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只推薦好片的拳姐。
不知道大家是否看過《悲情三角》這部電影,它稱得上是今年最具爭議的作品之一。
導演魯本·奧斯特倫德憑藉《悲情三角》,繼代表作《方形》之後,再度在戛納斬獲金棕櫚。
未滿50歲兩次摘冠,可見戛納評審團對他的偏愛。
但同樣是揭露人性膚淺偽善的作品,《方形》口碑近乎炸裂,《悲情三角》的評價卻是兩極分化。
法國《電影手冊》給它打出四個零的“極限差評”,《好萊塢報導者》直接怒批本片是“用膚淺諷刺膚淺”。
國內的網友也是銳評——“黃渤原來是金棕櫚導演水平”(他導演過劇情相似的《一出好戲》)
那《悲情三角》到底講了一個怎樣的故事?
簡單來說,就是一對職業為模特的情侶,參加了由超級富豪舉辦的豪華遊艇派對。但出人意料的暴風雨來臨,一群人被迫流落荒島,上演一場關於生存的鬥爭。
該片時長將近150分鐘,導演將故事分為了三幕,多方位對富人和資本家進行極致的戲謔和嘲諷。
對此時長,導演還解釋“希望觀眾有過山車般的豐富體驗,它很有趣,這部電影就是為成年人準備。”
對於拳姐而言,最喜歡的是第一幕的《卡爾與亞雅》,再者是第三幕的《荒島》,最後才是第二幕《遊艇》,儘管它在視覺和劇情上,都最接近“刺激”。
接下來,拳姐和大家深度拆解《悲情三角》中三幕的故事意義。
第一幕:從時尚界的膚淺,到兩性角色的對調。
《悲情三角》雖然大量群像戲,但真正的主角其實就兩位——卡爾和亞雅。
卡爾是一位準備重回時尚圈的帥氣模特,亞雅是一位當下炙手可熱的超模、網紅。
導演之所以將新片選擇以時尚圈為切入口,理由很直白——“時尚界對於社會學的知識瞭如指掌。”
比如關於群體偽裝。
時尚記者在卡爾等待面試時採訪他,詢問“你今天面試的是笑臉品牌,還是臭臉品牌?”
什麼意思呢?笑臉品牌是便宜貨,臭臉品牌是高奢
——一如我們在線下的逛街實感,品牌越高階,銷售員的表情就要越瞧不起消費者。
這個道理在模特圈通用。
如果你代表“臭臉品牌”走秀,那就能穿著高定衣服藐視台下觀眾。
恰如時尚圈流行的那句——想要在人群中顯得高高在上,就必須展示實實在在的貴氣。
所以經典的一幕來了。
以卡爾為首的眾多面試男模們,在“巴黎世家”“HM”的來回切換錶情——一會蔑視、一會討好。
“服飾”代表階級,“外表”偽裝本質,導演確實把諷刺感拉滿了。
再者就是兩性角色的對調。
在時尚圈,男模的工資是女模特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少。在大眾刻板的認知裡,處於“弱勢”地位。
也基於此,卡爾和亞雅約會時,會因為“誰支付賬單”而開始爭執。
卡爾一直渴望和亞雅深度溝通關於“錢”的問題,並強調這和性別緊密相連
——女性主義明明強調男女平等,但女性和社會似乎默認約會費用男方支付。
但話鋒一轉,導演想討論的,已經不僅僅是男女話語權的問題。
他開始展現當互為個體的兩人結合後,如何分配權利和義務。
