉都被壓傷了,眼看命不久矣。那天晚上,我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酒精把外皮都擦了一遍消毒,然後一口氣把五根都吃掉了,抵了一頓飯。

最窘迫的一天,我隻剩一包金針菇、三片午餐肉。好巧不巧,金針菇是我唯一不喜歡吃的食物。我和在長寧區的發小說:“我感覺自己被金針菇‘強奸’了。”她說:“好巧,我正在被胡蘿卜‘強奸’。”

好在,那天晚上社區的物資終於來了,我短暫得救,可看著那整袋的大米、整桶的油,心情不由地又沉重了幾分——這絕不是即將解封的人應該收到的東西啊!

“龍的傳人”

搶菜比預想的要消耗精力得多。

晚上12點開始加購物車,早上5點50醒來,手裏握著手機,電腦屏幕還得播放著標準時——成敗往往就在半秒之間。失敗帶來的挫敗感混雜著困,會讓人陷入一種呆滯狀態,持續十幾分鍾停留在同一個頁麵,機械又徒勞地點刷新,直到8點半,第二場又要開始了。

在搶大平台的間隙,外賣App上有些小店也會偶爾開幾分鍾,我時不時就上去碰碰運氣,像個伺機而動的互聯網獵人。

社區團購終於活躍起來之後,一開始我還很矜持,盤算著怎麽互相搭配,但很快,危機感讓我變得不管不顧,在十幾個群裏上躥下跳了整整兩天,見二維碼就掃,見龍就接,一邊接一邊想,我可真是“龍的傳人”。

也是在團購中,我對“囤”的理解也越來越開闊。有個鄰居家裏有6口人,在群裏被叫“海量哥”,別人囤雞蛋最多幾十個,他一次性買了300個。

做了兩天“龍的傳人”後,我終於填滿了冰箱。那天晚上煎了一塊牛排,炒了一盤青菜,是我近一個月以來吃過最奢侈的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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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止”30天來,最奢侈的一餐。圖/受訪者提供

非必要

為了不給誌願者增加負擔,也為了減少傳播的可能性,群裏一直在呼籲非必要不團購——這些天,我也不斷加深著對於“必要”這個詞的理解。

慢性病人配藥一直是大難題,直到最近在誌願者的努力下才稍微好轉。有時候老人開出的藥單隻能配到一半。詢問原因,得到的答複是:買藥的綠色通道隻解決最必要的需求。從此大家知道了,疾病也有必要和非必要。

任何平時隨手就做的事,現在都需要經曆一番自我拷問:變黃的葉子要摘掉嗎?煮方便麵打蛋花是浪費嗎?吃小排不吃五花肉是矯情嗎?

在“必要”麵前,煙酒、飲料、零食是公認的墮落的象征,是團購鄙視鏈的底端。一個朋友為了喝一口可樂,以8元一小瓶的價格偷偷找代購買了幾瓶,還特意交代讓小哥裝個黑色的塑料袋掩人耳目。

來電“驚魂”

抗原檢測做出十幾戶異常的那天,我們樓陷入前所未有的緊張氣氛。恐懼並不僅僅來源於病毒,更來源於不再確定什麽是真實。

應檢盡檢、應轉盡轉,但身邊的陽性鄰居四五天都無人問津,說加大力度保供,但附近一直開著的叮咚買菜站點反而關掉了——這倒是個好消息,再也不用每天5點50起來搶菜了。

健康雲裏的陰性報告不可靠,隻有疾控中心的電話才是真的。因此,那幾天我極其害怕接電話。倒不是有多害怕陽性,更多的是害怕陽性之後的一連串未知。

一天,有個021開頭的座機打來,我嚇得一秒鍾之內把去方艙要帶哪些東西都想好了,但接起來是個賣房的廣告,我非常生氣地吼了一句然後粗暴掛斷,但掛了又想,這時候他還在工作,也不容易,我不應該這樣。

