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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膜蛤,一場政治抵抗還是網絡狂歡?

近幾年,在互聯網興起的“膜蛤”,逐漸成為備受關注的文化現象。“膜蛤”指對前CPC的J進行“膜拜”。膜蛤文化背後的群體被稱為“蛤絲”,其通過拚貼、揶揄、組合的圖片和表情包為文本,以娛樂、惡搞、諷刺為表征,在微信、微博等社交平台上製造、傳播膜蛤文本。在膜蛤文化從興起到盛行的過程中,其風格、目的、模因發生了變化。

在中國文化中,“蛤蟆”意味著有毒、醜陋,也即在最初膜蛤行為包含著戲謔與冒犯,那麽它是如何成為現在以娛樂化、調侃作為內核的膜蛤文化?在中國的政治文化語境中的膜蛤文化,具有怎樣的性質?是去政治化的粉絲結社,還是單純的娛樂調侃?亦或是新興的新媒體政治框架內一種“靜悄悄的反叛”?它的傳播生態鏈如何?對此又該做怎樣的文化解讀?

2011年左右,以江為核心人物的“膜蛤”現象開始興起,並在2014年升溫壯大。其中,“蛤絲”視江的“黑框眼鏡”、“大嘴”“高腰褲”等為典型特征,又因其長相神似“蛤蟆”,因此“蛤”成為對江澤民的昵稱。“蛤絲”們通過在百度貼吧、人人網、新浪微博、微信公眾號中,研究江的生平,惡搞其活動照片,不斷戲仿、揶揄江的動作與話語,並從江經典造型中抽取特有符號作為惡搞元素。“膜”一詞,一方麵有反諷意,即看似在“捧”,但實際上確實在“貶”把尊敬權威變成了消解權威;另一方麵,“膜”又回歸本意,“蛤絲”對江亦抱有或多或少的好感。從2011年的八月發起為江祝壽的活動,到微信公眾號“江選研討會”大火後被查封,到網絡上關於惡搞江澤民的表情包、視頻等文本層出不窮,再到目前衍生出“膜蛤”的商機,在網上售賣典型膜蛤文本的商品,幾乎可以斷定膜蛤文化是從偶然的、個人性的現象發展到能夠用因果連接的群體性文化。我把膜蛤文化界定為一種網絡亞文化,是基於其表現風格、表達途徑、與主流文化的差異性為界定標準。

膜蛤文化帶有鮮明亞文化特征,但吊詭之處在於,“膜蛤”文化幾乎不符合亞文化理論原始研究中的任何特征,它帶有相當強的中國社會結構與政治文化合力下獨有的色彩。

囿於當前政治管控,國內對膜蛤文化的研究較少,在膜蛤原因的探析方麵,早前清華大學幾名本科生做的一份涉及508個樣本的調查顯示,膜蛤文化流行,一方麵在於江的個人形象反差表現出的魅力(精通多國語言、愛好運動、高腰褲等特殊文化符號的表現);另一方麵在於青年話語空間被壓縮,政治效能感低,因此用這種方式參與政治;蛤絲群體的膜蛤動機大多為“粉”,也就是持積極的態度,但這一動作並不意味著是對當前政治的回應,即表達對當前執政者的不滿,而更多的帶有明顯的娛樂、調侃性質。原本意義上的嚴肅、抵抗意味已經被消解掉。然而這份研究調查報告在網絡上發表不久後遭到刪除。

國外學者對膜蛤文化的相關研究幾乎同樣空白,但國外一些機構媒體對此現象做過報道分析。外媒對膜蛤文化的盛行基本從政治層麵剖析,如《紐約時報》在今年8月發表的一份報道稱,當前盛行中國的膜蛤文化是“蛤絲”集體表達對當前政治的不滿,利用蛤蛤影射包。個人認為這種看法顯然受限於報道者政治立場觀察視角,缺乏對這一群體的深入了解,也因作者的政治立場等原因未能剖析出膜蛤的真正原因。而一些自稱不同政見者對膜蛤的評析大多都是從“膜蛤文化興起的原因”進行推測性解讀。如對於為何發生膜蛤現象,紐約城市大學政治學教授夏明將膜蛤現象的興起歸結於中國當前的政治語境,“相比包子,人民發現過去對江過於苛刻的批評有點過分,引起某種反彈。江的海派文化的特征,經過宣教出來的對世界文化的仰慕,同時對全球性的價值觀的認同,對西方國家、對世界文明希望靠近……使得中國民眾,尤其是知識分子懷念江。”溫雲超並不讚同此番見解,“膜蛤文化”屬於屌絲亞文化的一個分支。從整體來看,蛤絲多數並不指向政治,而僅是津津樂道於對‘蛤蛤’(即‘長者’江)的模仿。這種亞文化有消解、解構當前政治的作用。”

