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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歲到28歲,我的黃金時代都在工廠流水線上

「誰來當工人」

打工十多年,小海覺得自己始終是一個外來者,漂在城市最讓人看不見的角落。對他來講,家鄉是回不去的,城市也待不下來。但若比較起來,反而外麵的世界,更像是一個避風港。

15歲到28歲,我的黃金時代都在工廠流水線上

主筆 | 王珊

攝影 | 夏天

我一腳踏在工廠一手托著太陽/夢想無處可去/現實無法躲藏

在日光燈日夜照射的流水車間裏/我們活得就像是機器人一樣

我一腳踏在工廠一手托著太陽/看似走在路上/又有誰會知道方向

在這隆隆轟鳴的發動機下/有誰聽到那心在轟然爆裂的巨響/我一腳踏在工廠

在這座陌生的城市熟悉的圍牆/重複的日子裏我想找一個活著的希望

在這場真實的流浪/卑微的自由/荒謬的遊戲中/我想找一片靈魂的光芒

這是小海在車間打工時寫的詩,名字叫《一腳踏在工廠
一手托著太陽》。工廠是他從15歲待到28歲的地方。一個打工者的身份和機器轟鳴之下的單調生活,是他要麵對的現實,太陽則是他夢想的象征。小海來自農村,生於1987年,本名胡留帥,取名小海是為了向詩人海子“致敬”。

這些年,小海去過深圳、廣州、上海、蘇州、南京,都是中國發展最快的城市。可他對這些城市的了解並不多,他很少真正地去逛逛,看看這些城市的日常。工友、工廠和周圍的環境、建築是他對一所城市最大的認知。在工廠打工的12年裏,小海製作過收音機,在電子廠安過螺絲,在製衣廠踩過縫紉機。像打工潮之下的無數打工者一樣,他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車間的白熾燈下度過的,他覺得燈光像毒辣的日頭一樣,將他對生活的熱情消磨殆盡。

對於這些,他又無力改變,於是開始寫詩,這既是他反抗的一種手段,也是他為生活的熱情尋找到的歸屬。每多寫一句詩,他便覺得自己的自卑、自負和痛苦,都得到了更多的安慰和化解,就像鎮痛劑一樣。然而新的一天開始,新的痛苦又找上門來,於是又開始寫新的詩。這樣的循環反複之下,他覺得生活沒有白過。

15歲到28歲,我的黃金時代都在工廠流水線上

下班後,小海回到住處,翻翻書,又到了獨處的時刻

所有打工的地方,小海最喜歡寧波的梅山島,那是他待過時間最長的地方。在他的敘述裏,那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春天的時候,桃花開滿了整個島嶼,還有大海就在眼前。小海覺得太美了。那個工廠也不忙,在一個廢棄的學校裏,隻有幾十個工人,沒有太多條條框框的東西,下班了就去看黃昏夕陽。小海說,那個美可以消解機器帶來的單調、重複的壓抑。

我見到小海時,他已經離開了工廠,在北京東五環外的一家二手服裝店工作,工資一個月隻有2000元。小海每天的工作是去倉庫拉衣服,然後以市場價格的1/10出售這些衣服,買衣服的人都是和他一樣的打工者。這家店是由一家公益組織運營的,但因為疫情已經有段時間沒有發工資了。即使如此,他對這樣的生活依然是滿意的,因為這讓他和過去的生活拉開了距離,讓他不再被機器的轟鳴聲包裹。外界對公益組織的關注度,也讓他有一些希望,是不是有人能看到他寫的詩?

