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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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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五一勞動節,早上九點過後沒多久,我帶上必要的急救用具,走到衛士值班室。汪東興與值班秘書都在。九點半毛從北屋出來,穿著一身淺灰色維呢的薄呢中山裝,也就是毛服,腳上穿一雙大元頭的黃色皮鞋。他高高興興的同大家打招呼。

這時公安部部長羅瑞卿趕到衛士值班室,看到毛在北屋外面,快步走過來,滿面春風的向毛敬禮,大家祝賀節日好。毛說:「時間差不多了吧?」羅說:「可以走了。」於是穿過西廂房,走到頤年堂,大家在豐澤園大門口紛紛上了紅旗車。

自從一九四九年十一月一日的所謂國慶大典起,每年的十一國慶和五一勞動節的群眾遊行,我都參加了。每次參加這種盛會,總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天安門廣場上洶湧的人流,狂熱的眼睛,使我感到作為中國人的無限豪情。

今年不同了,我不再是群眾遊行的參加者,我要登上天安門成為一個「觀禮者」了。

羅叫我坐到他的車上。這車打頭開路,從豐澤園沿南海北岸,出中南海東門駛入午門,停在天安門北側西箭道下。羅趕忙下了車子,跑到毛的車旁,開了車門,攙扶毛下車。毛瞪了羅一眼,用右肘甩開羅的手,申斥羅道:「不懂事,你去照顧宋慶齡副主席嘛。」羅急忙跑到宋的車前,宋早已下了車。

那時的宋慶齡一定已有六十歲,但看上去不過五十歲上下,真是雍容大方。她向大家祝賀節日好,而且走過來,同我們握手致意,使人感到非常平易近人,和藹可親。

另外那些所謂的「民主派人士」——李濟琛、陳叔通和沈鈞儒——就不同了。幾個人都是老態龍鍾,步履蹣跚。毛走上前,請宋先走,並招呼李、陳、沈等人一同走上箭道。臨上天安門陡峭的石階前,毛還攙了宋一把。

他們剛在天安門上露頭,觀禮的人們都鼓掌歡呼。

我是第一次登上天安門,感到又激動又好奇。我走到城樓兩側向下面望,人流在移動。我走進天安門城樓內,裡面懸燈結彩,對著大門,用屏風隔出一大方地,擺著一排沙發,排成半園形,這是為給毛在會間休息,和會見參加五一節的外國客人。其餘地方都擺著長的條案,罩上白桌布,兩邊擺著扶手軟椅,桌上是一碟碟的點心和水果,以及茶水飲料。

往年參加這種聚會,總是很不解,大會從上午十點開始,一直要到下午三時或四時結束,在天安門上的「首長們」,怎麼能站立這麼久呢?現在明白了,原來有這樣一個休息和飲食的地方,這是在下面遊行的群眾所意想不到的吧。

毛緩步同熟識的人們握手,然後走向主席台,廣場上的歡呼聲,像大海的波濤,起伏不停,毛揮手向人群致意。這時北京市市長彭真宣布五一國際勞動節遊行開始。二十一響的禮炮響起,樂隊奏著《東方紅》(「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國際歌》和《解放軍進行曲》。

先由國防部部長彭德懷坐敞蓬吉普車檢閱部隊,然後群眾遊行開始。

由身著軍服的海陸空三軍帶隊,開著坦克車和大炮駛過長安街。

毛及其他政府首長站立閱兵,樂隊奏著軍歌。

數以千計全身白裝,頸間繫著紅領巾的學生,高舉國旗和各色廠旗的幹部、工人團體一波又一波的穿過,並在遊行行進間向毛及其他領導歡呼。群眾遊行持續了數個小時之久。毛很高興,沒怎麼去休息室休息。最後一波已是午後多時,上千個著白衣系紅領巾的兒童經過天安門城樓下,高舉花環向毛致敬、喊著共產黨、中國和毛主席萬歲的口號。今天遊行的群眾都是經過篩選,政治成分可靠。這些群眾真的熱愛毛主席。