政治學博士白信將膜蛤的動機與影響了20世紀政治圖景的反叛青年的形象勾連在一起。他認為膜蛤文化的形成非常符合已故美國哲學家理查德.羅蒂的名著《偶然、反諷和團結》一書所建構的現實圖景,認為蛤絲是一種新興的文化群體,是私人主義者、非理性主義者和感受主義者。“中國的蛤絲群體和膜蛤文化,幾乎就是捷克在1970年代的樂隊‘宇宙塑料人’的集體版,頹廢、犬儒,政治性和娛樂性參半,形成於2013年的新威權主義開始,或許將終結於未來的時代巨變前夜。”

另外慕容雪村也將膜蛤之風的興起歸結於當前政治環境,“一是因為對官方話語的厭倦,基本可以視為一場‘靜悄悄的反叛’,它與包造神密切相關慶豐鼓吹越甚,膜蛤就越是風行。二是對一個稍微寬鬆時代的懷念,江時代談不上什麽自由,但總比包時代要體麵一些。在這個意義上,中國人膜蛤,差不多就相當於禁閉中的囚犯懷念那些偶爾放風的時刻。”

但上述幾種分析角度多數將膜蛤的行為視為對當前政治的不滿,是一種抵抗和反叛風格的亞文化。個人認為,這一結論個人主觀推測過多,其政治立場可能會導致對膜蛤行為的解讀存在一定政治偏見,部分表述並不準確與客觀。實際上,膜蛤是一場群體自我催眠,
被廣泛傳播文本多是搞笑符碼,較少政治性內容。從本質看,膜蛤是一場娛樂狂歡,與政治的關聯度並不高。以下我試圖通過對膜蛤亞文化的傳播生態鏈以及文化策略的解讀做簡單論證。

膜蛤亞文化的傳播生態鏈

生態鏈是指在一個生態群落中,不同種類的生物和非生物之間通過能量與物質間循環,經過不同層次的生產者、消費者和分解者的協同,形成環環相扣的鏈條式依存關係。信息生態鏈是存在於特定的信息生態中,由不同要素所構成得到信息共享的係統。信息生態鏈是信息生態的主要體現,包含了信息、信息人和信息環境構成信息的基本要素。

膜蛤文化的信息是一種較為特殊的信息類型。圍繞膜蛤文化的核心內容,以“蛤絲”群體分解出“膜蛤”信息的生產者、傳遞者、分解者、消費者等作為這一文化的傳播主體,在一定的外部環境中構成獨立的生態係統,也即膜蛤文化生態係統。膜蛤文化生態鏈是指在“膜蛤”文化生態係統中,“膜蛤”信息生產者、信息傳遞者、信息分解者、信息消費者之間形成的信息流轉的鏈式依存關係。

作為信息人的“蛤絲”群體內部的分野

從信息生態鏈的角度出發,信息人即“蛤絲”群體,包括膜蛤文化的生產者、傳播者,他們構成了膜蛤文化信息生態鏈不同鏈路節點,但在膜蛤文化傳播中,生產者同時也是傳播者也是該文化的消費者。由於缺乏對”蛤絲“群體的的人口統計學數據,因此一些結論隻能達到假設層麵。我通過在線觀察,發現“蛤絲”群體的結構表現為去中心、鬆散形態,並不屬於有一定準入機製的嚴密團體,但同時仍然存在多個小團體,比如通過建立微信群、關注具有“膜蛤”性質的微信公眾號、微博建立起多個“膜蛤”子場域。在這些子場域中,存在積極蛤絲與普通蛤絲之分。積極蛤絲是指主動創作有關“膜蛤”的文本,或者建立相關的社交賬號來傳播“膜蛤”的符號;普通蛤絲指的是那些不會主動創造相關文本、不主動建立與“膜蛤”相關的社交賬號,但是會積極傳播”膜蛤“文本的蛤絲。在數量上,普通蛤絲多於積極蛤絲,且群體結構不存在結構性的權力關係。