在冷靜對談中,亞雅承認是故意無視賬單,不是因為沒錢,而是她會害怕,同時也在測試
——如果她懷孕無法工作,誰會真心願意照顧她。
而卡爾的回應則顯柔情,他希望亞雅能真正意義上的愛上他,不僅僅是喜歡,也不考慮需求。
其實仔細琢磨你會發現,卡爾不僅在收入方面和亞雅角色對調了,他在情感需求上也是。
亞雅冷靜、強勢、坦然自若,甚至還會通過勾搭異性讓卡爾吃醋。
卡爾則是更敏感、更軟弱、更為被依靠,更渴求被愛。
“錢”從來都只是一個引子,卡爾真正在意的不是約會誰買單,也不是男女平等的問題,而是付出與回報的不對等。
我明明用一百分的真心對你,而是永遠都以風輕雲淡的姿勢接受。
拳姐最喜歡第一幕,主要是因為在真實且平實的劇情中,感受到諷刺和思考。
這一幕有點“反版伍迪艾倫”的意思,兩個人因為一件極小的事情,從情感上升到性別、社會、再到政治,台詞的巧思讓兩人的對談充滿戲劇性。
第二幕:海上一場暴風雨,赤裸揭穿人性的虛偽。
影片來到第二幕,卡爾和亞雅免費搭上一架富人云集的豪華遊艇。
這裡有自稱自己賣“屎”的俄羅斯資本家,是身價超千億的頂層人物;
有靠賣精密儀器發家的高層,驕傲於他們的公司產品維護了“民主和和平”;
有精通遊戲設計的中年大叔,剛賣掉公司是個超級富翁,正在積極“狩獵”;
他們光鮮亮麗、優雅得體,在餐廳裡從容微笑地交談著。
但歲月靜好的畫面很短暫,因為導演的目的是直白、赤裸的揭露富人虛榮至極的偽善。
影片中的第二次身份置換,來自俄羅斯寡頭妻子薇拉和服務員。
因為無聊,薇拉和服務員提議進行“主僕互換”。說是提議,其實就是利用身份強制的命令——你說不?你對客戶說不?
後來薇拉還要求船員上的所有員工都去玩水滑梯,揚言對方要學會“及時享受”。
她認為這是善意的恩典,全然不在乎員工們的想法——我需要嗎?
說到底,薇拉無非是在他者沒有選擇權的前提下,滿足自己惡性的樂趣。
還有一位委婉向領班和船長提出清理“灰色船帆”建議的女士
——儘管事實是,這是艘機動船,壓根沒有船帆。
與其說客戶是堅信自己的雙眼,倒不如說是利用財富和權力,壓迫他人和自己共謀眼前這場假相。
富人虛假的文明世界徹底被擊碎,是因為一場早有預兆的暴風雨。
船長一向對虛偽的資本家感到不屑,所以他故意選擇在風暴天舉辦船長晚宴——就是要看在對方在不舒適的環境下,如何繼續維持所謂身份的體面。
無人倖免。
白天還在玩“身份互換”的薇拉,直接在宴會上止不住的瘋狂嘔吐。
她拒絕喝純淨水,迫不及待用香檳舒緩狀態——
她固執的認為,只要自己在喝香檳,端莊優雅的形象就沒有坍塌。
最後遊艇“爆倉”,薇拉躺在被屎尿屁充斥的衛生間裡,隨著遊艇的搖晃,像個毫無生氣的物件,左右撞擊一動不動。
其他富人們各自穿好救生衣,呆坐在遊艇上的各個角落,浸泡在一片刺鼻的污穢物中。
而當所有顧客陷入狼狽不堪的局面時,具有最高話語權的船長在做什麼呢?
他和俄羅斯寡頭在反鎖的房間裡不斷酗酒,引經據典高談闊論著各國的政治
——擺出悲憫世界的姿態,卻對“近處的哭聲”充耳不聞。
船上的中層和底層在做什麼呢?