以下是他的自述。

在工廠

我出生在河南省東部的一個村子,2003年,不滿16歲的我就出門打工了。有十多年的時間,我都生活在工廠裏。我們村很大,由好幾個自然村組成。在我小的時候,村裏對孩子上學整體都不重視,我們兄弟姐妹四個,大姐早早就退學在家幹活兒了。我和大哥讀初中時,父母說家裏條件不好,隻能供一個孩子讀書,讓我和哥哥做抉擇。我哥是複讀,理科比我好,大家都覺得他以後會有出息,所以最終哥哥留在家裏繼續讀書。

那時,打工已經是一種潮流,我的表哥表姐們早就帶著行李去了南方,隻有春節時才會回來。他們穿著新潮,講著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話,還用帶回來的錢幫家裏蓋了房子,誰看著都眼熱。他們還跟我講述外麵的世界,廣闊、新潮,人頭攢動,是我難以想象的熱鬧。那時打工是親戚帶親戚、老鄉帶老鄉,我本來也想這樣跟著去,可他們嫌我年紀小,過完年悄無聲息地走了,沒有叫我。

我很失落。我媽拿出1000塊錢送我去技校學縫紉,技校給的承諾是,學成後會推薦進廠。我們一群人就這樣跟著技校老師去了深圳。這是我第一次乘火車,沒有坐票,車廂裏人很多,我在兩截車廂接口的水池邊找了個地方蹲著,不知穿過了多少橋洞與隧道,我們才到了惠州,又從惠州坐大巴到了深圳橫崗。那時深圳正是廉價勞動力加工業飛速發展的時候,到處都是工廠。技校的老師將我們送到一個電子廠,跟在學校學的東西毫無關係。後來我才知道,技校送我們進廠,廠裏會給他們錢。

廠子是做收音機的,工資一個月300元。我被分配了一個簡單的活兒——用小刀刮剛加工出來的收音機塑料殼子上的塑口。廠子每個月休一天,其他時間都在工作,每天工作十多個小時,經常加班。我記得有一次加夜班,我打了瞌睡,鋒利的刀片一下子就割到了手。我一直撐到下班,當時手指頭已經腫得老高,最後還是室友幫我處理了一下。我年齡小,他們都叫我“大小孩”。在廠子裏,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來檢查是否違法雇用童工,這時候,組長就讓我上午待在宿舍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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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所大學的學生來拍紀錄片,小海是他們的主人公

第一份工作我幹了兩年,兩個月往家裏寄一次錢,貼補大哥讀書。我很少出廠子,外麵的世界太大了,我覺得陌生而恐懼。工廠就像一個俄羅斯套娃:最外層是廠,接著是廠房、車間,再然後是流水線、崗位,我被套在最裏麵,每天機械地重複一個動作,都產生了肌肉記憶。因為害怕,等到我哥也退學來打工,過年時我才第一次回了家,那時距離我離家已有4年。我們坐的大巴車,從湖南開到湖北,一路好多山,等看見平原的時候,我知道離家越來越近了。家裏變化挺大,有了電動車,爸媽也老了,頭發都白了。

第二份工作是在一個服裝廠,在東莞。工廠生產香港的時裝、日本的童裝,還有足球服。我做的工序是在衣服上軋一條線,軋一道給9分錢,後來降到5分,每天工作15個小時,做到眼睛昏花,腦子裏也是一片渾濁。有時候我實在困到無法支撐,就借口上廁所,偷偷跑到樓頂,定個鬧鍾睡5分鍾。廣東一年中的氣候變化不大,終日待在工廠裏,我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了春夏秋冬的概念,終日陪伴我的是頭頂的日光燈,我想象它是太陽,一點點烤熾著我對生活的熱情。

日子過得一絲風都沒有,沒有寄托,有改變的想法,卻不知道能去做什麽。有一段時間,工友們盛行買彩票,我也跟著買,漸漸就上了癮,和所有人一樣,我期待著中獎給我帶來更好的生活。多買一張彩票就多一次希望,所以哪怕是下暴雨,我也要出去買,一天都不停歇。有一次我做夢夢到了彩票號碼,我一路狂奔到彩票站,可惜後來也沒中。隻有一次,我離中獎最近——買彩票的路上我遇到了個賣香蕉的,結果趁我不注意,對方把我的錢調包了,彩票就沒買成;沒兩天,我就聽說有人中了1500萬元。離開那個工廠時,我將自己買過的所有彩票拿到樓頂,從上麵往下撒,紛紛揚揚的,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特真誠。

