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鄭州一位96歲的老奶奶多次登上微博熱搜。
這位老奶奶走紅的原因並不複雜，她以96歲的高齡，仍然堅持上街擺攤，而且妙語連珠。
圖片來源：@誌剛在鄭州
有人問她是什麽學曆，老奶奶幽默地回答：“家裏蹲大學！”
“不高興的事情少想，哭哭啼啼是一天，哈哈大笑也是一天。”
每天深夜11點到淩晨5點，都是老奶奶的工作時間。
她賣的菜饃6塊錢一個，每天早上都會親自去菜市場采購，確保原材料的新鮮程度。
這麽大年紀，每天還如此辛苦地擺攤，充分地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莫非是家庭太困難？或者是沒有家人可以依靠？
網友們議論紛紛，各種猜測五花八門。
然而，就在大家為老奶奶的豁達勤勞讚不絕口的時刻，最令人不願意看到的一幕發生了。
1、
“刷一波火箭！一起來看老奶奶的做饃手藝！”
“禮物刷起來！大家一起買老奶奶的菜饃！”
“老鐵們，快來看最近網上爆紅的擺攤奶奶，點擊關注我，以後我每天都帶你們看奶奶！”
“快點雙擊666！”
這一幕，發生在河南鄭州的街頭，各地的網紅都聚集在一起。
圖片來源：中新視頻
小小的菜饃攤位，被圍得水泄不通，閃光燈不斷亮起。
他們的共同目標，是圍觀拍攝96歲的擺攤奶奶。
這位老奶奶的老家在河南周口，之所以能夠“出圈”，最重要的原因有兩個：年齡和金句。
雖然現在生活條件好了，國人壽命已經得到普遍增加，但是通常70歲就已經徹底開始頤養天年了。96歲高齡的老太太，竟然每天出攤，怎能不令人感到震驚？
而且，她的出攤時間都是在深夜，對體力精力的要求就更高了。
更令人意外的，是她的豁達和通透。
“隻要錢來的正道，沒有不容易的事，來的不正道，再容易也不容易。”
“我覺著人老了應該有個價值，一天到晚吃飽坐餓，打牌打麻將，我覺得那不是個事，對下一代影響也不好。”
圖片來源：@誌剛在鄭州
有人認為，老太太可能是生活所迫，所以才不得不選擇這種生活方式。
然而，老人家其實有好幾個子女，而且都很孝順。
他們也不太願意母親每天如此辛勞，但是無奈老太太十分堅持。
她從60歲開始就上街擺攤，一下子堅持了30餘年。
圖片來源：@誌剛在鄭州
她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讓自己有價值。被一位網友拍攝視頻上傳到網上之後，迅速引起了網友們的共鳴和關注。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老人家真的是有大智慧。”
沒想到，老奶奶這一走紅，可就捅了馬蜂窩。
2、
在當下的中國，隻要能在互聯網上走紅，就意味著成為了流量的來源。
流量是什麽？流量就是錢啊！
各種主播聞風而來，慕名而來的網友也不在少數。
老奶奶就算精神頭再好，也畢竟是96歲高齡，哪裏受得住這種高強度的工作？
一晚上基本上就沒有休息的時候，手不能停，因為主播們不斷地買菜饃，給手機屏幕前的粉絲們看。
要是普通的商家，可能會感到“痛並快樂著”，畢竟利潤增加了。
但是老奶奶卻受不住這種“關注”。
且不說體力跟不跟得上，無數攝像頭整夜拍攝，精神上就受不了。
有位熱心市民選擇報警，警察來了之後主播們才稍微收斂一些。
圖片來源：@誌剛在鄭州
“大家都來買你的菜饃，你高興嗎？”麵對這樣的提問，老奶奶無奈地回答了一個字——“累！”
有人幹脆建議老奶奶直接漲價，反正漲價了那些主播也還是會買，何不宰他們一筆？
老奶奶的回答是：“我有我的想法。”
在她眼裏，隻要是來到攤位的顧客，無論他們目的是什麽，都要盡心盡力讓他們滿意。
圖片來源：人民日報
可是主播們卻絲毫沒有體恤之心，仍然不停地讓老奶奶做饃。
表麵看來，他們付了錢，這種行為天經地義；實際上，他們是在壓榨老奶奶的剩餘價值。
主播們買菜饃花費的那些錢，和他們獲得的巨大打賞收益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老奶奶現在就是他們眼中的金礦，被各種野蠻發掘。
