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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藥社」的發端

來源: 往事微痕

作者: 馮錫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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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裡不能用「發軔」,更絕對不敢用「發祥」。我不幸成為「苦藥社」發端的歷史見證人,對此是有自知之明的。

打開塵封的記憶,展露的是這樣的歷史的一幕:

那是1957 年春夏間。中央已發布了整風的通知,學校黨委也召開了全校關於整風的動員大會,號召全校師生員工幫助黨整風。提意見的方式嘛,口頭、書面、大字報均無不可。

然而,我們班學生此時卻鴉雀無聲。這不是什麼「噤若寒蟬」,不敢說。我們二十二三歲的青年學子,絕對沒有這樣深的城府,即使是最富於想像力的小說家,當年也絕對不會想到提了意見會遭到秋後算賬,甚至是終生算賬的慘酷後果。我們之所以不說,是因為無話可說,是因為對校系領導的情況一無所知,能說什麼呢?鑒於此,班團支部召開了團員大會又作了動員,說幫助不幫助黨整風,是對黨的態度問題,用若干年以後的話來說,是「上綱上線」了,提到了嚇人的高度。

終於,校園裡出現了一些別的系、別的班的大字報,並且漸次多了起來。一天課後,中文系四年級4 班住西北樓423 號宿舍的七位同學回到寢室,對大字報議論起來。張孝存同學說,別的系、別的班同學都已經行動起來了,我們是不是也應該有所行動,寫寫大字報。大家都同意他的意見。可寫什麼呢?很是茫然。後來,記不得是那位同學突然說:我覺得學校總務處對我們同學關心不夠,不夠體察民情,有官僚主義。要不,我們就寫一張大字報,批評總務處的官僚主義吧。他的提議得到了一致的贊同。於是,張孝存就自告奮勇執筆起草稿子,邊寫邊念,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不斷修改補充(具體內容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因此記不清了),很快就寫好了。末了,他問大家怎樣署名。起初,大家以為順理成章就署「中四(4)班423 室」;可又覺得太一般化,不及校園裡有些大字報另起社團名稱的新鮮。沉吟一陣子,蕭敦煌同學說,既然整風的方針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俗話說:「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就署名「苦藥社」吧。他的意見獲得了大家的首肯,沈君盤同學承擔了抄寫的任務。於是,「苦藥社」的第一張大字報就這樣「出籠」了。

其實,此時的「苦藥社」既無明確的固定的分工,也沒有推選頭頭,根本不成其為「社」。後來,衛之祥同學到同班別的寢室聊天,談及此事,他實言相告始末情況。有的寢室的同學也正要寫大字報,一時未想出更好的署名,願意用「苦藥社」的名義,一起寫大字報,衛之祥表示同意。過了幾天,中文系四年級4 班幾個寢室的男同學都願意這樣,參與人數就逐漸多起來。相繼出了《新古今奇觀》、《苦藥特輯》等大字報和油印刊物。衛之祥主動負責各寢室間的聯絡。又過了一段時間,衛之祥聯繫了中四(4)班的女同學,至此,「苦藥社」才成為全班性的組織(只有個別同學未參加),但一直都沒有正式選舉過頭頭,也仍然沒有具體的分工,只有臨時分配任務。直到以後,原來與4 班共一個大班(乙班)的5 班同學也參加進來,中四年級黨支部派黨員谷興雲進來,與衛之祥共同負責「苦藥社」,分工才稍微明確固定,除《新古今奇觀》、《苦藥特輯》等專刊外,其餘同學大都屬採訪組,負責提供材料、稿子。

這就是我親自參與、見證的「苦藥社」的發端的始末。就是這樣一個57 年整風中,在黨號召下自發成立,後又受到黨組織關心,由黨組織派黨員進來領導的一個全班性組織,卻被打成了「右派組織」(其絕大部分成員後來都受到了不同的處分)!當時《人民日報》竟然發了一篇報道,稱其為「右派陰謀組織」。筆者當時讀到了這篇報道以後,驚訝萬分。沒想到,原先在我心目中幾近絕對權威的報紙居然發表如此不符事實的報道,其在我心中的威望一下子直落千丈(當然沒有完全消泯)。這就說明,不管如何權威,不管任何人或組織,只要搞虛假或極「左」的東西(右也一樣),就會變味,其在人民群眾的心目中的威信和形象就會受損,就會失人心,這就是歷史給我們的教訓和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