寫詩

如果說在工廠工作的頭4年還有新鮮感,後麵的年份,就隻剩下了忍耐。這些年我到過深圳、廣州、上海、蘇州、南京,每個城市都很大,我的記憶卻都在工廠裏。有時候我會想,我明明是這個城市的一分子,也在為城市的發展做事情,可那種陌生和疏離感卻一直伴隨著我,我始終是一個外來者,漂在這座城市最讓人看不見的角落。

工廠裏有很多規矩,我越來越無法理解。有一個工廠對我們管理很嚴格,早上8點開始上白班,可每次都要提前10分鍾召集大家開早會,交代生產情況、分配任務。對於遲到,工廠做了嚴格規定:遲到一次,組長當著小組的麵批評你;遲到兩次,要寫檢討,要“認識到遲到的錯誤”;遲到三次就要罰款50元,因為“屢教不改”。我覺得這樣很不尊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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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晚,皮村依然是熱鬧的,小海喜歡到這裏逛逛

工廠也分淡季、旺季,有的階段並不忙,不需要上夜班。可我曾工作過的一個廠子,因為我們有固定工資,晚上即使沒有活兒,也要求工人在崗位上待著。你就會看到一個奇怪的景象,整個晚上車間燈火通明,大家就坐在那裏聊天吹牛。我很迷茫。我不想聊天,也不知道能做什麽,就去背一些詩詞,最早是唐詩宋詞,我背了三四百首,還翻過兩遍字典。我給工友們背誦《春江花月夜》,他們覺得寫得是挺好,但跟我們沒什麽關係。不工作的時間,他們多數去網吧打遊戲,或者在宿舍聊天,對他們來講,這或許也是一種麻痹的方式。

有一天,我在蘇州的街頭看到了一本海子的詩集,那是本舊書,扉頁上寫著最初購買的時間與地點。海子的詩裏有麥田、大地、糧食和蔬菜,這讓從農村來的我備感親切,覺得被溫暖到了。於是我開始學著寫現代詩,這是更靠近我現實生活的東西。我覺得我和海子一樣孤獨,我從他的詩裏學到了真誠,真誠地麵對自己孤獨的靈魂與生活。我視他為哥哥,所以我叫自己“小海”。我曾寫過一首詩致敬他:

在明月升起的夜晚/你是不是又去神遊草原了/我仿佛看到了/在你臉上/倒映著那戈壁灘的美麗與荒涼/在你那鬱鬱蔥蔥的胡須裏/是不是生長著草原啊/我分明看到羊群在啃噬著草原的悲傷與力量

這首詩名字叫《長著絡腮胡子的哥哥海子》。

我後來知道了許立誌,一個在富士康打工的工人,也寫詩,2014年跳樓了。他寫過一首《出租屋》,我印象很深——“十平方米左右的空間/局促,潮濕,終年不見天日……每當我打開窗戶或者柴門/我都像一位死者/把棺材蓋,緩緩推開。”我理解他,看不到生活的出路,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我也在鄭州的富士康工作過。每當我想起這段時光,總有恍然如夢的感覺。我的腦海裏總有一幅景象:冬天淩晨4點的下班路上,呼嘯的北風、飄飛的大雪、各種叫賣的商販、沉默而鮮亮的月色、孤獨的星辰,以及簇擁著行走卻表情漠然的工人大隊伍。其實我的心已經從樓上躍下過許多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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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北京近郊皮村的小海去隔壁村子理發,他2016年來北京後,一直生活在這裏

我那時寫詩,都是見縫插針地幾個字幾句話地寫,這些紙可能是報表、上貨單或檢修單,寫的大多是我的牢騷和抱怨。我如果白天寫了東西,晚上就去網吧謄到我的QQ空間裏。寫的時候情感宣泄,字跡太潦草,如果當天不抄下來,後麵就認不出來自己寫的是什麽了。有時候字認不出來,就隨便換一個字,但可能最初的那個字是最好的。寫東西就像說話一樣,自說自話,在車間和人家交流沒有意義,還不如這樣和自己交流。隻要我能記錄下來我當時想到的東西、我的心情、我的感覺,我的孤獨感就會得到緩解,相當於一種解救和安慰,像鎮痛劑一樣。第二天,這個安慰的力量就會減弱,我就開始寫新的。

