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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位養老院長自述:搶不到的藥品、撥不通的急救電話…

經濟觀察報|五位養老院院長自述:搶不到抗原藥品、撥不通急救電話、缺乏醫療應急預案

導讀

壹:從12月14日上午11點至15點,北京養老院宋靜一直在解決養老院一位老人的急救問題。但養老院的工作人員用4個電話不停地撥打120,都沒人接電話,一直提示占線中。

貳:北京養老院覃言表示,因為沒有任何人通知我們要提前儲備藥品、抗原檢測試紙等物資。

叁:現在北京養老院黃欣最希望的是能夠盡快建立養老院與醫院點對點的綠色接診通道,最大限度保證、挽救老人的生命安全。

肆:過去三年,長沙養老院的張雯沒有聽過長沙有養老機構出現院內感染的情況,所以也沒有相應的感染後轉院應急預案模式可以照搬。

伍:泉州養老院李笛表示,現在連最基礎的抗原我們都買不到。當地的養老機構說封閉就封閉,也沒有提前給他們通知或預留出時間采購備用醫療用品。

12月7日,《進一步優化落實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措施》(簡稱“新十條”)發布。這意味著中國疫情防控進入新階段。工作重心則從防控感染轉到醫療救治,保健康、防重症成為核心目標。

12月8日,國家衛生健康委醫療應急司司長郭燕紅就在國務院聯防聯控機製召開的新聞發布會上表示,要求養老院、福利院平時就要做到很多預防性措施的落實;一旦養老院內發生感染,也要求養老機構這些特殊機構做好相關的預案。

次日,《新冠重點人群健康服務工作方案》印發。其中特別提出,加強對養老院、兒童福利機構等重點機構的管理。各地要指導養老院、兒童福利機構參照本方案製訂院內分類分級服務方案,建立與轄區醫療衛生機構、藥房的協作機製,明確轉診流程。養老院、兒童福利機構內設醫療機構或與其建立協作關係的醫療衛生機構醫務人員為重點人員提供分類分級服務。養老院、兒童福利機構應動態儲備中藥、解熱和止咳等對症治療藥物、抗原檢測試劑。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老年人一直是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重點人群,也是更容易出現新冠肺炎疫情急危重症的脆弱人群,加強老年人的保護和治療是降低新冠肺炎疫情死亡率的關鍵。現在,北京市新增感染者正處於快速增長期,其他地方預計也將迎來疫情高峰。那麽,養老院準備好了麽?

12月14日,經濟觀察網采訪了三個城市五位養老院院長,講述目前養老院采取的應對措施和麵臨的困境。

北京一家連鎖化經營多家養老機構的負責人宋靜說,當下是老人感冒發燒多發的季節,因為患有基礎疾病,即使不是新冠肺炎導致的重症,很多老人仍需要得到及時地送醫,但根據近一周的情況看,三個小時以上才能撥通120急救電話已是常態,而養老院也沒有條件實施搶救。12月14日,其養老院的一名老年人一直處於發燒狀態,四位工作人員用四部手機持續撥打120急救電話,4個小時未能接通。

12月12日,北京疫情防控新聞發布會上北京市衛健委副主任、新聞發言人李昂介紹,近期,120急救電話呼入量急劇增加,12月9日達到高峰,24小時呼入量3.1萬次,達到常態的六倍。李昂呼籲,合理使用120急救電話,為急危重症患者讓出生命熱線。

過去七天,北京另一家普惠性質養老機構負責人覃言一直奔走在當地的各大藥店,詢問能否購買到哪怕一盒連花清瘟或抗原試紙。現在整個養老院隻剩下300個抗原檢測試紙。隻有當老人、員工出現發熱等症狀時,才給他們做抗原檢測。

覃言說:“我們沒有接到通知要提前儲備藥品、抗原檢測試紙等物資,12月7日‘放開’後,我們才去協調院外人員囤藥,那時藥不僅貴,還根本就買不到。”

即使嚴格封控,養老院依然難以避免感染病例的出現和新增。過去幾天,黃欣在北京的連鎖養老機構陸續出現員工、老人感染情況。黃欣說:“一開始,自測抗原陽性的員工還能被拉到區級隔離點進行隔離治療。後來其他老人、員工開始出現發熱症狀時,再向上反饋,就已經沒辦法拉走集中隔離了,隻能自我隔離。”