用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就像是唐僧掉進了盤絲洞，被妖精們團團圍住，每個妖精都想啃上一口唐僧肉。
而這種流量狂歡的受害者，老奶奶並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之前的“拉麵哥”事件，也令人十分唏噓。
3、
拉麵哥的走紅，是因為堅持一碗麵隻賣3塊錢，而且堅持了長達15年之久。
這麽些年，物價上漲了多少，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拉麵哥卻不願意漲價。
“老百姓們掙錢不容易，如果我漲價到四五塊，老百姓就舍不得吃了。我把人情看得比較重，把錢看得比較淡。”
鄉裏鄉親的情誼，在他眼裏要比利潤重要得多。
他的攤位通常擺在農村的集市上，來來往往的顧客都是附近幹活的農民。
沒想到，自從他的事跡在網絡走紅之後，老顧客們都被嚇得不敢上門了。
因為他的攤位成了“直播現場”。
裏三圈外三圈，沒有一個是真心前來就餐的，全是為了獵奇湊熱鬧。
拉麵哥所在的村莊每天都車流不斷，從早到晚都有外地車輛源源不絕趕過來。
除了人手一個攝像機的網絡主播之外，還有各種奇葩事件在他的攤位旁邊上演。
有人為了蹭熱度，甚至在現場要“賣身葬父”，簡直是人間迷惑大賞。
附近的父老鄉親們哪裏見過這種陣勢，誰也不想走進鏡頭被全國人民觀賞，於是紛紛止步。
拉麵哥非常難過。
他擺攤的本意，是在養家糊口的同時，給鄉親們提供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
這其實是我們鄉土社會中一種最淳樸的思想觀念，完全不是市場經濟下純粹的商業思維。
主播們卻破壞了拉麵哥這種最單純的願望，為了利益無所不用其極。
有的主播甚至誘騙他幫忙宣傳自己的商品。
所以，拉麵哥鼓足勇氣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我希望他們離我的生活遠點。”
4、
但是，這樣的呼聲，在流量經濟的狂歡下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沒有人能管住那些網絡直播的攝像頭，沒有人能拴住主播們的腿。
拉麵哥隻能像電影《楚門的世界》裏可憐的主人公一樣，每天都生活在直播曝光下。
這樣的生活，想想都令人窒息。
為了逃避這種生活，拉麵哥一度被逼得離開了家。主播們卻還是不放過他，依然蹲守在他家附近，等他回來。
娛樂至死、流量為王，這就是當前網絡直播的一種現狀。
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們每一個人，都可能成為被追逐拍攝的獵物。
當身上的流量價值被壓榨一空，圍獵者方才心滿意足。
他們從這個過程中得到了粉絲和金錢，被拍攝者的生活卻被攪和得一地雞毛。
拉麵哥是如此，擺攤奶奶也是如此。
擺攤奶奶說的一句話一針見血：那些慕名而來的顧客“嚐饃是假，看人是真”。
拉麵哥和擺攤奶奶的共同點是，他們擁有著最樸素的情感和智慧，卻受到了傷害。
圖片來源：新京報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缺乏對直播亂象的管控。
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觀看打賞的每個人，都是那些無良主播的“幫凶”。
對於這些無良的網絡主播而言，沒有關注和打賞，他們也就自然失去了瘋狂拍攝的動力。
而對於那些純善的、熱愛生活的本分人來說，不打擾，就是我們能給予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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