我也想過換個職業,有一段時間我從工廠出來,去做推銷員,賣過味精、黃金煙鬥,還有按摩儀,可是做了一陣,我就放棄了,我受不了那些虛假的東西。我還在蘇州學過做烤鴨,學會以後賣了一個星期覺得沒勁,就走了;還賣過爆米花,但沒有一件事情能讓我立刻看到生活的希望。

我自信自己的才氣,我想證明自己。我拿著一大摞自己寫的東西去參加《中國好聲音》,結果節目組說報名早就結束了。我又去參加選秀,在一個節目上朗讀唐詩。我在節目上說,希望更多的人感受到傳統文化的魅力,可評委老師說我太單調了,建議我穿著唐朝的衣服,用咆哮體讀,後來也就不了了之。我總是在不死心地折騰,但也折騰不出什麽東西,極度地熱血澎湃,被現實裏一盆盆冷水一次次潑滅,就是那樣的一個狀態。

沒有地方去之後,我隻好又回到工廠。可我越來越待不下去了,待的時間也越來越短,有的幹幾周,有的三五天,待一天的也有。我的家人並不知道我經曆了這些,他們隻知道我在外麵打工。他們也全在外麵,為了生存而辛苦工作,也很難關注我太多。那時候,我們家就像時代的一個縮影,親人們各自天南海北的,全都不在一塊兒:我在蘇州,我爸在廣州,我弟弟在浙江,我哥在蘭州,我媽在新疆摘棉花。

我一個人在外麵跌跌撞撞、東奔西跑的,一切都是跟著自己的感覺走,最終被時代的列車甩了下來。

回到現實中

我總覺得自己的性格很飄,不像同齡人一樣踏踏實實的。我自己這麽多年一直活在一個夢幻裏,寫詩、聽搖滾樂,暢想通過出名被人所認識。我沒想過買房子,沒有去考駕照,也沒想過買車。換句話說,我沒有生活的概念。我想這大概跟我在車間的生活有關係。我從15歲待到28歲,這是一個人的黃金時代,是人生觀、世界觀形成的階段。可我的這個時期,都在工廠裏,我被滾滾南下的時代裹挾了。

我身邊的人基本上都結婚了,有了孩子,許多吃苦耐勞的人在外地買了房子。隻有我,在各個工廠之間來回晃蕩,時間就這麽過去了。現在,我是物質沒有,理想也沒抓到,就這麽沒皮沒臉地活著。23歲之前,讀幾首詩我就心滿意足了,覺得太幸福了。現在不行了,我沒有辦法再欺騙自己了,或者說沒有辦法再為自己療傷了,生活還是得回歸到煙火裏去。這些是我現在要麵對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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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和朋友們一起去吃飯,生活在這裏有許多的快樂,是曾經工作的車間所不能給他的

最大的問題就是結婚。隨著年齡增長,結婚變得越來越沒有指望。我姑媽曾經給我介紹過一個女孩,是鄭州的,家裏條件不錯,父親是退伍軍人,母親也退休了。我那時很瘦,體重才一百零幾斤,女孩有160多斤。我們倆走在街上,對比很明顯,我想一定有人在看我們。我們看了幾次電影,吃了幾次飯。她總是點牛排,我當時心裏就發虛,總是吃牛排,我的工資隻有2000元,怎麽吃得起。後來她可能覺得我倆不合適,就分手了。

