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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不是放不放開,而是如何放開

前天,廣州宣布全麵解除所有疫情防控臨時管控區;昨天,一度傳聞“核都”深圳也要取消常態化核酸了,雖然很快被辟謠,但確實深圳不少商場、小區已不驗核酸——事實上,這種傳聞竟然會出現,本身就表明人們普遍預期將要放開了。

更多的新消息似乎也在印證這一點:11月16日,鍾南山院士表示,奧密克戎感染症狀輕微,“類似感冒”,不必過於擔心。武漢大學病毒學國家重點實驗室的團隊證實,在小鼠實驗中,奧密克戎的致病力相比原始毒株,已下降了40倍。

至於很多人最擔心的“後遺症”,廣州中山大學附屬第三醫院感染科教授、黃埔方艙醫院總領隊崇雨填教授11月30日稱,目前沒有證據表明新冠有後遺症。這與張文宏醫生十多天前的說法一致:當下“急需複工複學”,讓社會能繼續運轉,病毒帶來的“後遺症基本上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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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的話,以前也不是沒人說過,但沒有像現在這樣得到公開討論,甚至即便說出來,也可能遭到群嘲。和今年春上海封城那一陣相比,這半年多來最大的社會心態變化,恐怕就在於此:越來越多的人覺得,放開不僅可以接受,而且是自己想要的,因為他們真正怕的已經不是病毒了。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為此做好了心理準備,日前流傳著一個段子:

我堅決反對放開!

我大女兒是社區的,我小女兒是做核酸的,我老婆是賣菜的,我兒子是建方艙的,我孫子是做口罩的,我孫女是做防護服的,我姑父是當小區保安的,我是焊鐵皮的,放開你要我們一家老小怎麽活啊!

這極有可能是編造出來嘲諷那些“防疫愛好者”的,未必是真的(連孫輩都工作了,那本人都得60多了,哪個小區還會請八九十歲的老人當保安?),但它很好地契合了當下的一種普遍想法:反對放開的都是一些既得利益者,而且多是自私的老人。

實際上,如果仔細觀察一下當下的輿論動態就會發現,隨著“放開”的呼聲漸起,連那些“防疫愛好者”的觀點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們很少直接反對放開(畢竟這看起來已經是大勢所趨),轉而強調,一旦放開會出現什麽樣的“嚴重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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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寫過《投資魔法書》的作家端宏斌日前在一篇10萬+的雄文《可憐的中產,還沒意識到共存後的危險》中寫道:

現代社會其實是一個非常脆弱的社會,城裏人生存的一切,都依賴於城外的供應,你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還有給你提供服務的外賣員、快遞員、餐廳的服務員,都是從農村來的,當這些人害怕感染,逃回去的時候,誰來給你提供服務?當共存之後,醫務人員必定一定且肯定會離職。到時候所有商品和服務漲10倍,那才是合理價格,漲20倍你也不要覺得奇怪。

當城裏的中產階級慶祝共存的時候,他們甚至沒有意識到等待他們的是什麽。

公平地說,他開頭所說的倒也沒錯,現代社會確實是相當脆弱的,所以才格外需要高超、精細的治理能力管控風險並維持其持續運轉;問題在於他的推論:他似乎認定,一旦放開,城市就會在恐慌之下陷入停頓,進而所有物價都會暴漲。

他沒有解釋這是怎麽推斷出來的:國外的“現代社會”放開後沒出現這樣的狀況,為什麽中國會是個例外?當然,他說的那種情形,在國內倒確實出現過,不過是在城市被封控的時候。

尤為奇怪的是,他似乎認為物價暴漲中最脆弱的受害者是“城裏的中產階級”,但根據定義,中產階級至少總還有點相對可以的收入和積蓄,而他所說的那些外賣員、快遞員、服務員,其實才真的是更難承受的群體。

讓他們回農村去,種地就能養活自己?別開玩笑了。且不論很多人離鄉多年,早已不會務農,按現在各地的防疫封控,菜都爛在地裏,城市的停頓,對他們的傷害才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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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種頗具代表性的觀點認為,防疫到現在,已經陷入了一個兩難的“電車難題”,放不放開都代價巨大,問題隻是什麽樣的代價。

“洋愷宏觀”的一篇《防疫的天秤》就持這樣的看法,它承認毒株已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防疫形勢也大為不同了,但“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任何的選擇都要付出代價”:

如果是選擇放開,在醫療防線沒有被擊穿的情況下,我國將超額死亡上百萬人口。如果是因為疫情傳播過快、感染人數太多導致醫療防線被擊穿,超額死亡的人數隻會更多。

所以防疫就是個天秤,天秤的左邊是3.5萬億元的財政缺口,天秤的右邊是上百萬人的超額死亡。社會公共領域的任何決策都比想象中要複雜得多,任何選擇都會有代價。關於防疫的取舍,不同人心中應該有不同的答案。改變路徑要勇氣,不改變路徑也要勇氣。但最終的決策,一定得建立在保障14億國民利益最大化的基礎上。

在此,它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似乎放不放開都有道理,也都要“勇氣”。然而在我看來,此處設定為“要錢還是要命”的兩難,其實是虛假的。

它暗示我們可以“要命不要錢”,但現實是:當整個社會的經濟活力下降,“錢”和“命”都會沒了。“上百萬人的超額死亡”聽著確實驚悚,但這並不意味著不放開就可以完全避免——也許這些人沒死,但另一些人卻死於其它原因。

有研究表明,美國GDP增速每下降1個點,會超額死亡5萬人,因為經濟下滑會導致失業、酗酒、暴力、健康惡化、自殺等一係列次生災害,按中國的人口規模,1個點就是20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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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社會的延續,依靠的不是靜態的嚴防死守,而是動態的生生不息。一百年前的“西班牙大流感”曾導致上億人口損失,但疫情過後,活下來的人獲得更強健的抗體,人口增長迅速反彈。

也因此,中國才有“千棺從門出,其家好興旺”的古話——誰都難免一死,關鍵是更多、更健康的後代來新陳代謝。這三年管控下來,且不說別的,多少人因此打消了結婚生子的念頭?因此少出生的人口,恐怕都不止百萬了。

最重要的一點是,放開不放開,到現在其實已經不是選擇了,因為我們無法想象五年、十年一直這樣封下去,這不是死多少人、財政損失多少錢的問題,而可能對社會心理、經濟活力乃至整個國家的未來造成深遠而不可逆的潛在傷害。

繼續陷入這樣的繁瑣爭議,已經意義不大了。試想一下,如果1978年也為是否“開放”展開爭論,那主張不開放的人恐怕還更占上風,理由也多的是——有些擔憂當然也不無道理,就像窗戶打開也難免有蒼蠅蚊子進來,但真正的問題是:要是這樣一直爭下去,我們可能就此喪失了與國際結構的曆史契機,最終要在更嚴峻的形勢下被迫倉促開放。

所以真正的問題是:如何為放開著手準備,盡可能地減輕可預見的損失,摸著石頭過河。“不放開”這個選項根本就不應該存在,“放開”也不是二選一的問題,而是討論和行動的前提,由此迎接新的風險和可能——朋友們,這才叫“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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