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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議的機不可失

來源: 張鳴

作者: 張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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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濟棠是國民黨系統粵軍將領中最幸運的一個,無論是他的前輩許崇智、李濟深、鄧鏗、陳銘樞,還是平輩的張發奎、黃琪翔,都沒有能像他那樣長期主政廣東,一展其志。事實上,自打1929年,他主政廣東之後,廣東就成了他的獨立王國,人稱南天王。

不過,客觀地說,陳濟棠治理廣東期間,堪稱是民國時期廣東最好的一段時間。此前廣東遍地客軍,混戰不已,把持一方,包娼包賭,魚肉百姓。客軍陸續撤出之後,又留下了遍地的土匪,秩序大壞。著名的開平僑鄉的客家碉樓,就是應付匪患的。在陳濟棠的治理下,廣東匪患基本掃平,社會秩序大體恢復,因此經濟恢復很快,在民國的國民黨時期,廣東成為發展最快的省份之一。

但是,穩定了廣東的南天王陳濟棠,卻十分的迷信。說起來,這也是客家人的風習,越是混得好的人,越是對風水、占卜、扶乩,有著壓抑不住的喜好。南天王雄踞南天,連一向桀驁的桂系李宗仁白崇禧他們,也仰他的鼻息生存,總是拍他的馬屁。漸漸的,開始有些膨脹了。他和他的哥哥陳維周,先是聽信江湖術士的話,把洪秀全的祖墳遷走,換上他們家的。以為這樣,就可以沾上一點帝王之氣。而後,就開始尋覓機會,問鼎中原。原本,胡漢民被蔣介石扣押,國民黨內粵藉人士,從孫科到汪精衛,都聚集在廣州,而西山會議派的諸多元老,也支持陳濟棠。但陳濟棠卻成天跟江湖術士混在一起,並不珍惜這些黨內資源,漸漸的,這些人都先後離開的廣州,投到蔣介石那邊去了。

事實上,自打1931年初,蔣介石把國民黨元老胡漢民扣押在湯山之後,廣東就已經藉機發難了。寧粵分裂的局面,大體已成,只是尚未最後撕破臉皮,刀兵相見。陳濟棠財大氣粗,把軍隊擴充到10萬之眾,而且手裡還有一支海軍,又花大力氣,建了一支比蔣介石的中央空軍還牛的空軍。

廣東空軍,是在孫中山的公子孫科的幫助下建成的。在從美國買了大批的飛機,請來了美國教練。計有戰鬥機、轟炸機30餘架,教練機10餘架,老舊飛機10餘架。孫科離開之後,空軍由陳濟棠親自接手,派他的義弟和小同學黃光銳做司令。後來,得到日本的幫助,又從日本人那裡,得到了60餘架飛機。總之,廣東空軍,無論在實力上,還是訓練上,都是全國首屈一指的。當時國民黨中央的空軍,只有一些老舊的義大利飛機,比廣東差得遠。只有東北空軍可以跟廣東有一比,但九一八事變,飛機大部分都丟了,只有一些飛行員出來了。鑒於當時的戰爭,空軍的作用越來越大,所以,陳濟棠很在意他的寶貝空軍,寶貝得很。事實上是把他的空軍,當成一個王牌來打的。

1936年,兩廣發動的所謂抗日討蔣的六一運動,事實上得到了日本的背後支持,無論是陳濟棠還是李宗仁白崇禧,都得到了日本的金錢和武器的相助。清末以來,凡是中國政府的反對派,只要有一定實力,都會得到日本的支持,沒有例外。所謂抗日,只是一個幌子而已,在最有實力的南天王陳濟棠看來,這就是一個改朝換代的機會。儘管我們說,陳濟棠他們成功,未必會做日本人的傀儡,但在當時,他們的確就是日本削弱和分裂中國陰謀的一部分。所謂的六一運動,實質上就是跟蔣介石兵戎相見。發動的時機,也是聽了他周圍一群江湖術士的話,他們為陳濟棠扶乩,得到的的乩語是四個字:機不可失。

然而,連如此軍事機密都跟江湖術士商議,也就沒有任何保密性了。蔣介石方面,對廣東的一舉一動,都有絕對充分的了解。早早就施展他用慣了的戰術,收買分化瓦解,逐一對廣東海陸空軍下手。而重點,就是廣東空軍。

其實,對於陳濟棠問鼎中原,尤其是在九一八事變之後不惜跟日本勾結倒蔣的行為,他的部下有好多人並不贊同。而蔣介石,又早早地就收買了陳濟棠手下第一軍軍長余漢謀。陳濟棠這邊一宣布反蔣,那邊他的第二軍軍長李漢魂,就在汕頭防地通電倒陳,揭露了陳濟棠聯日稱兵的潮兒底子。接下來,余漢謀響應,海軍響應。而此時,廣東空軍從飛行員、機械員到警衛營都被收買。在7月17日,廣州白雲和天河兩個機場的所有像樣的飛機,都向北飛走。等空軍司令黃光銳聞訊,到了機場才發現,除了兩架教練機之外,機場空了。沒辦法,為了避免陳濟棠怪罪,黃光銳也只好坐上教練機,飛到了香港。

陳濟棠發現自己的王牌沒了,連義弟都背叛了他,心灰意冷,宣布下野,也溜到了香港。此時,他才明白,原來「機不可失」的意思,是自己的飛機不可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