湖南長沙一家高端養老機構負責人張雯說,預計長沙感染高峰期預計即將到來,但目前當地民政部門還未有針對養老院疫情防控和治療的詳細措施,比如一旦養老院出現“院感”,究竟要把老人送到哪個醫院,是否有綠色就醫通道等。

作為老年人聚集的重要場所,一些養老院有些倉促地迎來了這關鍵的一戰。采訪中,院長們說,他們需要更明確的政策措施指導以及多方社會力量的幫助,以應對一些本身難以應對或因未能做好預案而無法應對的困境。

北京養老院宋靜:用4個電話不停的撥120,都沒人接電話

我們是一家中大型的連鎖養老機構,旗下有數家養老院,入駐老人人數超過百名。

從12月14日上午11點至15點,我一直在解決養老院一位老人的急救問題。當下本來就是老年人感冒發燒多發季節,這位老人因為基礎疾病一直發高燒,身體狀況特別不好。於是我們就在這期間一直撥打120急救電話,希望能有醫護人員過來搶救或接送至醫院。

我們工作人員用4個電話不停地撥打120,都沒人接電話,一直提示占線中。

其實,我運營的幾家養老院旁邊基本都有社區衛生中心或醫務站,此前在疫情不緊張的時候,我隨時可以把老人轉送到這些地方,或者讓他們的醫護人員進養老院做診治。但是現在他們的反饋都是,醫療人員急缺,沒辦法空出額外人員。

上周,第一次出現老人在長時間等待撥通120急救電話過程中去世後,院長和員工們就亂了方寸。因為誰也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情。我們能怎麽辦?我們不是醫生、實施不了搶救。隻能一邊安慰家屬,一邊安撫員工,然後不停地撥打120電話。

因此,我想呼籲北京市衛生部門能否盡快為老年人特別是養老院中的老年人提供就醫保障。投入大量醫療機構救治陽性感染者固然重要,但當下同樣是老年人基礎病高發的季節,如果老人得不到及時救治,可能幾個小時內就會去世。所以,必須盡快完善老人的就醫服務保障,不能忽略現在這些患有基礎病老人的搶救時間、過程。

最近幾個月,北京的養老院一直實行嚴格的封控管理,除非特殊情況,隻出不進。但現在,我們安排在養老院外的工作人員也發著高燒,外圍已經沒有人去幫助協調院外各項事務。本來院內員工就少,如果安排員工陪同老人就醫,院內就更缺乏護理員去照顧老人。

此前,院長和員工們都沒有經曆過類似情況,誰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最後隻能由我硬扛著協調統籌。員工不舒服,我要去安撫員工;老人家屬不高興,不停打電話劈頭蓋臉罵你,我得聽著;養老院物資采買有問題,我自己采購後又送到養老院門口。從事養老行業十幾年,從來沒有過這種程度的壓力,我都快崩潰了。

養老院也不是萬能的。我們現在已經忙得不知道白天黑夜,不知道哪一塊應該馬上堵,哪一塊可以稍微緩一緩,管理變得雜亂無章。

十幾年前,和一批養老行業的“老兵”一樣,我們本著情懷開始摸索做養老機構。但現在,經曆這幾年的種種事件,完全沒有了當初的滿懷希望。如果能夠讓我重新選擇,是絕不會選擇做養老行業,很多事不是自己所能控製的。

北京養老院覃言:搶不到的抗原與藥品

我們是一家公辦民營的普惠性質養老院。12月7日,防疫政策調整時,我們還沒有進行任何藥物儲備。

從10月底開始,北京市養老機構就一直處於養老服務一級防控響應等級。這意味著,養老院需要暫停家屬入院探視、接待走訪慰問;暫停院內老年人除就醫以外的離院外出、暫停員工輪崗等。

因為沒有任何人通知我們要提前儲備藥品、抗原檢測試紙等物資。12月7日“新十條”發布後,我們才去協調院外人員囤藥,那時藥不僅貴,還根本就買不到。這一周,個別老人家屬在由陽性轉陰後,會給我們養老院送一點藥品,但是更多老人家屬反饋“自己都買不到藥”。

12月8日,國務院聯防聯控機製綜合組發布的《新冠病毒抗原檢測應用方案》提出,對於老年人,其所在地級市/區縣,要按照轄區老年人數量及每周抗原檢測頻次,免費為老年人發放抗原檢測試劑。此類人員應當每周開展2次抗原檢測,也可以隨時自主進行抗原檢測。

