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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人在中國:麵對病毒和禁足 我們該離開嗎?(圖)

上海——距離武漢這座擁有1100萬人口的城市被封鎖已經過去了兩周,在此期間,我和我的丈夫在500多英裏外的上海公寓裏,也同樣按照當局要求閉門不出。


隨著禁閉的日子緩慢消磨,我們不再換下睡衣,每一天的界限也不再分明。每天早上,我一睜眼就會拿起床邊桌上的手機,仔細閱讀最新消息、新的死亡人數、新的確診病例、遏製冠狀病毒蔓延的新措施,還有新的猜測。但一切都感覺離我在23樓的公寓很遙遠。在窗戶和牆壁之內,我們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裏。


我們就像舒適溫室裏的水培植物,靠輸送的營養生長脂肪。每天,外賣員開著電動車送來外賣、雜貨和水。每當我戴上口罩走出公寓大門,乘坐消毒劑味道強烈的電梯下樓,踏上去大堂拿貨的冒險之旅,我都感覺自己很傻。我用鑰匙的邊緣按電梯按鈕。這些預防措施就像是角色扮演,但我仍然在每次進門時盡責地洗手,低聲哼著字母歌。



“我們要不要離開?”丈夫已經向我提過好幾次這個問題了,每次都很隨意,聲音平靜,小心翼翼掩飾著自己的情緒。我們都是美國公民,所以我們隨時可以選擇離開。


我們誰都不想成為婚姻中危言聳聽的那個人,尤其是當我們還年輕、健康、離危害如此之遠的時候。


“不用。對我們來說沒那麽危險。”


“也是。”


“說真的,現在去旅行才嚇人。現在去和一群陌生人擠在一起13個小時似乎是個糟糕的主意。”


“嗯。”


“再說,上海的情況很好。雜貨店裏商品充足,我們點的所有東西都能順利送達,醫院裏也不擁擠。”


“對。”


“我們沒事。我們是安全的。”


我知道,我如此渴望留下是不完全合乎邏輯的。我們的家人和朋友都很擔心,催促我們趁現在還有機會趕緊回美國,與這場蔓延的疫情相隔一片大洋才好。但我一直在想,當湖北省(武漢是其省會)的人們正麵臨醫院人滿為患、物資供應短缺、被驅趕和粗暴對待的時候;醫務人員正冒著生命危險上前線的時候,我們有資格考慮逃離嗎?在舒適的家裏禁足幾個星期真的是逃跑的好理由嗎?


即使上海的情況可能變得沒那麽舒適,我們也並非束手無策。我們有幾盒口罩、幾桶飲用水、土豆和卷心菜、方便麵、麥片和幾塊冷凍牛排。如果你認為這聽起來像是城市老鼠的膚淺邏輯,你是對的。如果情況真的變糟,我並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仔細想想,我對這種新的致命疾病如此不當回事是說不通的,尤其是考慮到中國政府的過往記錄,我對它幾乎沒有什麽信任。


也許我根本就沒有那麽冷靜。當我剝開內疚的外殼,就看到了暗處醞釀著的焦慮。和中國其他所有人一樣,我對正在發生的事情沒有多少具體概念,我完全聽任中國政府的擺布,不知它會如何選擇。但我們平民並不清楚全部的真相,哪怕真相是政府所要求的信任的重要部分。


在疫情暴發之初,當地媒體曾有幾天時間進行了嚴肅報道,但隨後,政府宣傳機器半路殺出,以宣傳正能量和維持秩序的名義限製公眾所能了解的信息。這不是什麽新鮮事。在中國,人人都知道不要輕信共產黨的喉舌,但當14億人的生命危在旦夕,我們還可能接受半真半假的信息嗎?


此刻,我也感受到了其他所有中國人感受到的那種對死亡的原始恐懼,它讓我們麻痹。我曾一度說服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但這種幻覺遲早會被什麽東西打破。


昨天,我在社交媒體上看到,有人發現自1月30日以來,官方統計的死亡人數與確診人數的比例每天都保持在2.1%。“神奇的病毒,還是個數學高手!”



盯著這些數字,我感覺我的臉在扭曲。我忘記了,每一條新聞都必須加以審查,用來鞏固政權的統治。即使在生死攸關的時刻,我仍不能免於這種令人筋疲力竭的活動,黨永遠都要贏。


它就像傷口一樣刺痛,而這種疼痛讓我清醒。


當千百萬生命危在旦夕時,我非常希望能相信中國政府。我想要相信其決策是為了拯救最多的人。我想要相信實施世界上規模最大的隔離——實際上犧牲了一個有5800萬人口的省——是為了更多人的利益。我想要相信每一個極端措施都會有回報,而不隻是美化了的公關噱頭。


我害怕這種驚懼。我不想麵對事情可能變得多麽糟糕,如果基礎設施停止平穩運行,我們小小的舒適家庭禁足生活將會多麽快地崩塌。坐以待斃的人即便養尊處優也還是坐以待斃,而我已經不再幻想這一切能善終了。


Frankie Huang是一名作家、插畫家

華客網:美國人在中國:麵對病毒和禁足 我們該離開嗎?(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