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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與庄生對話錄

「公子乃富家貴胄,屈身寒門陋舍,不知有何見教?」身著舊敝青衣、面容清曜的老者正襟危坐於草席上發問。

「晚輩范阿大,家父陶朱公,與庄老伯乃是舊故。因我二弟在楚國殺人陷獄,家父命我攜帶重禮拜訪世伯,望世伯念顧舊情,費心將此案過問周旋一下。」華衣公子畢恭畢敬地回答。

「原來是世界首富范蠡的公子,失敬失敬。」老者姓庄,人稱庄生,他嘴裡說著失敬,面容上卻是古井不波:「陶朱公與我乃是莫逆之交,要我關照二公子,見告一聲便可。送這些俗禮,未免畫蛇添足了。」

「庄老伯孤直清高,自然用不著這些黃白之物。但若斡旋人事,難免破費。來時家父耳提面命:二弟犯法,理當按律受刑,但若能假老伯之手,將這兩萬兩黃金周貧濟困、散財消災,或能蒙上天垂憐,減免罪責。」

聽到兩萬兩黃金的數字,庄生眉頭動了一下,隨即恢復平常:「既然陶朱公有托,你且將這些財物暫放我西側廂房。賢侄切記,從我這裡出去後,即刻回家,切勿在楚地逗留。」

「謹尊老伯指示,晚輩這就備車回家。」

「老爸閉目塞聽,料不到他引以為重的故交,晚景落魄到如此凄涼,這何以能受重託啊?!」從庄生家出來,沿著來時披荊斬棘開闢出的荒草小徑走了一段,范阿大回頭看了看庄生斑駁破舊的房門,爬滿藤蔓雜草低矮的院牆,心中感慨著:「幸好我事先打聽到老莊頭已經潦倒成了吃低保的貧困戶。可惜父命難違,我拿出一半的黃金送給他,也算是遵照父親的再三叮囑了。」

「幸好我據理力爭、以命相抗,才爭取到這一趟使命,如果按老爸原來的打算,讓老三這紈絝子弟來楚國,這四萬兩黃金就會被他不眨眼地全扔進這貧民窟里,連個響聲都聽不到。屆時二弟斬首示眾,范家空耗巨資啊!」

「可憐老爸精明一世,年邁昏聵,不懂隨時應變,嚴重out了。我打聽到楚國的撈人行情,黃金一千兩綽綽有餘。我只需用節餘的兩萬兩黃金一個零頭,足以使二弟保命脫身。何須如此多的破費啊?」

精明的范阿大在郢城安頓下來,暗中打探掌管刑獄的各級部門要員,精心繪製了一張人事關係圖:哪個位高權重,需重金打點;哪個無關緊要,不必破費。凡事要謀定而後動,有的放矢,好鋼用在刃上才能事半功倍。

就在他分割好重量各異的糖衣炮彈,準備對目標實施精準打擊的時候。傳來一條消息讓他喜出望外:楚王馬上就要大赦天下,屆時獄中關押的所有囚犯都將無罪釋放。

據傳這是一個世外高人,夜觀天象,看到客星犯主,災殃將至。薄瑤稅、行仁政、赦天下是消禍祈福的惟一辦法。楚王從善如流,赦免告示正在起草中。

興奮之餘,范阿大又憂從中來,二弟固然性命無憂了,可惱的是兩萬兩黃金白白送給了庄生這個老滑頭。

「這個道貌岸然的老油條敢於不動聲色地接下這筆巨款,肯定事先得到了這條信息,他叮囑我儘快離開楚國,無疑是怕我打聽到這件事。」

「四萬兩黃金,我范家打拚一世的半壁江山,險些被這個沽名釣譽的老五保戶鯨吞了!如果聽了他的話乖乖回家,二弟被釋放後,我們還得對他千恩萬謝呢!不行!我得登門揭穿他的鬼把戲,范家的血汗錢,絕不能打了水漂,能討回多少是多少!」