但是直到現在,我們養老院都沒有收到官方發放的抗原檢測試紙,也不知道去哪裏免費領取。現在隻能通過一些在藥店朋友的幫助下,勻給我們一些藥品。其次,就是各個養老院之間相互借用應急。這幾天,我都在為購買藥品四處奔走。

社會麵放開之前,我們養老院做核酸檢測的方式是,由護理人員給老人做核酸檢測,緊接著再把裝有棉簽的試劑盒放在養老院門口,由院外的第三方工作人員拿走去做檢測。但從昨天開始,已經沒有人上門取試劑盒,我們也聯係不上對方。

因此,我們現在隻能自己給自己做抗原檢測。可是,目前整個養老院隻剩下300個抗原檢測試紙,我們隻能在老人或者院裏員工出現發熱等症狀時,才給做抗原檢測。其他的時候都是省著用,不敢全員都做。

之後該怎麽辦,民政部門隻告知我們做好防控預案。但即使我們盡最大努力去執行防控預案,也很難做到百分之百不發生院內感染。

比如入院物資需要進行消殺,但是,要對每個凍品都進行消殺根本不現實,把白菜每片葉子都撕下來用消毒水去擦拭也不現實,加上現在病毒逃逸性比較強,很難不破防。假如一層入住40位老人,當一個老人出現新冠肺炎症狀,即使把這一層的老人和護理員都同時原地封控起來,也不見得其他樓層的老人不會被感染。不是所有養老院都具備設置單獨隔離區的條件。

對於外出就醫再返院的老人,民政部門要求養老機構派出護理人員陪同隔離七天,150元/天的花費,很多老人家屬都承擔不起。並且,院裏原本就極度缺乏機構護理人員,又加上年關將近,一些工作人員三年沒有回過家,就想趁著這次放開能夠回家過年。但是,家屬們又不願意接走老人,我們養老機構就陷入了兩頭為難的局麵。

未來,我們養老院如果大麵積爆發新冠肺炎感染,沒有足夠的護理人員可以頂上,肯定會出現護理員帶病去照顧高燒的老人,那時老人和護理員精神壓力隻會更大。

最近養老院還未解封,消防、衛生等部門已經開始例行檢查。包括穿防護服進養老院或視頻通話檢查等。比如我們養老院有自備井,沒有跟市政通管道。自備井的取水證需要進行年檢,但是今年又沒有人通知我們進行年檢,加上我們現在一直很忙也把這件事情忘了。前幾天相關部門突然打電話通知,如果還不及時年檢,要處以10萬元以下的罰款。可是現在我們又出不去養老院,就這樣陷入左右為難中。

北京養老院黃欣:當機構出現感染,我們是如何應對的

我們是北京一家連鎖型的養老院。12月7日,“新十條”出台後,北京市養老機構依舊執行養老服務一級防控響應等級。但即使我們嚴格封控,幾天前,我的養老院還是出現了感染病例。一位員工自測抗原呈陽性,但無症狀、不發燒,根本就不知道傳染源在哪裏,然後員工被拉到區級隔離點進行隔離治療。但隨後,養老機構其他老人、員工相繼出現發熱症狀。再向上反饋時,已經沒辦法拉走集中隔離了,隻能自行隔離。

在應對舉措上,我比較慶幸的是提前在院外雇傭了護理員。因為擔心院內護理員發燒後,缺少護理人員照顧老人,就額外給養老機構增派了人手。

現在出現感染病例的養老機構總體情況還好,隻有幾位老人出現了發燒症狀,我們也在積極采取辦法照顧他們。老人基本上都扛過來了,護理員也能實現輪轉,起碼能讓發燒的護理員休息一下。

實際上,我們很擔心出現新冠肺炎重症的老人,更擔心出現重症的老人不能及時送往醫院救治。現在我最希望的是能夠盡快建立養老院與醫院點對點的綠色接診通道,最大限度保證、挽救老人的生命安全。醫養結合推動了多少年,到現在這個關鍵時刻,根本不管用。

此前,一位老人長期臥床的老人突發疾病(自測抗原呈陰性),打了多次120急救電話後仍沒辦法接通。後來隻能讓家屬開車過來接老人去醫院。後來老人出院想再次返回養老院,但由於疫情防控的需要,沒有辦法直接返回養老院。我們隻能幫老人聯係集中隔離點,嚐試能否把老人送進集中隔離點,經曆7天隔離後再返回養老院。