一九五五年五月一日,我只站在毛咫尺之遙,隨同他檢閱遊行。我耳中迴響著雄壯的軍歌聲,目睹五彩繽紛的群眾隊伍和中國精良的戰備能力,心中涌滿了澎湃的愛國情懷。

從天安門回到中南海,已經是下午四時半了。在衛士值班室前,羅瑞卿向毛說:「主席,晚上七點鐘上天安門,各家分頭去,就不集合了。」毛點頭示意,走向菊香書屋。

羅走入值班室,向我們這些隨從人員說:「你們都辛苦了,六點半回到這裡,不要誤了時間。」

我匆匆趕回南船塢,嫻和孩子在房間里正在玩跳棋,看見我回來,都說怎麼這樣晚,公園去不成了。我告訴他們晚上還要上天安門,沒有辦法,什麼地方都去不成了。嫻說:「那怎麼辦?媽媽在等著呢。」我說:「這有什麼辦法,你們先回去,我如果回來的早,就去接你們。要是到九點鐘我不來,你們就不要等我了。」

送走了她們,我到中南海東八所食堂去吃飯。我找到值班廚師,他給我煮了一碗掛麵,什麼味道也沒有。

我回到一組衛士值班室,秘書和警衛們已經聚在這兒,都在抱怨沒有吃上飯。汪說:「不要緊,等下到天安門上你們去吃點心。你們不要擠在一起,分開了吃。要不然別人見了,會說,一組的人怎麼這樣鬧特殊待遇,別的工作人員不準吃,為什麼讓他們同首長的待遇一樣。」

七點時,羅瑞卿嘟嚷說,怎麼主席還不出來。汪急忙順走廊到菊香書屋。過一會,汪走回來說:「王鬍子給主席理髮呢,上午沒有來得及理髮。」快七點半時,羅瑞卿大聲說:「汪東興,你還不去請主席走。」我好奇的跟著汪去菊香書屋一探究竟。

原來毛就在中間那間飯廳內,坐在一張高背藤椅上,在頸部繫上白布蓋布,右手拿著一本線裝書在看。

毛完全按著自己的舒服與否,隨意轉動著頭頸。這個發可不好理。椅背太高,手不容易伸到腦後。理髮的老王已經六十歲出頭了。他隨著毛的頭的轉動,而上下左右地剪著頭髮。沒多久,老王已經滿頭大汗。

王鬍子名王惠,從一九三零年代晚期就一直給毛理髮。毛有一次同我講到一九四二年在延安開始整風運動,在隨後的「搶救失足者運動」中,王鬍子被打成反革命。搶救運動的目的是揪出反革命,被懷疑的人必須坦白交代。王鬍子當時坦白說,他是暗藏下來的特務,要在理髮時,用刀子殺死毛。

毛告訴我:「我就不相信,他給我理髮和刮鬍子這麼久,一個小口子都沒有割開過,怎麼可能是要殺我的特務?如果要殺的話,早就可以下手了,還等到現在?我讓他們叫王鬍子來,我談談。王鬍子來了,見到我就下跪,大哭說,坦白交代,要殺主席。我說為什麼不動手呢?他說等國民黨來了再動手,我說到那時還用得著你動手?我讓他講老實話,他說不這麼講,日夜不讓睡覺,實在受不了,只能按他們講的坦白交代,這才讓他睡一覺。這樣,我才下命令停止搶救運動,凡是以前坦白的全不算,有什麼說什麼,沒有就不要說。」

王鬍子從此對毛絕無二心。在毛的宮闈中,許多與毛最親近的忠心分子都曾受過毛的救命之恩。

理髮完畢以後,大家動身,我與羅、汪同車。車上,羅責備汪說:「這麼大的主席,你們就這樣給理髮。家裡搞出一間房,修個理髮室,到北京飯店拉一把理髮椅子來。」汪說:「這些都好辦。請示過主席,他不同意,只准這樣子理髮。」

羅又說:「王鬍子這麼大歲數了,手直抖,要把主席剪破刮破了皮,怎麼得了?」汪說:「給主席做事的人,就是不好找。王鬍子從延安干到現在了,主席不同意換人。換個生人在他眼前拿剪子刀子晃,他不放心。」

羅嘿然不語。我心裡暗自奇怪,毛生活上的細節,羅為什麼不知道呢?我又想到以後我工作,勢必要用一些醫療用具,像注射針之類,毛會不會不放心呢?看來首先還是取得他的信任以後才好進行工作。

來源: 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

作者: 李志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