還有鄰居在群裏說,半夜兩點被敲門聲嚇醒,得知是疾控中心上門複檢核酸,但一報名字又發現是敲錯門了,盡管算虛驚一場,還是緊張得一晚上沒能睡著。

在這種氣氛裏,我也被帶動得草木皆兵,出門時全副武裝,戴口罩、帽子、手套,外麵穿防水衝鋒衣,這還覺得不放心,甚至翻出了泳鏡。我自己也知道這幅造型誇張到有些滑稽,隻好心虛地等到晚上十點多才下樓。

什麽是截圖

我住的社區是個老小區,樓裏有將近40戶是老人,管理難度很大。再加上居委會早早就因為全部陽性而停擺,差點陷入混亂。幸好一個鄰居姐姐以誌願者的身份站出來,組織大家有序做核酸,堅持保護陽性住戶的隱私,還幫助老人們籌措物資,她每天隻睡三四個小時,累到整個人都是浮腫的。

看到大家發在群裏的統計藥品需求,我發現,樓裏的老人們大多寫一手漂亮的字。還有人每天以抗疫為主題作詩、畫畫,鼓勵大家。老人總是羞於求救,每次有年輕人給他們送菜,他們會在群裏發一長段話,鄭重地表示感謝某某室送來的愛心,也會盡力從家裏翻出一些儲備作為回禮。

做核酸的憑證從健康雲改為隨申碼的那天,不太會用手機的老人們又陷入困境。群裏的年輕人好不容易教會了他們怎麽找到那個二維碼,卻敗在最後一步——很多老人不會截圖,甚至不理解“截圖”這個詞是什麽意思。

那一瞬間,群裏突然沉默了,大家的腦子都短路了,不知從何說起。要回答這個問題,需要知道他們的手機是什麽品牌、告訴他們同時按哪幾個鍵,按完後又該去哪裏調出截圖,每個步驟都很難用語言描述。

這時,我總會想到自己的父母,他們身邊沒有那麽多年輕人,該怎麽解決這些問題呢?

這段時間,我每次和家裏打電話都很簡短,生怕自己的焦慮被他們聽出來,甚至有時候會用不耐煩來掩飾。但後來媽媽告訴我,她在抖音上刷到別人買不到菜,在家裏整夜睡不著,也同樣不敢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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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 / 視覺中國

“鷹”和“羊”

樓裏第一個核酸陽性的是一個阿姨,她確診後不敢出門、不敢開窗,也不敢用換氣扇和油煙機。盡管已經這樣謹慎,還是每天都對著緊閉的門和窗灑消毒水,生怕給鄰居帶來一點麻煩。

第一次通知她轉運是在一個晚上,她在小區門口吹著風一直等了兩三個小時,期間甚至不敢坐路邊的隔離墩,怕自己身上有病毒汙染環境。轉運車終於來了,卻告訴她位置滿了,她隻好再回家去。等到她終於住進了方艙,才把這些過程記錄下來發進群裏,安撫鄰居們別恐慌。

另外一個鄰居也在差不多的時間發來“給大家的信”。在信裏,她用了非常大的篇幅來回溯自己確診前去過哪裏,又詳細交代被轉運時穿了防護服、經過的路都會有專人消殺,也生怕引發大家的焦慮,好在我們樓的氣氛很融洽,大家都留言鼓勵和安慰她們早日轉陰。

那幾天,每次等核酸結果的時候,我都忍不住緊張。尤其是鄰居的核酸報告出來而自己沒有出來時,總是懷疑眼皮有點發熱,不自覺地一直做吞咽動作,想確認自己有沒有嗓子疼。

隨著靜止的時間越來越長,我們逐漸失去了名字,取而代之的是樓棟號和室號組成的5位數字。

再後來,大家會把核酸檢測的結果標在頭像中——為了討口彩,大家把陰性打成老鷹的圖標,陽性用一隻羊替代。這些天的上海,羊也連帶著成為了被嫌棄的對象。隻有一個小區的業主們進行了一次逆向思維,他們不知道從哪兒團購了一隻羊,養在小區裏,取名“羊(陽)成零”。

最近,我常常打開微信群就能看到一個昵稱是老鷹加一串數字的人問:我們樓裏還有幾隻羊?

