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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內熱文:出國就像下鄉改造 還不好意思跟國內人說

小時候,我對父母輩的生活頗感興趣,我總在想,他們那個沒有什麽娛樂消遣去處的相對落後年代,他們那個沒有外賣、網購、移動支付與便捷公共交通服務的年代,他們那個幹什麽事情都顯得麻煩的年代,都過著怎樣的生活?

我記得很清楚,我每每問起這樣的問題,母親總會意味深長地說出這樣的話:你們現在可是生對了時代了,以前哪有這麽方便啊,以前買衣服得到幾公裏外的縣城,而且就那幾家能買到,跑得老遠了,吃的米啊菜啊,要走兩三公裏到糧站和菜場咧,然後再拎回家,算錢都是一毛兩毛和幾分的在那算,紙幣硬幣擱一堆在那數,哪有現在這樣都手機解決了,以前麻煩多了。

作為“後生”的我,生長在東南沿海發展前沿,不是很能理解母親口中的“曾經的日子”,因為在我有清晰記憶和自主的生活能力起,中國就已經是互聯網信息化的時代了,我習慣了中國式的一鍵網購,習慣了中國式的高效快遞,習慣了移動支付,習慣了滿大街都是吃喝玩樂的去處、習慣了滿是人間煙火的中國城鎮······

但到了遙遠的歐洲,在這裏住下後,這“豐滿與便捷的生活”都沒有了,擺在我眼前的,似乎是父母那一輩人曾經的生活。當時的我站在地中海的徐徐清風裏,突然好想給遠在中國的母親發去這樣一句話:媽,我正過著你曾經過過的生活,感覺就像被下鄉改造和流放邊疆了一樣,日子實屬煎熬。

可我沒有這麽說,一是礙於麵子,總得講些文人的情懷,二是怕家裏人擔心,換來父母太多的憂慮。我發去的信息是:媽,這裏一切都很好,和中國沒啥差別。

(1)

可是,哪裏能啥都不愁呀。當時的我剛剛成年,從小作為典型的“媽寶”,且又生長在滿世界都是便捷外賣和網購服務的中國,我甚至連米飯都不太會煮。出國前我母親問我“吃飯怎麽辦”,我的回答是“有食堂和外賣啊”。

可見,起初的我還是太年輕了。也是來到這裏之後,我才知道在這遠方發達國家的新興數字化服務非常落後,隻有米蘭、羅馬等中國人聚居的大城市才會有相對像樣的線上外賣服務(而且基本都是中國人在做),而中小型城市很少有,甚至是根本就沒有。於是,我便過起了“沒有外賣”的生活,吃飯隻能去離宿舍一公裏外的食堂。

可是,食堂沒去幾次我就不再去了。一來是這裏的公共交通實在不方便,跑了老遠吃頓飯太折騰;二來是這裏單調且隨意的洋餐滿足不了我的“中國胃”,再加之兩次在食堂吃到了雞毛和豬毛,讓我有了些許不快,因此食堂這地我就不去了。

我最終活成了大多數來到這裏的中國人的普遍模樣: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於是,不會做飯的我,開始嚐試著自己做飯。幾年下來,我這個在中國連大米飯都不太會煮的“媽寶”,硬生生在遙遠的發達國家成長成了“中餐廚神”。

我這個“中餐廚神”的成長過程,可是相當艱苦的。我不僅要在這相對古老的環境裏艱苦卓絕地活下去,還要機智地應對由文化差異引發的各種鬧劇。印象最深的有兩次,一次是我煮螺螄粉被白人舍友當成“可能在煮屎”給投訴了,另一次是我在廚房裏煎蛋,把廚房的煙霧報警器給觸發了。

這些其實都是小事,隨機應變就好。在這裏成為“小廚神”,還需要一個非常重要的點:不怕煩,耐力好。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在這裏采購物資相對麻煩。

相比於中國人走到樓下就能買齊絕大多數菜品,或者在手機上一點就有人把菜送到家裏,不同的是,在這遠方的發達國家並沒有這樣周到的服務,要買食材隻能親自去散落在城裏的幾處小超市,甚至是要跑到遠郊的大商場。如果有輛代步車其實還好,如果沒有代步車,住得又相對遠一些,那就折磨人了。因此,在這裏生活的人都有一個習慣:上超市一次買一堆,一堆屯幾天。