范阿大二次登門,就不象第一次客氣了,他沒有作事先通報,領著幾個僕人徑直闖入。

「如果老傢伙事先得了風聲,手腳利索地把財物轉移了,我只能吃啞巴虧了。」

看到范阿大直入庭堂,庄生有點措手不及:「你怎麼還沒離開郢都?」

范阿大迎著他的目光:「我對我二弟的事放心不下,特意滯留了幾天。不知老伯有無進展?」

庄生:「你爹不是囑咐你聽從我的安排嗎?我讓你儘快離開楚國,你為何不聽?」

范阿大:「幸好我沒離開楚國,現在郢都人都知道楚王要大赦天下,我二弟很幸運地趕上這項惠民仁政,馬上就要被釋放了。此事也就無需老伯費心勞神了。」

庄生皺了一下眉:「你的意思是這件事用不著我了?」

范阿大:「對啊!看來是老天佑護良善,我范氏廣積善德,自會有冥冥眷顧。即便二弟疏失狂悖,也會受楚王額外開恩的。」

庄生:「你是來討還你的二萬兩黃金吧?還在西廂里放著未動,你自己去拿吧。」

看到黃金果然未開封,阿大略一思索便即明白。他命令家人肩擔手挑,拾掇妥當後,出來向庄生告辭,語帶高諷地說:「家父拜託庄老伯打點朝中官員,一連好幾天了,老伯穩坐釣台,對這些黃金紋絲未動,想必老伯耳目通天,對二弟獲釋早就心有成竹了?!」

庄生嘴角抽搐了一下:「賢侄不愧為商賈子弟,處事精明能幹,待人大方得體啊!」

阿大得意洋洋地說:「家父胼手胝足集累家資不易,我雖不肖,也不能把父輩的家產恣意揮霍了。」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翁在仰天大哭,涕淚滂沱、肆無忌憚,引來無數人的圍觀。在好心人詢問下,老翁斷斷續續的哭訴了發生在他身上的不幸:

老翁經商有年,育有三子,家底殷實。這年二兒子在楚國殺人入獄,大兒子攜重金前往營救,到了郢都,聽聞楚王要大赦天下,就在客棧里靜等二弟免罪獲釋的消息。不料大兒子攜金撈人的事被舉報到楚王耳中。楚王痛恨商賈用錢鋪路,干擾司法公正,抓捕了老大,沒收全部賄金,杖責長子,再將二兒子這殺人命犯斬首棄市。楚王把這個典型案例昭告天下,以警告恃財作惡的富家子弟:楚國的法律神聖無比,不容金錢的玷污。了結了這一案件,第二天楚王宣布大赦天下。

老大拖著滿身傷痕,背著二弟的屍體,沿途乞討回返,一路自責自怨。到家稟告二老後,飲鳩自盡。

[編者註:以下段落,是搞笑場景對話]

楚國的盜賊風聞老翁富可敵國,綁架了三兒子,索取贖金。老翁變賣所有資產,湊夠贖金交付綁匪,卻得到背信棄義的撕票,惟一的小兒子身首異處。

老伴受不了這個打擊,神志失常,在一個凄風苦雨的夜晚自縊而去。

就這樣,不到一個月,三個兒子連同老伴相繼離世,只剩他這個八十八歲的老翁孤零零存活世間。

老翁在述說完自己的悲慘遭遇後,學著戲文里的竇娥指天罵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為天!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

有一白髮老丈駐足良久,上前問道:「聽你的哭聲,綿遠悠長底氣充足,古往今來,只有孟姜女那個娘們有此深厚功力。人家是美女哭夫,有足夠的賣點吸引歷朝歷代閑漢圍觀。你一糟老頭子哭得再賣力,難道還能青出於藍、名留汗青?」

老翁悲憤地說:「她一介草民,只死了一個老公,老天爺就安排她硬生生把國家一級重點工程——長城給哭倒了。我敵國之財傾刻間灰飛煙滅,幾個親人接連橫死,從大富大貴的壽星跌落到不名一文的老丐,艱苦卓絕奮鬥一生,轉眼清零,而且絕無鹹魚翻身的可能。這空前絕後的悲劇,老天爺就算不給個山崩地裂,好歹整個六月飛雪什麼的異象也不枉我鬍子大把地嚎了幾天。」