到現在為止,我相親的次數不下50次。如果寫在紙上,就是一個十年相親史。最早一次相親是在2009年,我是騎著電動車去相親對象家的,陪著我的是一個親戚。可那時我的心思都在自己的理想上,對於結婚沒有太多的想法,就這麽錯了過去。我眼見著結婚彩禮一路上漲,從最早的幾千塊漲到10001元(取萬裏挑一的意思),沒幾年又漲到了8萬元,現在已經是18萬元。不僅如此,還要有房有車。我家沒有車,現在相親都得借親戚的車。每次去之前,我爸都要給我墊增高鞋墊,他怕女方嫌我矮。

這些年我沒有存下什麽錢,好在親戚都很支持我,說彩禮的錢願意一起湊給我。我爸媽說就是借錢也要讓我結婚,可我還找不到對象,這太讓他們傷心了。現在農村裏女孩子越來越少,誰家有個女孩子,媒人能帶著男生一天到晚地去,前一個剛走,後一個就進去了。我媽經常做我的思想工作,跟我說,相親的女生如果是離過婚的沒有問題,受了傷害的人才懂得珍惜;有小孩也沒事,生的沒有養的親。她比我還要開明,我覺得他們比我更能接受時代的變化,更能夠去自如地改變。

村子裏如今幾乎沒有年輕人了。老家就像一個競技場,比誰家孩子賺錢多、誰家娶媳婦蓋的房子好。我顯然是那個失敗的人。1997年,我們家蓋了一次瓦房,2007年推倒又花了十幾萬蓋了樓。2015年,我家樓的樣式被淘汰了,我弟用打工賺的20多萬元,蓋了一棟新的房子。他自己在外地買了房子,說這個房子給我結婚用。我有時想想心裏就很難受,這麽多年我在外麵漂著,我的新房子都變成了舊房子,有時候風還會刮掉幾個瓦片。我媽早就把我結婚的被褥準備好了,可有一次被老鼠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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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喜歡搖滾樂,他說當所有的情感都噴薄而出的那一刻,也就會唱了

我是2016年來的北京,從杭州飛過來,那是我第一次坐飛機,買的是打折機票,半夜2點鍾到的。我到了北京六環外的一個村子。我來北京是參加大地民謠音樂會,我在車間寫了好多詩,我想把它們唱出來。我在音樂會上讀了一首詩。讀完詩,我又回到了現實生活,需要生存,我得去找工作。有一天我換了三個工作。那時,我在三裏屯的一家店做服務員,幹了三天,老板說我不合適,讓我收拾東西走人。我想到了雍和宮旁邊的一個東南亞餐廳,我之前麵試過,對方同意我去。我帶著行李往那邊走,結果路上看到團結湖有個餐廳在招人,我就過去端了一小時盤子。我感覺中餐館太累了,就又提著行李去了雍和宮。

對我來說,家鄉是回不去的,城市也待不下來。但若比較起來,反而外麵的世界,更像是一個避風港。窩在這個村子裏,沒有人評價我,沒有人認識我,我跟誰都是點頭之交,大家都在忙著生存和生活,也沒有心思去管別人的事情。我在這家二手店賣衣服,雖然工資很少,也不能按時發,但我起碼有了自己的時間,讓我還能觸碰到理想。我媽覺得我現在的工資太低了,她最近都跟我規劃好了,讓我夏天回家考個駕照,然後去南方工廠打工,她說南方女孩多。我說:“媽,我最早不就是去的南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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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小海來講,老家是回不去的,反倒是外麵的世界,像一個避風港,沒有人評價他,沒有人認識他

幸福生活到底什麽時候才能來臨?我最早寫過一首詩,叫《幸運女神光顧我》:

有人說生活就像一首歌/我想問一問它唱的是什麽/我一直在拚搏卻總還一無所獲/是不是方法用錯我開始疑惑/我要找到一個方向/去勇於開拓/星星要做最亮的那一顆/幸運女神光顧我/得到我想得到的/幸運女神光顧我/擁有我想擁有的/如果生命就像是一場雲遊/我願獻出我青春的全部熱情/帶著最初的執著/等待命運的再次轉折/-顆純真的心在閃爍/等待美夢成真/開花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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