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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的囚徒生活,到底有多悲慘?

宋徽宗的囚徒生活,到底有多悲慘?

亡國之君哪家慘?汴梁城裡找徽宗。

單論結局,宋徽宗也許不是最慘的,亡國之後,像秦子嬰、隋恭帝、唐哀宗、崇禎皇帝都死於非命,用鮮血祭奠覆滅的王朝。但宋徽宗也不是最幸福的,漢獻帝亡國後,可以在山陽繼續使用天子儀仗,按照帝王之禮安葬;曹奐亡國後,封陳留王,食邑萬戶,在封地行魏國正朔,上書不稱臣,受詔不拜。趙佶屬於不上不下型,亡國後生存了八年,屬於善終,但待遇遠遠比不上劉協。民間評價他什麼都能做,就是不會做皇帝,從領導崗位退下來後,在冰天雪地的黑龍江過著囚徒般的生活,他的慘主要體現在過程上,而不是最終的結局。活著受盡凌辱,度日如年,那種生活反而比一了百了更折磨人。宋徽宗沒有結束自己的勇氣,他選擇接受這一切,承受上蒼對他的處罰。

靖康之變後,宋徽宗、宋欽宗等一萬多人被金兵押送到北方,這是一個相當龐大的俘虜群體,包括後宮佳麗三千多人,宗室男女四千多人,貴戚五千多人,教坊三千多人,各式各樣有一技之長的三千多人,相當於把整個統治階層一鍋端了。宋徽宗最後的目的地是五國城,遺址在今天黑龍江的依蘭縣,距離開封府兩千多公里,緯度高,冬季漫長,零下二三十度更是家常便飯,趙佶長途跋涉,只能在荒涼陌生的環境裡苟且偷生,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回歸故里。他是第一個來到松花江畔的漢人皇帝,與此同時,也是最後一個,做到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能夠活著到達五國城,宋徽宗已算幸運的,因為有很多人早在半路上就已經去世了。這麼多高高在上的貴族子女,平時趾高氣揚,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哪裡受得了押解途中的惡劣環境。他們都是金國俘虜,給口飯吃就燒高香了,敵人根本不會在乎他們的死活。靖康二年四月初七日,宋徽宗等人被押送到湯陰,後宮有一位姓曹的妃嬪離開隊伍,上了個廁所,就被金國人阿林葛思美姦污了,眼看自己的女人遭受非人般的待遇,皇帝痛心疾首,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提醒其他人員不要擅自離隊,以免被金人凌辱。誰知第二天,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很多宮女白天坐著牛車趕路,當時天色已晚,又下起大雨,車裡到處滲水,濕漉漉的,根本待不下去,金國士兵都住在營帳里,條件當然要好很多了。許多宮女就跑到營帳外,請求金國人讓他們進去躲雨,金人求之不得,笑呵呵地同意了。次日,宋徽宗得知許多宮女昨晚被強姦致死。

宋徽宗的囚徒生活,到底有多悲慘?

四月十二日,大部隊進入邯鄲地界,走的都是荒郊野嶺,根本找不到路。抵達良鄉後,遍地都是荊棘、屍骨,杳無人煙,場面十分驚悚,俘虜們非常害怕,惶惶不可終日,想想目前的處境,再想想絕望的未來,每天都以淚洗面。反觀金國將領,整日飲酒作樂,開心到了極點,與宋朝俘虜們形成強烈反差。你們宋人不是都會寫詞嗎?那就唱幾首,為我們助助興!都這步田地了,後宮嬪妃哪有心情給敵國將領唱歌。朱妃勉為其難地寫道:「昔居天上兮,珠宮玉闕;今居草莽兮,青衫淚濕。屈身辱志兮恨難雪,歸泉下兮愁絕。」朱慎妃附和:「幼富貴兮綺羅裳,長入宮兮侍當陽;今委頓兮異鄉,命不辰兮志不強」。「天街踏盡公卿骨,曾經的榮華富貴、不可一世,都因為金人的南下化為了烏有,他們現在的地位連普通百姓都不如,由於心情鬱悶,兩位妃嬪都只寫不唱。

