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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兩個兒子要哭一場”,武大教授說出原因

一個兒子進城要六七十萬,兩個兒子就要一百多萬。這對當地農民家庭是很難承受的。所以有些村落傳出一種說法,”
生兩個兒子要哭一場。”

文 3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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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邵陽的婦女與兒童。圖源:IC Photo

新京報記者 馮雨昕 編輯 胡傑 校對 李世輝

根據多地統計單位官網信息,為響應《國家統計局關於開展農村青年婚姻關係調研的通知》,多地在今年下半年進行了農村青年群體的婚戀及生育調研。結果顯示,農村青年的結婚率、生育率普遍較過往下降。以浙江寧波為例,當地已婚或離婚的農村青年中,育有一孩的比例為
62.5%,二孩的比例為 23.21%,三孩的比例為 0.89%;有 13.39% 的受訪者未生育。

” 和城市裏的青年已經不太願意生育不一樣,農村青年其實是願意生孩子乃至生二孩三孩的,但是他們不敢生。”
武漢大學社會學院教授、研究員、博士生導師楊華在數十年的鄉村調研中發現,盡管仍有較為強烈的生育意願,農村地區的青年群體往往受製於高成本的婚姻與生活模式,從而導致結婚難、少生育的狀態,乃至陷入
” 生兩個兒子要哭一場 ” 的境地。

楊華認為,在被廣泛討論的失衡的性別比之外,農民進城也是導致農村人口結婚率與生育率下降的主要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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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 年 7 月,楊華在湖南農村調研。左一為楊華。受訪者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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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農村地區被高額的結婚成本所困擾

新京報: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做農村婚戀、生育方麵的調研的?是怎麽調研的?

楊華:從 2007 年開始,我每年至少有 3
個月的時間,會到全國各地的農村做田野調查。在村裏的時候,每天至少有兩個訪談對象,上午下午各談兩三個小時。談的內容很全麵,政治、經濟、文化都談,同時也會聽他們說很多自身家庭的情況。

新京報:剛開始的時候有什麽特別的體會?

楊華:十年前,我在河南調研,就聽說他們被高額的結婚成本所困擾。那時候,要在村裏說一個媳婦,必須要在村裏建成一套新房子,帶院子的那種,大門也要上檔次,否則很難成功說媒。

我記得我在開封的農村認識一戶家庭,給自家的兒子做了許多媒,請職業媒人也好,親戚說媒也好,都不成。兒子到了 28
歲還未婚,在當地算非常大齡的未婚男青年。為什麽呢?主要就是因為他們家院子的院牆還沒有砌起來,房子也是老式的房子。我調研結束後,他們家建了一棟新房,很快就門庭若市了。沒多久,兒子就結婚了。

新京報:建房子這類成本通常都由男方家庭負擔嗎?

楊華:是的,在農村地區,適婚女性數量低於適婚男性數量,通常 100 個女性對應 108 到 120
個男性,男性的求偶競爭相當激烈,所以婚姻的成本也基本都由男性承擔。

新京報:不久前,某地民政局為解決農村大齡男青年的擇偶難問題,” 鼓勵女青年留在家鄉
“,你怎麽看待這個提議?

楊華:這是治標不治本的。男女性別比例失調在農村、城市都有體現,男的多、女的少,不管女青年流向哪兒,都注定會有條件相對差的男青年找不到配偶。

新京報:在你的調研中,農村地區年輕人的結婚渠道是什麽樣的,是婚姻自主,以 ” 愛情 ”
為主要導向還是傳統的媒妁之言?

楊華:現在的多數農村地區,尤其是淮河以北的農村,主要是通過相親結婚的。我觀察到,農村的年輕人,即使出去務工了,原生家庭的文化體係也要求他回家過年時接受父母的相親安排,最終進入與本地人結合的婚姻。在北方的農村,我所見的與外鄉人結合的婚姻不到
10%。這是一種傳統婚姻觀的延續,覺得找本地人靠譜,怕外來的媳婦跑掉,婚姻不穩定。

新京報:相親這種方式,對男、女都一樣嗎?

楊華:女性找外地人的比例要高一些,大概在 15% 到 20% 的樣子。因為女性在流出農村後,在發達地區 ” 往上找 ”
的成功率要大一點,畢竟在大眾觀念裏,女性找更強勢優秀的異性結婚是很正常的。男性就不一樣了,通常要 ” 下就
“。那麽在農村的家庭觀中,就不如回老家找個本地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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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 年 7 月,楊華在湖南農村與村民交談。左三為楊華。受訪者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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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兩個兒子要哭一場 “

新京報:在你後續的調研中,上述的結婚成本是否發生了變化?

楊華:我前不久去駐馬店調研,發現目前最常見的現象是,男方要跟女方相親的話,首先要有一輛 10
多萬的車,並且在縣城有套房子。現在縣城的房子每平方米均價怎麽也要六七千元,那麽房子的首付、購車款加上十幾萬彩禮,婚姻總成本低則五六十萬,高則七八十萬。

一個兒子進城要六七十萬,兩個兒子就要一百多萬。這對當地農民家庭是很難承受的。所以有些村落傳出一種說法,”
生兩個兒子要哭一場。”

新京報:這是傳統生育觀被動搖的表現嗎?

