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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再問我家孩子的大學計划了

別再問我家孩子的大學計划了

我第一次坐女兒開的車時,她沒打轉向燈就左轉彎了。她說:“給你說點好玩的事兒吧?我從來不打轉向燈。”

我說:“這不是什麼好玩的事兒。你必須打轉向燈。”

我女兒聳了聳肩——這是青少年的一個莫爾斯代碼,意思是:隨便你啦/你不明白/朱莉婭的媽媽就允許她這麼干。我們開著車在鎮上四處遊盪時,她很放鬆,我們去這兒買盒牛奶,去那兒接個姊妹。

那個夏天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們上哪都是她開車。有個郊區傳說講的是人在車裡時,青少年會吐露自己的秘密。我和女兒的情況不是這樣——我們討論的全是晚餐吃什麼。不過有一天,她開車經過一條安靜的街道時對我說:“我很喜歡開車。”

這比對我吐露秘密還要好。我還記得自己剛拿到駕照時的感覺——它的熱量,自由。我迫不及待地希望她也能擁有這種感覺。

她開始上高三,隨之而來的是餐桌上厚厚的一摞課本。現在,每次我把車鑰匙遞給女兒,她都會說:“你開吧?這段時間我壓力太大。”很快,車道上堆滿了樹葉,她說那讓她很緊張,不敢開到街上。萬聖節她也不能開車,因為那些“不給糖就搗蛋”的孩子。然後就下雪了。

給你說點好玩的事吧?這段時間,我也很有壓力。坐在我旁邊的同事,媽媽跟我一個年紀。我的牛仔褲太緊了。我的眉毛更稀了。我的孩子上高三了,這意味著,無論我走到哪兒,人們都想談論一件事:大學。

“你們開始選學校了嗎?她選了多少個預修課程?她擅長體育嗎?她是領導者嗎?是志願者嗎?是優秀畢業生嗎?”

我的回答會把談話引向兩個方向之一,就像是“驚險岔路口”(Choose Your Own Adventure)。如果我提出異議,我們就開始感嘆,現在的孩子壓力太大,真是可憐。如果我隨聲附和,我們就會談到:“你們列好名單了嗎?”

我討厭這個問題。要“選大學”的不是“我們”,而是我女兒。

一天晚上,我和丈夫與剛從日本回來的一些朋友共進晚餐。我們入睡時,丈夫說,“我寧願談論廣島也不想談論大學——我這是怎麼了?”

我熱愛這座城市,我們選擇它,是因為它有著優秀的學校和質樸的家庭。這裡不是那種別人會關心你的車子或者草坪的郊區,但人們會在意你的孩子去哪上大學。我也在意,但我也想確保我的女兒去了大學能夠照顧好自己。她會炒雞蛋嗎?會理財嗎?會在坐滿了人的房間里發言嗎?我可能幫不上她學三角函數,但我可以告訴她這些東西。我可以教她如何開車。

間隔了兩個月後的一天晚上,我在送她去游泳訓練的路上終於沉不住氣了。我一邊系安全帶,一邊怒氣沖沖地說道:“下次你來開。老是當你的司機我受夠了。”

她聳了聳肩:行吧/我很累/茱莉亞的媽媽就不會大聲嚷嚷。

“其實,從長遠來看,你的SAT考得怎麼樣並不重要,”我說。“重要的是你會不會側方停車。駕駛是生活技能。你得練習。”

她往後靠去,閉上了眼睛,就像她還是嬰兒時在我的臂彎里打瞌睡一樣。不知怎麼,剛剛一時激動,我忘了當我半夜上床睡覺時她還趴在那本《憤怒的葡萄》上,忘了她還要游上三英里,游完了頭髮都會被凍住。

她從更衣室里發來簡訊:“我在拼盡全力了。你是知道的吧?我壓力大得都要瘋了。”

我差點就回了一句,我也是——但我接著便意識到,我的壓力並不是她的問題,正如她的SAT考試不是我的問題一樣。於是,我發了一行愛心。

後來再有人想和我討論是選博雅還是“十大”時,我說:“停,等等。車學得怎樣?”

我的朋友不禁大笑起來:“簡直就是噩夢!她不會停車讓行人!”

這兩個對話——大學和學車——都只是一個讓我們夜裡無法入睡的現實問題的替身:我們的孩子一年後就要離家了。桌面上不會再堆滿書本,不再需要深夜的一杯杯茶。我不想把餘下的時間都用來執著于思考我的女兒會去哪裡上大學。除了學費(深呼吸),目的地並不是我能掌控的。

距離女兒的駕駛考試只有四周的時間了。我們——我是說,她——還沒有掌握側方停車,但她已經能在新澤西的公路上泰然自若的行駛了,真適合她的中間名(Grace[優雅],她這個年紀大半的女孩都叫這個)。當我們來到一個四向停車路口時,她等了三輛車按順時針順序開過。然後,她慢慢地踩下了油門。她說,“輪到我了,”我知道。也正是因為我知道,我才沒向她大吼開快點。

來源:紐約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