老丈凝視良久,緩緩地問:「聽你談吐,莫非是原越國上將軍、齊國國相、後來下海經商,富甲天下的范蠡?人稱范大腕兒有大智慧,無論為官還是經商都玩出了驚天動地的偉業。做官時位至將相,還能激流勇退;經商時應天順時,財源滾滾。在齊國,曾發出了人類罕見稀有的滿足之聲:我幹啥啥行,做啥啥順,老這麼一帆風順讓我心中不安啊。你這麼個看破人間萬象的聖人,怎麼會為了生活中的一點起伏波折這點爛事就痛不欲生了呢?還聽聞陶朱公養生有道,年近耄耋,依然齒固發烏、體柔膚嫩的,怎麼會變成發如雪、形如枯槁的棺材瓤子了?難道是我猜錯了?」

「你沒猜錯,我就是那個曾經牛逼哄哄風光無限的范蠡啊。」范蠡揪著自己的滿頭白髮:「我只聽說伍子胥因為錯過了班機,愁得一夜白了頭,老鄙視他心理素質低下。想不到我內心這麼強大的人,也會墮落淪喪到這一天啊!」

老丈寬慰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普通老百姓都懂這個理,你慧根獨具、玄學精深,怎麼還勘不破生死富貴這個小坎。快擦盡鼻涕眼淚,莫讓小報記者把你失魂落魄的形象傳到網上,那你英明一世的形象不就全毀了嗎?」

范蠡不管不顧地:「超然霍達是在春風得意時擺譜用的。我都到這步了,裝逼還有什麼用?我只恨天道錯亂,懲善揚惡,修橋鋪路貧賤死,殺人放火富貴終。賊老天就是瞎了眼的蠢貨啊!」

老丈大搖其頭:「太上感應篇里說過: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你有今日之報,無非往日之因。」

范蠡紅了眼:「我一生功勛蓋世,又善因機識變,為仕經商都是達到極致的成功人物。後代的史書都稱讚我:拳拳忠心讓國家富強,智謀機變功成身退,下海經商又名揚四海。整個一個感動春秋時代的模範,怎麼在你眼裡卻顛倒黑白,把一個大善人遭遇惡報的悲劇視作自做自受?」

老丈:「你仕路暢通,財源廣進,是你在積極鑽營謀取私利,和行善積德是八杆子打不著的事。相反,高官重權之下是無盡的屍骨在鋪墊,日進斗金背後是無數個私營經濟破產倒閉。你自以為是用你的才華來匡世濟民,其實是挖空心思在禍國害民……」

范蠡打斷老丈的話頭:「我傾一人之力讓弱小的越國擊敗強吳,是歷史上絕無僅有的經典戰例,讓越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這是有口皆碑的功德,不是你能一筆抹煞的。?」

老丈撇撇嘴:「你和我一樣,原本是楚國人,吳越多年爭鬥,跟你個外國人有毛關係?而且越王勾踐是個什麼玩意,你難道不清楚?他和吳王闔閭對陣時,曾讓一百多個越人陣前集體自殺以鎮懾吳軍。能逼人自殺的,無非是採用綁架了他的家人的土匪般的拙劣手段。這種蛇蠍心腸的暴君,居然也值得你前往輔佐,也算是追腥逐臭蛇鼠一窩了。」

范蠡爭辯:「我是為被壓迫的越國人民伸張正義,並非單為勾踐一人。」

老丈:「別狡辯了,勾踐兵敗後,吳越兩國邊境和平了20年,正是你挑唆復仇引起戰火紛飛。看你用的下三爛伎倆:贈送大木巨料,引誘吳王大興土木;散布謠言,離間吳國君臣關係;施用美人計,消磨夫差精力和鬥志……這種種陰損勾當,哪件能光明正大的擺在檯面上?最可恨的是拿蒸熟的稻子當種子賣給吳國農民,讓吳國大地顆料無收,結果是黎民百姓餓死無數。坑農害農的假種子事件稱作喪盡天良、斷子絕孫不為過吧!你喪失了幾個親人,就呼天搶地、咒天罵地,又怎不想到千千萬萬啼飢號寒的生靈、倒斃家中的餓殍?」