和大多數其他養老機構一樣,我們也出具了風險告知書讓家屬簽字,風險告知書通常會寫到“即使養老機構執行嚴格的封控管理,也沒辦法保證老人不被感染”,這是不可控因素。如果家屬不接受,可能就需要辦理退院。我相信社會麵放開之後,任何養老院都不可能保證做到百分之百不出現老人感染的情況。

如果真的到了養老機構大麵積感染那一天也沒辦法。期間,如果有老人因為重症去世了,有些糾紛是躲不過去的。我們現在的想法就是盡量堅守住,頂過這一輪疫情感染的高峰期。往後撐一天,離勝利就近一天。隨著北京社會麵感染高峰慢慢往下走,老人感染後生命得到延續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

長沙養老院張雯:等待更多應急預案

我們是一家位於長沙的中高端的養老機構。2022年,有三分之一時間我們都處於封控狀態。有多次封控的情況,且從9月底開始至今,我們就一直封控,基本隻出不進。據我了解,個別養老機構,在老人可能臨終時,會讓家屬穿上隔離服、做完核酸之後進入養老機構,陪伴老人走完最後一程。

對於老人感染之後的責任劃分,我們目前還沒有走到這一步。但我們也深知,雖然湖南社會麵開始較多出現新冠肺炎感染案例,但湖南疫情高峰期還沒有正式到來,為此,我們養老機構都是嚴陣以待,盡量做好充足的準備。

在隔離服、口罩、抗原試紙、發燒藥等防疫物資方麵,我們基本上備足了三個月的用量。其次,我們也在養老機構內單獨設置了一個隔離區域。因為機構目前的入住率還比較低,還有空閑的樓層可以用來作為隔離區。

當然,我們也不排除養老機構內出現大麵積感染的狀況,因為這是沒辦法預料的。但我們已考慮到,可能會出現多位護理員因感染而緊缺的情況,那時護理員肯定不能上班,必須要院外的人員來替代。其次我們也做了相應的預案——已經聯係了專門做養老護理人員輸出的第三方勞務公司,如果到時候真的出現員工緊缺的情況,我們就會啟動第三方人員來做老人的護理服務。

集團層麵一直對防疫高度重視,在封控管理上,也是嚴格要求控製人員進出,物資消殺也盡量做到最嚴格,一直在盡最大的努力做管控。

當然按照民政部門要求,如果院內出現新冠肺炎感染病例,要第一時間向民政部門進行匯報,包括本單位的上級部門,同時第一時間肯定要通知家屬。

我們的理念就是盡量堅持到最後一刻,如果實在防控不住了,那也沒辦法。

但匯報完老人感染案例之後怎麽辦?目前湖南這一塊沒有相應的感染後轉院應急預案給到我們。過去三年,也還沒有聽過長沙有養老機構出現院內感染的情況,所以也沒有模式可以照搬。

比如老人感染後,需要在什麽樣的身體情況下送到什麽醫院,是否有綠色就醫通道等等,這一點目前還沒有接到當地民政部門相應的要求和安排。到時如果隻能依靠養老機構或老人家屬的資源來處理,肯定會引發後續一係列矛盾。我們肯定希望能夠得到綠色就醫通道安排,這樣能夠隨時把重症老人送到醫院。這方麵隻能依靠政府的統一安排。

如果真的出現老人感染,沒有文件標準來執行,估計隻能憑自己的判斷來。比如確認老人感染但症狀比較輕,就可以安排在機構內的隔離區域進行隔離治療;如果症狀比較重,肯定還是要及時送醫。

對於長沙即將到來的感染高峰期,這些舉措細則必須盡快落實,也是我們切實需要的。可以預見,未來一個月,防疫壓力還會繼續上漲。

還有,物資方麵雖然提前做了準備,但也不排除到時候出現藥品等物資緊缺的情況,我們肯定也希望能像別的養老機構一樣,享受一些相應的扶持政策。

其實,過去幾年,我們的營收同樣麵臨非常大的壓力。我們跟普通的養老機構還不同,每一天的運營成本都相當高。包括能耗、餐飲成本、人力成本都顯著高於普通養老機構。總體上,運營成本為普通養老機構的5-10倍。

但受疫情影響,基本沒多少時間能收住新的老人,所以收入一直上不來,但防疫支出還在一直增加。現在我們根本做不到收支平衡,我們做過測算,高端養老機構至少要達到60%的入住率,才能夠實現當期的收支平衡。