中層嚴格遵守“顧客是上帝”的規訓,用漂亮理性的話術盡可能維持客戶的體面;
底層戴著耳機半跪在地上,面無表情地清理著客人的嘔吐物,似乎外界再波濤洶湧都與自己無關。
一夜過後,風平浪靜,落日餘暉,海風習習,狼狽似乎從未發生過。
靠著“精密儀器”發家的夫妻,最終死在了海盜投擲過來,自己生產的手榴彈中。
一場失控荒誕的戲劇過後,象徵財富的遊艇自此分崩,亦如世界的下沉。
眾人四處流散,在一場封閉的生存空間裡,迎來身份的“變革”。
第三幕:底層反殺權利反轉,重建“母系社會”。
最終漂流在“荒島”上的倖存者,只有八個人:
俄羅斯資本家、中年大叔、殘疾失語者太太、卡爾和亞雅、領班寶拉,黑人小哥,廁所管理員阿比蓋爾。
在荒島的必備生存技能:捕食、生火。
八個人唯一會做這兩件事的人,只有廁所管理員阿比蓋爾。
自此,荒島上的資源再分配,階層結構開始改變——底層反殺,阿比蓋爾翻身做主人,成為了至高無上的“船長”。
她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去指揮在場的人如何進行工作分配。
這也是《悲情三角》中,第三次男女角色對調。
而卡爾將帥氣的外表當成上位的“資本”時,《悲情三角》迎來了第四次男女角色對調。
他主動勾引阿比蓋爾,順利成為“侍寢者”,也得到了想要的好處
——睡在幾百萬手錶都換不來一晚的救生艇裡,和正牌女友亞雅一起吃餅乾。
那句坦誠的“我愛你,因為你給了我魚”,直接承認了人性最原始的慾望。
至於阿比蓋爾,在利用權力和資源搶走他人男朋友這件事上,也不存在一絲一毫的愧疚。
不僅會讓卡爾在公共場合為他服務,還會在卡爾提出會考慮和亞雅分手時,說出那句男性經典語錄
——“應該你做決定,而不是我。”
面對他人對於兩人關係的私下非議時,阿比蓋爾也會理直氣壯地說“我做了那麼多,不能得到一些好處嗎?”
隨著阿比蓋爾徹底變成原先社會結構下,那個姿態強勢、趾高氣昂的角色時,我們可能會忽然頓悟
——哦,原來導演想映射諷刺的,從來不是一類人、一群人,而是所有人。
只要人獲得了絕對的權力,無論性別、出身、年齡,都會在他人虛偽又真誠的獻媚和討好中,慢慢變成霸道、可怖,沒有道德底線的人。
社會一個大染缸,誰又能孑然一身的純白無瑕?
電影結尾,稱得上是神來之筆。
阿比蓋爾和亞雅原本是上山尋找一些食物,意外發現這個所謂的荒島,其實是某個度假村,有直梯到達酒店內部。
諷刺吧?一部分人眼裡的絕境空間,是富人世界裡的世外桃源。
更高明的暗諷是什麼呢?
是明明生機就在不遠處,但倖存的富人們因為習慣“寄生”的狀態,沒有想過自己去探索離開的生路。
但在重回正常生活的選擇上,阿比蓋爾猶豫了。
她生出了殺死亞雅的噁心,以上廁所的藉口偷偷拿起一塊石頭,怒目圓睜想要從背後偷襲。
上岸,意味著阿比蓋爾權力的失去,“母系社會”結構的崩塌
——沒有男寵,沒有追捧,沒有高高在上的快感,將重回最底層任人踐踏。
但最後阿比蓋爾殺沒殺人,觀眾無從得知。只有亞爾發瘋般穿梭在登山路上,被遍布的樹枝劃傷臉,典型的開放式結局。
如果阿比蓋爾殺人,無疑是慾望打敗了道德,沒殺則相反。
你願意相信哪個結局,就選擇了相信哪種人性。
最後,拳姐想給大家解釋一下《悲情三角》這個電影名字,導演說靈感是“眉心三角的皺紋”。
打一針就能撫平,也代表人們對外表的迷戀和過分信任。
我覺得更像三角形的等級制度——最開始是底層,後來登上頂峰,最後又可能回歸底層。
就像日本著名社會學家上野千鶴子曾經談到的觀點
——強者從前是弱者,總有一天還會變成弱者。
而無論哪個國家,有著怎樣的信仰和製度,都要追求一個“能讓弱者得到尊重的”的社會。
不要再進行階級攻擊、嘲弄、戲虐、對立,要創造一個讓弱者也能安心生存的社會,同時大家也承認自己的弱小,彼此相互理解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