范蠡默然無語,老丈乘勢追擊:「勾踐是吳王的殺父仇人,夫差只判他終身監禁,而免他一死,已顯出胸懷寬廣的霸主風采。可你卻教唆勾踐通過嘗糞問疾來獲取吳王的減刑豁免。這是人類史上最齷齪的一幕,擊穿了人性的底線。你通過努力,塑造了一個為了達到目的,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寡廉鮮恥的衣冠禽獸,一個喪失了人性的豺狼和魔鬼。你苦心孤詣的結果,是讓人類的道德水平回歸叢林。這滔天罪行不受天譴,怎顯事理昭昭?!」

范蠡小聲辯護:「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為了全越國百姓的福祉,干點卑鄙無恥的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老丈厲聲駁斥:「不要打出人民這桿高大上的旗幟來坑蒙拐騙了。你種種下作手法,純粹是為了個人的鑽營進取,跟造福百姓沒有一毛錢的關係。你投靠一個窮凶極惡的暴君,就只能靠出賣靈魂兼荼毒生靈來施展你的才華。你盡情展示你的抱負,就是一個精緻的利已主義者在努力為禍人間。」

「你在輔佐勾踐翻盤後,查覺出危險來臨,及時開溜,還給賞識你的伯樂文種寫信說:勾踐脖子長,嘴象鳥一樣前探,這種面相只能共患難,不能同富貴。勸他歸隱江湖。勾踐始祖鳥的形象不是一天形成的,你平時不提醒你的摯友,選擇全身而退後才亡羊補。普通暴君殘害功臣,通常還找個借口掩人耳目,可勾踐這個真小人卻是直言忌諱他的功高震主,逼文種自盡。在你的潛意識裡,只不過是利用亦師亦友的文種,襯托你的目光如炬、高瞻遠矚吧?」

范蠡:「我脫離官場是非後,致力於商貿流通,總算人畜無害了吧。」

老丈:「你下海經商,是與同行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了嗎?多年的仕途,你積累了足夠的人脈,又有著雄厚的起步資金。要擠垮同行,壟斷市場,就象是國企排擠民企一樣是輕而易舉的事。憑良心講,沒有官方背景和來源不明的巨額資產,你能像變戲法一樣地在短短几年膨脹成跨國公司嗎?你的商界神話不過是官商勾結、巧取豪奪、魚肉鄉民的把戲,哪張老人頭上不帶著濃濃的血腥味?你拿著這不義之財的一個零頭,修個橋鋪個路,再建個范蠡希望小學,就能贖回你的罪孽嗎?」

「你樂於在叢林社會中興風作浪,就要自覺接受弱肉強食的生存原則,你的敵國之財被官和匪平均分配,正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贏得起,輸不起,象個潑婦一樣罵街,能罵回一條性命,還是能罵回一個銅板?能罵回幾句廉價的同情,都算你成功了。」

范蠡一翹大拇指,連聲稱讚:「罵得好,罵得妙,罵得呱呱叫!不是你直言不諱,我還一直以為自己是拯救萬民於水火的天使;燃燒我一人上,照亮全世界的聖人;苦了我一個,幸福十億的勞模呢。人最悲劇的莫過於自以為負屈含冤而死不瞑目,能讓我無缺無憾地了結此餘生,你算是我遇到的最成功的實施了臨終關懷的心理疏導師了。」

「交談了這麼多,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我的發小庄生。」

「全天下都知道你是一個不理紅塵俗世,清標傲骨的世外高人,洞察一切世事,勘破禍福生死,具備仙風道骨,擅長采陰補陽修身養性,幾乎養成了不死之身。都說你年歲過百,依然身輕體健,旺如壯年,今日相見,何以老態龍鍾、扶牆倚杖,露出下半世的光景來?」