在群體認同方麵,我通過無結構式訪談、參考機構媒體報道資料發現,“蛤絲”群體並不存在相同價值觀來形成群體認同,甚至一些被訪談者表示不認同自己是“蛤絲”。在群體價值觀層麵,“初期”蛤絲與“後期”蛤絲的膜蛤目的存在差異。“初期”蛤絲是指第一批開始剪輯、製作膜蛤文本的群體。”後期“蛤絲是指在“膜蛤”現象盛行後膜蛤的追隨者。對“初期”蛤絲來說,“膜蛤”具有一定政治意義。最早一批”膜蛤“的蛤絲對江時代的政治圖景有相應的了解,在了解的基礎上進行嘲諷或者推崇。這種行為隱含了一種政治抵抗,類似於上世紀六十年代,反越戰、反主流文化、爭取民權、婦女解放和同性戀權利的西方學生和團體:“嬉皮士們用致幻劑抵禦戰爭的威脅和‘冷戰’的壓抑;巴黎學生受存在主義思潮影響掀起五月風暴;新左派們熟讀馬克思和馬爾庫塞,建立起學生組織和團體…….其背後是藏著某種文化體係和試圖消解這體係的戲謔解構態度的,對體係的了解和態度的掌控就是玩梗的門檻,並通過惡搞、玩鬧來表明一種對人或國內國外政治環境的見解看法。”

然而對於後來的追隨者來說,“膜蛤”的政治成分被稀釋,呈現出娛樂、調侃、甚至帶有商業色彩的表征。在他們看來,“膜蛤”表情包和其他類型的表情包並無特殊,甚至因為是熟知的領導人,這種滑稽的形象更顯可笑。於是多數“蛤絲”將江澤民符號化、概念化,並形成一場符號狂歡,在狂歡中形成去政治化的過程,政治性和批判性就在純粹的玩笑娛樂中消泯了。

膜蛤亞文化的文本表征

膜蛤的視頻、表情包是一個觀念、文本實踐和交際策略的複雜混合物。

目前網絡中所呈現出的大量膜蛤素材主要來自與江有關的三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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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1“蛤三篇”的內容和蛤絲解讀策略

上述這些江的經典語句成為了膜蛤文本素材的來源之一。根據幽默的不和諧理論,喜劇的發生源自兩個不和諧元素之間突如其來的相遇,在上述材料中,江的身份與舉止之間的不和諧、衝突構成了一個極大的幽默因子,這也是膜蛤文化興起的一個重要原因,若缺少這些滑稽的成分,其傳播的力度與廣度不會如今天這般火熱。

在通過觀察大量膜蛤文本後發現存在兩種膜蛤文本:一種是與政治語境相關,比如直接複製江在2001年怒斥香港記者的視頻片段,選取比較富有政治意味又頗具笑點的話語“tooyoung
too simple
”等製作成表情包。第二類則完全屬於跟原本事實不相符的文本,具有較強的娛樂性。比如將江的頭像與古裝劇人物的身體嫁接,配文為“江公補過”“江信江疑”。原始圖片中嚴肅莊重的基調在傳播過程中被改變,充滿了戲謔、調侃。總之,如果說這些具有政治基調的膜蛤文本大多是諷刺性的的,那麽被流行文化主導的膜蛤文本調則完全是娛樂性和戲謔性的表征。

從大量的膜蛤文本經常出現的主題、形式和立場來看,筆者認為這些文本有兩個普遍特征:“圖片並置”和“凝固”動作:

1.圖片並置

畫麵中有兩個或多個元素的明顯不和諧,是很多膜蛤圖片的根本特征。更確切地說,我們常常可以看到圖中的一個人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非常醒目。將大熊貓與江的五官重組,將古裝人物的身體與江麵孔嫁接。圖片並置的尖銳衝突引起搞笑的幽默感,很容易在蛤絲群體引發再次複製、模仿、拚貼的回應。利用原始圖片的不和諧,蛤絲群體成員很可能做出以下舉動:他們由原始圖片聯想到其他更加尖銳的圖片並列,通過展示這種圖片並列的矛盾來加劇其中嘲諷的意味;或者,他們通過把圖中的人物安排在另一個更合適的背景中,來減小原始圖片的不和諧。在某些情境中,主角(江)和其周圍環境的不和諧製造了新的情景。在這種拚貼圖片中,原始圖片所表達的意義被忽略,被新的意義、語境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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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大熊貓與江圖像並置後的惡搞表情包

