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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這是世界上唯一花錢能買到的後悔藥(圖)

“我是帶著很多單身女性的期待站在這裏的。”12月23日的北京,正午氣溫低至零下,31歲的徐棗棗(化名)走出朝陽區人民法院大門,對著媒體鏡頭說道。

她是全國首例因“冷凍卵子”而引發的一般人格權糾紛案當事人。

在案件開庭審理的前後幾天內,“凍卵”這一被當代女性稱為“世界上唯一的後悔藥”的輔助生殖技術,登上熱搜,搶占流量,成了從2019年一路跨到2020年的公眾討論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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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棗棗借開庭契機,給63位人大代表寄信

一年多前,徐棗棗向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婦產醫院生殖科提出凍卵需求,通過相關檢查,確認了身體正常、卵子健康,直到一應手續被卡在了最後一道線——沒有結婚證

院方以無法為單身女性提供凍卵服務為由,拒絕幫徐棗棗凍卵;不久後,她將醫院告上法庭,案由是“歧視女性”“侵犯一般人格權”。

盡管先前數次立案遭拒,首度開庭也未有明確結果,但梳著一頭利落短發出現在法院外的徐棗棗依然不失笑容,稱“希望能對社會文化中一些刻板印象帶來衝擊和改變”“甚至讓政策製定者看到單身女性的訴求”

輿論台麵上看似突然出現的“凍卵”,其實早已有過不少如徐棗棗一般的追隨者。

早在2013年,39歲的中國女演員徐靜蕾就宣布自己凍了9枚卵子,不過她表示赴美凍卵的代價頗高;而根據相關機構公布的數據,美國凍卵案例在2017年即已達10936例,英國同年的案例為1463個。

凍卵技術解釋起來並不複雜:在女性處於較佳生育年齡時,人工提取一定數量的成熟卵子加以冷凍保存(被急凍的卵子將儲存在零下196度的液態氮內),等到將來想生育的時候再將卵子解凍,通過體外授精技術配成胚胎後植入身體,以達到“在未來生孩子”的目的。

該技術自從在2012年被美國生殖醫學協會摘下“實驗性”標簽後,一下便紮進了浩浩湯湯的臨床需求。

醫學界傾向於認為,35歲是女性卵子質量的分界點。35歲以前,女性的卵子質優量大;在這之後,女性生育能力將經曆“斷崖式”退化,有統計顯示,到40歲時,女性每個生理周期的懷孕概率會低於5%。

這場倒計時的心理紅線非常明確,每一個逼近35歲的女性,無論她是否已走進婚姻,隻要尚未下定不做母親的堅實決心,都會在紅線麵前自我詰問。

於是處於事業上升期並希望延遲生育的女性、錯過最佳生育年齡但未找到合適對象的女性,以及不符合再生育政策但希望在未來政策調整時仍有生育機會的女性,都自然而然地對凍卵動了心思。

今年11月,一場1.8萬人參與的微博投票中,有1.6萬人對凍卵表示支持;2018年,某報發起“單身女性是否有權采取人工輔助生殖方式”的投票,近5萬多票裏隻有不到1%是反對票。

某種程度上講,凍卵成了這屆中青年女性延遲生育的“保險”,冷凍卵子和試管嬰兒或也將帶來一場特殊的人口結構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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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員將離開人體的卵子存入冒著冷氣的液氮罐

“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應該是抓緊把結婚證領到,然後把孩子生了,事業可以以後再做。”

一年前,徐棗棗在北京婦產醫院接受醫生麵診,醫生知道她是單身凍卵後,斷然指明這不合於國家相關規定,並以過來人身份“催生”。這迫使徐棗棗開始思考,“單身女性在有生育意願或者保存生育(權利)這件事上真的這麽理虧?”

如今,凍卵案在輿論界持續發酵,徐棗棗一人的疑惑也輻射開來,引發了各個維度的公共討論。人們關注最多的,首先是單身女性在國內究竟是否有凍卵的權利

就中國內地現狀來說,可以順利凍卵的有兩種情況:一是患有惡性腫瘤的女性在接受放化療前,預先冷凍保存自己的卵子,二是不孕夫妻在進行輔助生殖過程裏可以借助凍卵技術。

在此之外,未婚女性、有二孩計劃的大齡夫妻等皆會被納入“不符合凍卵政策條件”的人群範圍

按業界資深人士的說法,除去少量部門規章規範,女性凍卵在我國法律明文規定上近乎空白。

2001年,原衛生部發布《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管理辦法》;2003年,該部新修訂《人類輔助生殖技術規範》(衛科教發[2003]176號),其中一條“禁止給不符合國家人口和計劃生育法規和條例規定的夫婦和單身婦女實施人類輔助生殖技術”,被視為實際操作中單身女性無法凍卵的症結。

2002年,應當地部分知識女性的訴求,吉林省出台地方性法規《人口與計劃生育條例》,稱“達到法定婚齡決定不再結婚並無子女的婦女,可以采取合法的醫學輔助生育技術手段生育一個子女。”