楊華:不能算。其實農村地區的男孩偏好還是有的,生第一個兒子的時候都很高興。但生到第二個兒子的時候,就高興不起來了,因為成本太高,負擔不起。而如果第一個生的是女兒的話,就還有可能再生一個兒子。我之前做過一個農村地區生育意願的數據調查,90
後願意生育的孩子數量是在 1.5 到 2 之間,80 後是 2 出頭,70 後則更高一點。90 後的生育數量比 70 後、80
後降低大約 21.3% 和 14.35%。

新京報:所以這和城市地區的低生育率不一樣。

楊華:不太一樣。城市的低生育率不僅僅因為生活成本、婚姻成本,它還是整個價值觀轉變的結果。大城市裏的高知女性、雙職工家庭,本身的生育意願就非常得低。在事業發展麵前,他們願意生一個就不錯了,更別說生三個。而農村地區並不是沒有生育意願,他們本質上生二孩、三孩的意願是很高的,隻是擔心生不起,生育意願被抑製住了。

新京報:怎麽理解這種 ” 擔心 “?

楊華:在我的理解中,目前,農民的婚姻成本、生活成本與進城的成本基本可以畫等號。十年前我在河南調研,聽說成親的條件是在村裏起一座新房。而從
2014 年後,說親的基礎條件就變成了男方家庭到鎮上、縣城買一套商品房。農民都想到縣城發展,都在追求城鎮化的生活。

我之前對華中地區的幾個縣城進行調研,發現各區縣城鎮化率在上升,多數區縣的生育率卻在下降。所以也可以說是城鎮化影響了農村的生育率。比如說,在秦嶺淮河以北的農村,城鎮化的比率非常高,我觀察到百分之七八十的農村家庭都在縣城買房了。相應的,生三孩的農村家庭就非常少,我幾乎沒有觀察到幾例,都擔心養不起。

而在江西、湖南、廣東、廣西、福建、海南等地,由於城鎮化水平比北方低,大部分年輕人還是在農村結婚、在農村生活,婚姻成本、生活成本都比較低,生三孩的農村家庭出現得稍多些,有百分之三四十的
80 後、90 後生育三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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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好了,縣域會成為中國生育的高地 “

新京報:你怎麽評價農民的城鎮化生活?

楊華:比較關鍵的問題是,很多農民到縣城主要是為了子女的教育。因為鄉村教育在衰敗,學生數量、學校數量都在減少。我調研的時候發現,生源、優秀教師群體都在往民辦學校流動,而民辦學校有
90% 都在縣城。好些農村地區的學校隻有一個學生,有 30 個到 50 個學生的學校是最常見的,50
人以上就算人多了。而在教育學的概念裏,必須有一定的學生數量,讓班級成規模、有梯隊,教育才有可能做好。

因此,農村地區的學校基本都沒法和城裏的學校比升學率。在這個基礎上,農民隻能往縣城走,在縣城買套房,讓子女進城讀書。

新京報:這加重了農民家庭的生活負擔?

楊華:這是最沒有效率的生活模式。通常孩子在縣城讀書,由於缺乏寄宿、校車等服務,家長到縣城陪讀是非常必要的。比如在衡陽農村,小學生的陪讀率達到
80%
以上。陪讀的往往是母親,父親去東南沿海打工,爺爺奶奶則在老家種田。這樣一個家庭就分裂成了三塊地方。且因為除東南沿海外,中西部地區工商業還不發達,農民到縣裏後是很難找到工作的,陪讀的母親一般都是全職陪讀。這就造成了一個青壯年勞動力的浪費,會給農民家庭帶來更大的負擔。

而越是家庭負擔大,越養不起孩子,越把所有的精力、期待放在唯一的孩子身上。在調研中,我就發現陪讀的母親常常會和孩子產生衝突,家庭矛盾很多。我接觸的有陪讀經曆的母親基本都不願意生二孩或三孩。

新京報:目前有什麽解決辦法嗎?

楊華:三孩政策放開後,各地其實都在探索鼓勵生育的方法。比如搞托育,小孩在半歲、一歲以後,由托育機構來托管,以此解放父母的勞動力,盡量不讓生育和事業衝突。很多縣城現在都在構建托育機製,有的是成立公益機構,有的是在工作場所、在單位設立托育地點。但目前的效果還不明顯。

我覺得更本質的方法是,首先把鄉鎮教育搞好,讓農民的後代不必非得上縣城讀書,節省農民家庭的生活和婚姻成本。第二是要讓農村地區的城鎮化伴隨有充分的就業機會。比如說,當農民流向縣城購房時,可以同時在縣城就業,這才是真正的城鎮化,才是不加重農民生活負擔的城鎮化。

在中國,農村人口至少還有五六億,如果可以搞好鄉鎮教育和提高縣域的就業機會,我相信縣域會成為中國生育的高地、人口增長的 ” 蓄水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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