2.凝固動作

在另外的“凝固動作”特征中,一些膜蛤文本描繪了江閉眼或者在視頻中的搞笑瞬間的定格。它們呈現江的某個比較搞笑的姿勢,通過捕捉到的非常不穩定的瞬間。加上配圖得以形成一個新的含有惡搞元素的膜蛤文本。比如偷看女服務員的照片,仰天閉眼的照片。並在這種瞬間的截取當中添加自己的想象,變成了完全與事實不符的另類解讀和呈現。這種圖片的含義開放性以及敘述的缺乏可能會引出截然相反的解讀。

“膜蛤”文化的傳播路徑:一種網絡米姆視角

英國牛津大學動物學家RichardDawkins在探討基因自我複製以及相互競爭促進的生物進化基礎上,在The Selfish
Gene一書中提出文化進化的單位“Meme”。米姆是形成某種文化的基石,在複製和變異中不斷發展。“膜蛤”的米姆在蛤絲群體中被複製,並不斷變異,最終形成了一套話語體係,一個黑話係統。

米姆論認為,隱喻概念在形成的過程中,使用了米姆的機製,即通過一個中心概念派生出相關隱喻。而通過控製米姆的意義,能夠達成某種目的。如果我們將“蛤三篇”作為一個米姆,對它的研究則需要檢查原始視頻的傳播,但也許更重要的是,我們應該觀察這個視頻開始產生“新變化”的結構和意義。如果說網絡米姆是由內容、形式和立場構成的,那麽研究時就需要確立模仿者是夠讚同或反對這三個方麵中的某一方麵。通過分析蛤三篇在米姆傳播的過程中變化的方式,可以更為清楚地了解這種三位一體的分析方式。

作為一種網絡米姆的膜蛤亞文化的傳播有兩大特點:1、由個體到群體的逐步傳播。2、通過複製和模仿不斷傳播。作為米姆的膜蛤文本最初在個體之間傳播,然後規模逐漸擴大到大眾參與的傳播層麵。膜蛤米姆的元素不斷被挖掘,經過蛤絲們不斷的創造修改,通過不斷地再包裝和模仿來繁衍壯大,由此膜蛤文本逐漸演變為不同類型、視角各異的文本形態。盡管這兩種傳播模式所傳播的基礎是微觀的,但是帶來的影響確是宏觀的:膜蛤米姆塑造了蛤絲們的心態、行動方式和社群行為。在這樣的傳播模式中,膜蛤文本的幽默元素被放大,政治意味被稀釋,人們不再關心背後的政治圖景如何,僅僅將目光聚焦在那些滑稽的表情,令人啼笑皆非的話語上。

“膜蛤”文化的文化策略

拚貼:被概念化的江形象

在膜蛤文化中,拚貼常見於對江的視頻、圖片進行拆解、剪輯和“故意破壞”,以及將不同素材進行重組、互相挪用,在這一過程中,江真實的形象已經被消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概念化”的形象。比如,在觀看單個的膜蛤文本時,那些被刻意剪輯的片段、惡搞的圖片已然喪失初始的意義,政治性、嚴肅性讓位於娛樂性。蛤絲們在交往中使用這些膜蛤文本的過程中,也充滿著無盡的消遣和娛樂。對於那些不太了解江真實的政治形象、政治作為的人來說,他們很可能根據這種被“拚貼概念化後的形象,在頭腦中形成對江的形象,認為江本人就是滑稽的、民主的。

戲仿:新語境的構建

對膜蛤文化的戲仿主要體現在在對江的話語和形象解構上。蛤絲群體會選擇江在“蛤三篇”中的表達進行語言的挪用,比如:“吼啊”,“一個賽艇”(江的原話為‘excited’)“你們啊,naïve,tooyoung”等等。蛤絲們通過借用江的這些話語模仿他的語氣、神態,來構成一種日常的生活化表達,內化為日常的溝通語言。這套有著明顯特征的符號經過不斷的傳播、戲仿之後獲得了被日常生活接納的合理性,因此,在網絡上常會見到蛤絲們用這套話語進行溝通、評論。在膜蛤文本的戲仿上,蛤絲們則使用戲仿中的“降格”來消解、貶低原先莊嚴、宏偉的事物。

在2016年國慶閱兵的一段視頻當中,網友將視頻聲畫分離,插入江在2000年怒斥香港記者的聲音。原本這是一段非常嚴肅、政治性強的視頻,但是經過剪輯之後,變得充滿嘲諷、滑稽,娛樂性與政治的影射相互交織。戲仿通過降格,給“蛤絲”群體們帶來的快感在於借助相似性構建反差,使原本的所指被打破,文本意義無限延伸。而江的形象也在傳播過程由最初的“負麵”到滑稽的中性再到目前的“親切”的正麵,但是這個正麵不是江的真實形象,而是被建構的。