過去三年,養老機構一直在封閉開放之間反反複複。一旦封控管理,就會有一部分老人因為不能隨意外出等原因選擇退宿,新的老人又入住不進來,所以我們現在的入住率和三年前相比,隻稍微有一點點上升。而民政部門的補貼對於我們來講是杯水車薪、微不足道。

泉州養老院李笛:養老院可能被強製關停

我們養老院為福建晉江市一家公辦民營養老機構,目前有40多位老人入住,這樣的規模在當地算中等水平。事實上,晉江市大多數養老機構規模都是入住20-50位老人。

12月11日,晉江市民政部門要求,當地養老機構負責人及其機構所在鎮的領導一同去現場開會。會議一開始,民政部工作人員就按名單順序詢問養老院負責人“能否做到養老院的封閉式管理,以及如果因為疫情要長時間封控管理,養老院能否接受?”當時,我反饋是“能夠接受封控管理”。

緊接著,民政部工作人員又詢問各鎮(街道)負責人能否接受監管養老院的封閉式管理。當時,會上基本所有鎮(街道)領導都表示“不接受”。我們其實也明白,鎮(街道)工作人員不願承擔養老機構的感染風險。

隨後,每家養老機構向民政部門具體匯報各自的情況。民政部門再根據判斷來決定養老機構能否達到封閉式管理標準。如果不符合,就會被劃分至“待協商、建議分流安置、暫停運營”三類。最新的信息顯示,12家養老機構為待協商;7家為建議分流安置;3家為暫停運營。

當天,我的養老機構被劃分至“待協商”。待協商的意思是,機構負責人認為自己可以實施封閉式管理,但民政部門判定不可以。當時民政部領導就說,待協商需要由養老機構和鎮裏麵領導進行協商。

民政部門在開會前,已經提前把晉江市裏的一家福利中心的房間騰出來,可以容納分流的老人。福利中心有約兩千張床位,目前僅入住100多位老人。

這兩天,該關閉的養老機構陸續就要關閉了,但是我還在積極地協商中。有一部分老人的家屬來谘詢能否繼續入住,我給不了他們準確的答案,但是會一一通知家屬,反饋至少要封控1-2個月。如果家屬願意配合,我們會盡量去保護老人家不被感染,堅守到最後一刻;如果不能接受,建議就把老人接回家。

一個利好消息是,會後我們養老院所在鎮的領導跟我坦言,與民政部門的溝通由他去解決,但要求我們養老機構盡量不與外人接觸,能單獨封閉就單獨封閉。

目前,我們機構以及鎮工作人員的保證書還沒有交上去,處於拉扯階段。我也能理解,鎮直管領導一旦給我們機構做保證,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如果養老院內有老人感染,那就是民政部門的責任;如果簽了保證書,更多責任就在養老機構和機構所在鎮。

其實,過去三年,養老院已經實施過多次封閉式管理,我們也一直很配合民政部門的封控管理要求。如果真的被直接關停,意味著要突然給老人換一個居住環境、使用新的護理員,其實也是不考慮老人及其家屬的感受。

對於如果關停未來能否再運營,民政部門領導直接說“等上麵的通知,如果養老院不再需要封閉式管理,就可以再次運營”。但是對於養老機構而言,把所有的資源分流至其他養老院,意味著好不容易經營起來,已經成規模的養老院,又將從頭開始。

還有,會議從頭到尾,相關部門也沒有提過如何補償分流後給養老機構帶來的損失。

從疫情發生到現在,隻要是關於老人防疫的措施,我們永遠都擺在首要位置,當地也一直沒有出現過養老院感染的情況。但是,現在晉江社會麵即將到來大規模的感染高峰,我們養老院再怎麽“銅牆鐵壁”,也沒有辦法確保外輸壓力下不被感染。物資運輸、醫生上門做核酸,病危老人外出就醫等等,都存在各種輸入風險。

今天同行一位院長在民政部和養老院負責人共同群裏麵吐槽,民政部隻發布要養老機構采購的物資清單,但請問領導能不能幫我們統一采購。因為個別機構完全采購不到物資,養老機構內部員工不出去,外麵又沒有人,采購很麻煩。

其實,現在連最基礎的抗原我們都買不到。養老機構說封閉就封閉,也沒有提前給我們通知或預留出時間采購備用醫療用品,如果民政部門能夠幫助統一協調采購,我們自費也願意。

(以上內容根據采訪對象口述整理,應采訪對象要求,五位受訪人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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