這種時候,你隻要把聊天記錄的背景換成綠色,就可以收獲入駐賽博草原的奇妙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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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 / 受訪者提供

春天和小貓

第一次在小區裏做核酸的時候,上海還很冷,下著雨,我在戶外排了一個半小時的隊,凍得直跺腳。等做到第8次的時候,氣溫竟然升到了33度。

天氣變暖以後,為了增加間距,做核酸的動線外擴了一些,大家排隊時會繞著門口的小塊草坪轉一圈,不能出樓的時候,這塊草坪位於視覺死角,完全看不到。這回終又得見,鄰居們興奮地在群裏說,四舍五入等於逛了小區,聞到草的味道,也算是沒辜負這個春天。

一天,朋友發來幾個聊天記錄,是一個小區裏團購的肉或包子不見了,大家查監控,發現是被小貓叼走了。另外還流傳著一張圖片,是小貓叼著老鼠,配文是“上海的貓終於學會了自力更生”。看到這些我稍稍放心,甚至有點羨慕小貓可以自由來去。

“馴化”

不知不覺,一個月的封控生活竟然也就這樣過來了。我感覺到自己漸漸被新的生活節奏馴化。每天早上五點半左右就會自然醒,一開始是為了搶菜,現在是為了做抗原檢測。就連崩潰都是按時的:每天下午六點到晚上十點才能騰出時間和情緒來消化網上的消息,有時會對著窗外發一會呆,不知不覺半個小時就過去了。鄰居們也越來越高效,170戶人,現在隻需要一個半小時就可以完成核酸檢測。

微信群的氛圍也在發生著變化。大家很少再追問什麽時候解封,甚至關於疫情本身的討論都在漸漸變少,隻有團購一直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這些天,團購需求漸漸從蔬菜過度成糧油,又變成調味品和紙品。最近,調味品尤其缺乏,有人在群裏表示,某天炒菜掉了一點鹽,心疼了半天。

溫飽問題基本解決後,群裏還計劃有沒有可能團購Tony上門理發,還打趣說20顆頭應該就能成團。

前兩天,有人聯係了一個做甜品的商家,對方要求30個蛋糕起送,配送時間排到了5月1號,沒有人覺得這個時間有任何問題,不到半小時這單就成團了。

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一位遠在北京的朋友,她神秘地發來了一段話:“我聽說他們家的奶油不是純的動物奶油,會摻一些植物奶油。”但很快,我們都意識到這是一個不必要的提醒,最後,我用一個玲娜貝爾的表情包完成了這次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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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北京的“負罪感”

對於這波疫情的蔓延,我的感知是慢慢建立的。

去年下半年,家屬被外派到北京,本來每兩周能回來一次,但漸漸每個月能回來一次,後來就徹底見不到了。

最沮喪的時候,我在微信裏問他是不是我好好活著就行。從那之後,他開始事無巨細地給我直播他的生活,拍照片告訴我春天來了,路邊的海棠花開了,丁香花也開了。他吃飯的時候先把菜單給我拍下來,讓我點,拿到食物又給我拍吃播視頻,讓我聽咬煎餅果子裏薄脆的聲音。

另一個朋友說,她想到在上海的朋友們團不到物資、做不了手術,麵對自己的生活時,會充滿負罪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過才算正當。我趕緊留言:請替我盡情享受寶貴的正常生活吧!

“未來可期”

我家鄉所在的省份人員流動不太頻繁,因此,過去兩年裏幾乎沒有爆發過疫情,但最近也沒能幸免,也被封控了。好在有了我的前車之鑒,父母和哥嫂兩家都儲備了足夠的物資,他們因此沒有過度恐慌和受罪,我不知道該不該為此高興。

昨天,樓棟的微信群裏傳來幾個好消息:我們會得到一批江蘇援助的物資,裏麵還有一隻鹽水鴨。在方艙的鄰居中也有幾個人已經轉陰了,很快可以回家。大家互相鼓勁,說“未來可期”。一個鄰居回複:“為什麽看到未來可期,我竟然覺得有點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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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屬發來的“北京的春天”。圖 / 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