“膜蛤”文化的展望**

作為一種核心人物是前國家最高領導人的膜蛤文化,在中國的政治語境中這是不會允許的,這意味著膜蛤亞文化可能被“收編”,但收編並不一定全部來自官方的強硬權力,容易被忽視的商業,可能是收編膜蛤亞文化更強大的力量。

由於膜蛤文化本身的敏感性,因此,主流文化不存在類似赫伯迪格所描述的“通過宣傳誇大亞文化的不可理喻性”,官方權威往往通過權力來禁止該文化的傳播,但尷尬之處在於因缺乏被禁止的合理性,因此隻能在所謂的“後台”進行。8月17日早晨7點34分,“鳳凰財經”在新浪微博上發布了三張照片:一對活像蛤蟆眼的大燈、一張“按M安軌”的鐵路遊戲截圖,還有一包零食“蛤蟆酥”。配圖文字:“今天是這位長者九十歲生日,起來為長者續一秒”。這條微博很快紅遍網絡,隨即遭到刪除。當天,主管網絡安全的(網信辦)即致電鳳凰財經,發布這條微博的編輯被開除。但是官方對於個人層麵的“膜蛤”似乎並未嚴打。目前在必應、百度等搜索引擎上輸入“膜蛤”等關鍵字,依舊能瀏覽到許多關於“膜蛤”的信息。在新浪微博以及微信公眾平台上,一些“膜蛤”大號依舊用一種隱喻性的話語生產著大量膜蛤的文本,不過這些文本內容大多是以娛樂搞笑的形式出現,政治指涉非常少見。究其原因,是“膜蛤”文化在演變中逐漸成了一種娛樂消遣缺少傷害力的亞文化,在未涉及權力核心的前提下,“膜蛤”亞文化受到的來自意識形態收編和權力的打壓也比較溫和。相較之下,來自商業的收編則可能在潛移默化中發揮更大的力量。

早在2014年,體育品牌Adidas推出“I am a
runner”係列的名人宣傳活動,其中就有曾被江怒斥“你們有一個好,全世界甚麽地方,你們跑得最快”的香港女記者張寶華。“Run
Like A Hong Kong
Journalist”印字T恤也在網上出售。微信公眾號“一顆賽艇”在2016年末開始售賣起“膜蛤日曆”“膜蛤手機殼”等商品,在這些商品通過印有抽象化的江形象以及其經典話語。商業的收編消解了膜蛤亞文化最初的顛覆意義和政治意義。

因膜蛤文化存在一個核心的米姆,即江本身。因此膜蛤亞文化的未來,和現實中的政治人物是綁定在一起的:“現在膜蛤的核心,是‘續命’這個詞。一旦不能再‘續命’了,‘膜蛤’的意義就要消失了。”“如果江去世,可以想象膜蛤亞文化會有一次總爆發,然後逐漸消亡。”蛤絲群體也將遵照“政治風險最小化,經濟利益最大化”的原則繼續存在。

一種新的文化的產生必定與當時的政治、經濟、文化環境相關聯,當下火熱的膜蛤亞文化中折射出了中國社會複雜的生態圖景,對此學界應該將該此當做客觀事物減少自我設限。在微茫又變動的當下,當代青年的政治話語表達模式如何形成,個人性、家庭性的經驗如何影響我們對整個社會對上層政治的想象?這些問題與膜蛤亞文化相互交織,也是未來可以探討的方向。而利用更為嚴謹的如田野調查、民族誌等研究方法才能更接近真實的土壤。

膜蛤亞文化與蛤絲們所膜的不是政治維度的江,而是和領導人形象不太匹配的滑稽的概念化的江。人們懷念長者並不是對長者執政模式的懷念。最初一批蛤絲們通過膜蛤表達對當下政治環境的不滿,懷念被概念化“欣賞西方價值觀”的江。但隨著膜蛤亞文化的擴散傳播後,政治指向被稀釋,取而代之的是一場娛樂內核的狂歡。與此同時,江的滑稽完全打破了人們對官方權威的想象。在不能直接批評當今執政者的中國政治文化中,政治話語空間相對較壓抑,長者的這種滑稽無疑為人們提供了輕鬆的解壓閥。通過預測政治風險紅線,蛤絲們將膜蛤符號,轉變為一種高語境語匯,同時也稀釋了政治抵抗色彩。由此觀之,蛤絲們的膜蛤並不是一場政治抵抗,而是把政治本身變成了一場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