環境如此,我也就隻好選擇習慣了。我的住處不算是好的,不管往哪個超市去,都要走上好些個路。於是,在那一段時日裏,為了“吃”,我也是付出了許多。

每次采購,我都要走上二十分鍾來到市區的小超市,然後把雞蛋、牛奶、橙子之類的食物統統堆滿購物車,每次都想多屯點,可每次又都要掂量一下食物的重量,免得拎不回家。記得有一次相中了一個大西瓜,沒忍住就買了下來,結果走到半路東西太多,灑落了一地,引來背後跟著的幾個難民,他們本想問我要超市找零回來的零錢,見我落了一地的食物便遠遠跟著,我怕他們跟到無人的巷子裏亂來,於是慌亂地拿起手機喊來了救兵。

買菜的過程是快樂的,但拎回家的過程是痛苦的,因為回程的路不算短,且又多是上坡,因此每次都是“走兩步歇一步”,兩隻手換著提,但即便如此,手上也會留下深深的勒痕,夏天倒還好,偶爾扯破點皮,要是在冬天,那購物袋的勒痕經風一吹,疼得很。

市區的小超市往往物資匱乏,很難買齊我們想要的食材。於是,近郊溫州人開的華人超市和遠郊的大商場成為了我們的另一采購目標。華人超市很“中國化”,通常買上一兩百歐元就包送貨上門,列個清單給老板就行。不過華人超市的商品賣得往往貴了些,不少商品甚至是被中國淘汰掉的過期產品和問題品。

我平均每半個月到一個月會到華人超市“采購”,那裏有意國本土超市買不到的大白菜、豆腐、大袋大米、辣椒、老幹媽等。不過,在這些華人超市裏經常能買到過期或生產日期翻新的商品(一些中國淘汰下來的不合格產品會被運到這裏進行二次銷售)。

因此我們很多時候會選擇去郊區的大商場,那裏的東西又便宜又豐富,就是來回路程要兩三個小時,多少是麻煩了些。

猶記得那是2017年初的冬天,朋友鄭夫婦倆約上我和其他幾個剛來不久的友人,說是要開“午夜派對”,得去郊區買些菜。我們傍晚左右坐車,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到了郊區的商場。待我們采購完已是夜裏八時許了,我們準備坐車回城裏。

可是我們左等右等,怎麽也沒等到公交車。後來才知道,最後一班車早就走了,七點半之後就沒有車了。這也就意味著,我們得拎著手裏的食材,一路走回去。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悲得我詩性大起:夜黑風高烏鴉啼,下鄉青年苦夢疾,雙腿抖擻已無力,滿是滄桑淚目迷······

兩把辛酸淚,滿目是滄桑。

後來,知道在這地方沒有車是不行的,於是我們幾個人一合計,一起去買車了。沒多久,我們就成了有車一族······額,是自行車······方便多了······

幾年後,我把我的“奇遇”和遠在中國的母親分享了,我問她當初是不是也過著我那般苦悶的樸素生活,母親一語把我拍醒:才沒有,老娘當初好歹還有個小摩托,你過的明明是你姥爺的生活······

(2)

在那的繁瑣日子過得久了,人的性子也會變好,變得不那麽暴躁,變得不那麽著急。在那段“背著食材回家”的日子裏,我也逐漸上升了一個思想層次,我會睹物思情,有時候還能悟出些人生哲理。

記得有一次,我拎著食材坐在城市中央公園的長椅上,望著秋風掃落葉,想起兒時在外祖父院裏的情景。當年也是蕭瑟的清秋,外祖父摸著我的頭說“郎這孩子長大了是會開飛機的料”,此情此景多麽溫暖。

隻是讓外祖父怎麽也沒想到的是,他眼裏“開飛機的外孫”後來在遙遠的發達國家騎自行車買菜,坡太陡車鏈子踩掉了,被困在了公園裏,連出租車都打不到······

於是,我悟出了這樣的道理:開飛機和騎自行車是一樣的,能解決吃飯問題的都是好的,能把我拉回家你讓我騎驢都可以。啊,好絕望。

我本是急躁的人,做什麽事情都風風火火。不過在那一段發達國家的日子裏,卻硬生生被磨成了沒有脾氣的人。以至於,我居然習慣了拿著一堆的硬幣,像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一樣,上街買菜。

在這遙遠的發達之地,是幾乎沒有手機支付的,要麽刷信用卡,要麽用現金。在這裏,信用卡經常不需要密碼和驗證碼就能刷走一堆錢,顯得不安全,因此柴米油鹽的日常生活仍是以使用現金為主,這也就導致了“算錢”成了件麻煩的事。仿佛就像坐上了時光機,又回到了現金時代。