不過,以“能開創一種先進的生育文化”著稱的這部“超前性”法規,在實施十餘年來,尚無一例申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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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棗棗到郵局給人大代表寄信

有人提及,單身女性有無凍卵權的背後,更為深層次的問題其實是單身女性是否擁有生育權。這些年來,徐棗棗的“前輩們”就這一命題也沒少起過爭執。

有法律專家給島妹科普,我國現行法律並無明文禁止單身女性生育權:如《婦女權益保障法》第51條規定,“婦女有按照國家有關規定生育子女的權利,也有不生育的自由”;《婚姻法》第25條規定,“非婚生子女享有與婚生子女同等的權利,任何人不得加以危害和歧視”;《人口與計劃生育法》第17條中規定“公民有生育的權利”。

按照“法無禁止即自由”的法理,單身女性生育屬公民私權,既無明文設限,就有自由選擇的行為空間;但另一方麵,凍卵所可能滋生的買賣卵子、代孕行為卻是絕對的法律禁區。

總之,在新形勢下進行相關問題的立法完善,而非全然依照衛生技術規範,成了近年來各方普遍選擇的一份“未來可期”。

“密切關注‘冷凍卵子’等技術發展,積極做好可行性研究,審慎推進臨床應用,完善相關法律法規”——2017年,國家衛健委的一段公開回應成了人們印象中,關於凍卵問題最後的官方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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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友關於單身女性凍卵的評論

2018年,攜程集團啟動生育福利項目:為公司女性中高級管理人員提供10萬元至200萬元及7天年假,使她們能夠享有凍卵等生育福利。與此同時,赴美、英、日本、泰國、澳大利亞、中國香港凍卵也成了國內高收入女性的“時髦”選擇

“凍卵不該成為一小部分人的‘特權’”,有網友盤點起不同國家的凍卵經費,透出一股無奈。

據公開數據,在美國做完凍卵的全部周期,花費大約在10000-15000美元之間,其中不包括每年繳納的卵子保存費用和數次往返的交通費用。而國內凍卵的成本則要低很多,2015年在北京某醫院做一次凍卵的價格為3萬元人民幣左右,每個月保管費用僅為200元

如今,全國首例凍卵案開庭,徐棗棗及其代理律師表示,相較於個案的私利救濟,這更是一起影響性訴訟,背後彰顯出公共意義上的討論價值。

對放開凍卵持積極態度的一方認為,女性公民有選擇生育方式的權利,相關規定僅允許男性出於“生殖保險”目的冷凍精子、對女性缺乏類似許可的做法帶有明顯的性別歧視;且在現有情況下,國內卵子的解凍和體外受精均需提供結婚證,單身女性凍卵並不必然挑戰公序良俗。

另據中國民政部數據,2018年中國單身成年人口已逾2億,獨居成年人口超過7700萬。在中國的大城市,單身潮已是事實,低出生率也在迫近。單身女性能否獲得平等的生育權,隨著時間推移將在人口結構轉換中舉足輕重。

中國傳媒大學藝術研究院助理研究員孫百卉認為,放開凍卵在性別文化倡導方麵也具有重要意義,未來渴望單身的群體會增多,整個社會都將需要人工輔助生育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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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演員徐靜蕾講述凍卵心路曆程

反對過早為“凍卵”站隊的朋友也條分縷析了一番。

有人抬出美國生殖醫學協會的報告,在審閱了將近1000篇前沿論文後,協會總結道,“為推遲生育而冷凍卵子的安全性、效果、倫理、情感風險和投入產出都沒有數據支持”

同期業內專家表示,為了使生育一胎的成功率達到75%,一個34歲的女性需要冷凍10個卵子,37歲的女性需要冷凍20個,而42歲的女性需要冷凍60個。反複取卵的副作用如卵巢過度刺激綜合征等也應納入考慮。

據科學新聞網站“Live
Science”2015年的一篇文章,全球大約隻有5000個嬰兒最終成功從冷凍卵子中誕生,在更多的先行者加入到實驗隊伍之前,凍卵嬰兒與自然受孕嬰兒的雙商差別仍屬未知。

對女性個體而言,有人稱對於凍卵的迷戀體現著當代女性仍為“必須成為母親”的預設所束縛。凍卵隻是將女性必須抓緊時間生育的壓力轉化成了抓緊時間冷凍卵子的壓力,本質還是在懷疑女性對自己的身體和生活的判斷。

此外,在缺少政策法規規範的現狀下,放開凍卵可能會誘發非法買賣、非法代孕、醫療糾紛、血緣關係糾紛等問題。

一位年近30歲的女性朋友向島妹表示,相較於部分弱勢女性群體在黑色產業鏈脅迫下、背負上用卵子換錢的壓力,她更傾向於放棄自己在國內冷凍卵子的權利。

由此看來,徐棗棗案或者隻是一個開始,麵對凍卵,不僅是女性個體需要了解其利弊、前景,法律政策和社會保障製度也應及時查缺補漏,應對好技術發展帶來的新情境。

畢竟對中國的個體、社會、政府而言,生育始終是一個重要且無法回避的問題。

華客網:有人說,這是世界上唯一花錢能買到的後悔藥(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