「長途鞍馬,風雨饑寒,死者枕藉」,在主客觀原因共同作用下,一半多的俘虜沒有活著抵達燕京,即便到了,也是又飢又餓,衣衫襤褸,罹患各種病症。金國人對俘虜進行了分配,一半壓到上京,也就是黑龍江的阿城獻給金國皇帝;另一半當場處理,那些有一技之長的手藝人,允許他們自己謀生;沒有什麼地位、姿色的宮女,賣到妓院供客人淫樂,或者送給金國酋長,建炎四年,粘罕甚至用掠奪來的宋朝人與鄰國做起了生意,首先是西夏,每十個宋朝人換一匹馬;然後是高麗、蒙古,一個宋朝人換二兩黃金。宋徽宗聽說隨行人員大多患病,生活艱難,就把攜帶的衣服、財物都拿出來,換了藥品賜給眾人。效果非常好,百分之九十都康復了。他還把金國將領送來的一萬匹絹也瓜分了,「親族流離至此,甚憫念之」,這對於水土不服、長期跋涉、落魄不堪的宋朝俘虜來說,不啻於雪中送炭。當走到位於今天遼寧省的海雲寺時,有宋朝女俘在佛祖面前寫下誓願,祈禱並焚化,渴望有朝一日能夠返回中原。押送他們的金兵個個笑得合不攏嘴,簡直是異想天開,但也不加以阻止。

金國皇帝在遙遠的上京辦公,宋徽宗就被押到黑龍江見敵國皇帝,他與宋欽宗還被送到祖廟行獻俘禮,一來是為了誇耀本國的武功,二來是為了鄙夷宋朝人。金主封趙佶為昏德公,趙桓為重昏侯,父親要比兒子高一級,都帶有侮辱的意思,批評兩人昏庸無德。這與一百多千年前趙匡胤封賞李煜的詔書如出一轍,太祖要求他納土歸降,李煜就是不肯,最終城破被俘,封「違命侯」。如今徽宗同樣愛好藝術,且被金國皇帝賜予不雅爵位,像極當年李後主。宋徽宗的很多嬪妃、女兒被送往洗衣院,名義上是給貴族們洗衣服,實際上卻是不叫妓院的妓院,金國上層人士常常來洗衣院挑人,都是金枝玉葉,氣質、顏值、談吐都比較好,看上了就帶回家裡供其凌辱。宋欽宗的皇后朱氏不堪受辱,跳河而死,她比丈夫更有骨氣。

有野史記載宋高宗的母親韋賢妃也在其列,當時她三十八歲,儘管沒有年輕時那麼漂亮,徐娘半老、風韻猶存,被金國貴族挑中,生下了孩子。若干年後,韋賢妃回到南宋,當上了太后,官方對這段經歷諱莫如深,把韋賢妃的年齡上調了十歲。你看!當時太后都快五十歲的人了!哪個金國貴族會看上她?又怎麼可能生什麼孩子?用這樣的方法平息外界的流言,挽回皇室顏面。在人生的最後幾年,宋徽宗常常得知他當外公的消息,有幾個女兒被金國貴族強占後,生下了男孩,皇帝十分高興,把她們升為次婦,僅次於正妻,好比小老婆中的老大,此外,還送給了趙佶十匹絹,允許他們父女相見,作為當上外公的禮物。

宋徽宗誠惶誠恐,跪謝天恩,立即修書兩封,表達對金國皇帝的謝意:「陛下深仁厚澤,可憐臣奔波萬里,流寓四方,如今得與皇族結親,可謂榮幸之至」,他還說以後要好好干,不能辜負聖上的恩德。對於揮金如土、兒女成群的宋徽宗來說,十匹絹、幾個女兒根本不算什麼,現在為了這些小事卻要歌功頌德,節操還碎了一地。他何嘗不知,女兒根本不是自願嫁給金人的,都是被逼迫的,他身為父親、皇帝,非但不能控訴敵人的罪行,還要像舔狗一樣拼命致謝。亡國之君的心酸,為了生存,不去計較所謂的禮義廉恥了。一段時間後,宋徽宗再度喜當外公,又有兩位女兒生下了兒子,中原、女真混血的,金國皇帝再度大發慈悲,賞賜白金十錠、衣服兩套,趙佶不敢怠慢,強顏歡笑,連連謝恩。我們這些低賤的俘虜,能夠為高貴的大金皇室生下後代,實在是三生有幸,陛下對我們實在是太好了!寫著寫著,淚流滿面。