「如果我所猜不錯,我的家破人亡窮途末路,完全是拜你所賜吧?是我的四萬兩黃金,讓你凡心大動,一世修為化為烏燼,清靜淡泊,毀於一時之嗔怒。飄逸祥和的長者瞬時轉化成蠅營狗苟的混混,作出了人所不恥的勾當。待復仇的快意過後,內心的慚愧讓你無地自容,良心的拷問和煎熬,信念的崩盤和坍塌使你幾天內,跟我一樣烏髮轉白加速衰老,形同槁木了吧?」

庄生嘆了一口氣:「你和我是從小玩尿泥長大的,雖然你取向於功名利祿,我志在著書立說,卻彼此赤誠相交,莫逆於心。想不到進取一生,到暮年卻殊途同歸,結局都是功敗垂成、晚節不保啊。」

「我讓阿大托你營救老二,你滿口應承了吧?」

「我一生苦節獨行,二萬兩黃金在我眼裡和一文錢硬幣沒有絲毫區別。收下禮金是為了讓令公子安心,事後我會將黃金原封返還的。我嚴正清廉的名頭不是憑空而來的。」

范蠡:「拜託不要在我面前賣弄你的清高了,在我眼裡,你苦行僧似的清高也只是沽名而已。有了這名頭,你才能以星相大師的名義向楚王進言,要求大赦天下了。只是楚王料不到你這般為天下請命的拳拳之心,夾帶著從死牢里撈人的私貨罷了。」

庄生臉色微紅:「赦免天下本就是施行仁政,順便營救了二公子,也不違我的初心,這與天理公道並不背逆。」

范蠡:「老大聽到楚王要大赦天下的消息,是倒果為因了。他回頭向你討還禮金,終於釀成大禍。唉!如果我堅持已見,讓老三前往楚國見你,就不會有後來的災難了。老三從小錦衣玉食的,揮金如土,從不把金銀放在眼裡。他會遵照我的吩咐,把黃金如數交給你後返身而回的。」

庄生:「長公子為人心思縝密,他打聽到我窮居陋巷,只拿出禮金的一半給我,又不聽我的勸告離開楚國,反而自作聰明在郢都四方打聽,要憑自己的聰明才智營救老二,直到聽到楚王大赦天下的消息。」

范蠡:「老大跟我一齊艱苦創業,知道財物來之不易,這正是他的短板。他返身向你討還禮物的無禮行為,把你這山中高士晶瑩冰雪,變成了市井無賴睚眥必報吧?」

庄生漲紅了臉:「換作你,遇到這樣的鬧心事,你會心如止水嗎?何況我這樣潔身自好愛惜羽毛,把名聲看得比性命更重要的廉直高士?」

范蠡:「我呸,你居然還能恬著臉自認高士?你本就沒打算接受我的重金,我的老大上門索回,省了你事後歸還的麻煩,這不是彼此方便、皆大歡喜嗎?你為了維護你的可憐的自尊心,甘做向楚王告密的卑鄙小人,以至於在我范家發生悲劇如多米諾骨牌效應。不知道你的報復是讓你的形象更加偉岸了,還是自取其辱了呢?」

庄生:「不要譏諷我。我一個嚴持清修之人,受到後輩小子的蔑視,也會發生『急性短暫性精神病』癥狀。換成你這種沾滿世俗銅臭的勢利之徒,為逞一時之快,只怕會不容片刻、變本加利地報復,甚至趕盡殺絕而後快。我事後尚且能悔悟自省,只怕你醉心於快意恩仇,永無追悔之意。」

范蠡沉默良久,凄然而嘆:「生於道德淪喪的末世荒年,要顯身揚名,除了與惡俗同流合污更有哪種渠道?要遠離是非、潔身自好只能遠離廟堂,甘心籍籍無名於鄉野了。」

庄生:「人人靈魂深處都有一個魔鬼潛伏著,畢生修持也難保它不會脫籠而出。能經得住驚濤駭浪、千擊萬錘的考驗,未必能受得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事誘發。人只有時刻受到外界的監督,才會壓抑魔鬼復活、遏制邪惡出籠。我一個清修之士尚且如此,更何況你們這些手握國家重器的勢力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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