囚徒生活畢竟不是正常人過的,缺衣少食常常有之,還得巴結好看守自己的金人,讓他們虐待時不要過於粗暴。沂王趙㮙、駙馬都尉劉文彥過多了苦難生活,想要立些功勞,討好金國人,改善改善自己的處境。他們竟然對自己的父親、岳父下狠手,向官府舉報:宋徽宗預謀造反。趙佶聽說以後,將信將疑,震驚惶恐,很快,金國派人徹查此案,並要求徽宗出庭候審。經過一番懇求,才允許趙佶不必親自前往,由兒子、隨從負責解釋。在證據面前,趙㮙、劉文彥理屈詞窮,只好承認誣告的事實。對此,金國官員徵詢宋徽宗的意見:您看應該怎麼處置不孝的兒子,還有那位不懷好意的女婿呢?趙佶已經受夠了親人的死訊,他說:「二子悖逆,雖系誣告,天倫之屬,豈忍為之」,請金國人放了他們,但是並沒有被接受,兩人都被處死了。

雖然過著膽戰心驚的日子,宋徽宗的物質生活尚可,他還是可以吃到肉,並擁有一定數量的金錢。《北狩行錄》記載徽宗亡國以後,十分仁慈,手下小有過錯,都不怎麼處罰,還舉了個例子:「如劉定宰羊不如法,薛安造飯減克」,這句話的本意是凸顯宋徽宗的寬宏大量,側面也可以反映出他是有羊肉、有米飯吃的,還沒有到煮野菜、啃樹皮的地步。這份史料還讚揚徽宗體恤蒼生,說看到有附近的老百姓捕捉野生動物,趙佶就會出錢買下來,放歸大自然,能夠有閒錢放生,說明這位亡國之君並非一貧如洗,也是有積蓄的。他與野生動物感同身受,都過著失去自由、任人宰割的悲慘生活。

在中國藝術史上,宋徽宗憑藉畫作、書法占有一席之地,他喜歡讀書、愛好填詞。亡國以來,傷感時事,創作了上千首作品,但是在沂王誣告事件後,把作品幾乎都焚毀了,只留下十幾首,擔心被金人抓住了什麼把柄。荒涼寒冷的北國,不像中原有那麼多文化典籍,常常想讀書又無書可讀,某日碰見一位書商,趙佶用衣服換了本《春秋》。原先宋徽宗最反對人們讀《春秋》,因為裡面寫的都是些弒君、弒父的事情,哪裡是臣子應該看的!如今落難北疆,再讀此書,體會良多:「始知宣聖之深意,恨見此書之晚」。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趙佶又幹起來了老本行:創造人類。被俘期間,他生下了六個兒子、八個女兒,這些小孩的降生,說明宋徽宗還有正常的夫妻生活,沒有煢煢孑立、形影相弔。只是苦了這十四位金枝玉葉,他們非但沒有享受帝王家的錦衣玉食,還要跟著父皇受苦受難,一輩子都見不到出頭之日。

紹興五年,宋徽宗離開了這個世界,享年五十四歲,此刻距離他被俘已經過去了八個年頭。幾年後,作為紹興和議的條款之一,宋徽宗的棺槨被裝上牛車,慢悠悠地送回南方,趙構把父皇葬在了紹興府會稽縣永固陵,如果他泉下有知,應該會感到欣慰。韋賢妃也坐著牛車返回南宋,成為當朝太后,與寶貝兒子流連於臨安的山山水水。回首十幾年的囚徒生活,她既痛苦又感激,如果沒有這段經歷,她永遠只是個嬪妃,兒子永遠當不上皇帝。可受到的屈辱、遭遇的虐待,又讓她刻骨銘心。總算熬出頭了,榮華富貴、西湖風光,是她下半生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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