這裏找零的硬幣實在是太多了,有1分、2分、5分、10分、20分、50分、1元、2元,大概八種硬幣,而且每種還有多類不同花樣及版本,能讓人看花眼了。這很讓人煩惱。

不過,習慣之後,這倒是一種享受,數硬幣很能打發時間。我喜歡悠哉悠哉地在超市裏這看看,那瞅瞅,然後悠哉悠哉地走到收銀台,看著收銀員悠哉悠哉地數著硬幣,1分、2分、50分,然後拿著超市找回的硬幣,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數。有時候硬幣實在太多了,我就會拿出一些,遞給沿街的乞丐。

我總是悠哉悠哉地拿著收銀員找回的沉甸甸的硬幣回家,往桌上一倒,和前些日子的堆在一塊,發現已經湊出了個“小金庫”,於是我便一分兩分地數,數到最後數亂了,就幹脆不數了。日子久了,屋裏便到處都是硬幣,桌子上,櫃子裏,枕頭下,衣兜裏,都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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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硬幣多得實在沒處放了,我便會心平氣和地滿屋子收集,然後拿個布袋子一裝,就去超市“數硬幣”去了。大一點的超市有專門收硬幣的結賬機,但硬幣隻能一個一個投,每次都能投半天,投得我一點脾氣都沒有:1個,2個,3個······100個,剛好1塊錢!

小超市往往就隻有人工,數硬幣的收銀員也被磨得一點脾氣都沒有,就真的一個一個給你數······

我感覺自己和收銀員之間,有著一層“互虐”的關係,他每次都找回一堆硬幣“虐”我,我每次拎著一堆硬幣回來“虐”他,我們如此往複,日複一日。有趣的是,我們誰也不生氣,總是麵帶微笑,心平氣和。

這樣的“心平氣和”的狀態,其實是因為整個人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因為我知道,在這裏,急不得。當整個社會做什麽事情都很麻煩的時候,當整個社會都習慣了慢條斯理之後,當整個社會選擇躺平而不思進取的時候,任何歡脫的個體也都將日漸趨同,如果不趨同,痛苦的隻會是自己。

在這裏,幾乎所有事情都是“不著急”,幾乎所有人都是“悠哉悠哉”。

我最煩的是“辦證”,每次找當地的政府部門辦理相關手續和證件,都是極其煎熬的一件事。第一步往往是先交各種五花八門的稅,稅交夠了才有資格進行下一步操作。然後接著就是按要求準備好一大摞的申報材料,再到指定的窗口或官網上預約辦理,這一約又是一兩個月,一兩個月後人到現場,排上一天的隊沒辦成,再重新預約,很久很久後終於辦好了,通知兩個月後來取,結果兩個月後杳無音訊,等啊等,半年過去了可能還沒信息······

我那開中國超市的朋友和我抱怨過類似的事,他說他的超市需要改造,去市政管理部門申報,材料遞了兩個月才收到回複,給的答複是“請耐心等待”,一年多後管理部門好像想起了些什麽,給他回了封郵件:親愛滴,你的申請不予通過,親愛滴可以重新製定方案再提交哦。

朋友說這事的時候很生氣,我調侃他說:不急不急,在這裏一定要心平氣和,要不然容易英年早衰,我去年辦的一年期的居住證,收到的時候都已經過期啦;城北的那座危橋聽說都修了四五年了也沒修好啊;我宿舍的網線壞了,工程隊都搶修了快兩個月了,·我昨天自己買了根新的網線接上去就好了·····這裏整個社會,都處在一種2G狀態。

“哈哈哈哈哈”,我們倆經常一起吐槽,每次一起吐槽,都會帶著苦悶的心緒一起打趣,就像是苦中作樂一般。

吃飯麻煩,拉屎也麻煩,總之在這裏,幹啥都挺麻煩的,要麽多耗點時間,要麽就多跑幾趟路,能解決的麻煩事都不叫事,不能解決的麻煩事也不叫事。總之,就這麽回事。

寫在最後:

我很感謝那幾年在西方的“下鄉改造”,不僅僅是因為那遙遠的先進之地把我改造成了“大粉紅”,還因為那遙遠的西方讓我這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媽寶”,晉升為了“大廚”。還有,我的脾氣好了很多。

當然,更重要的是,它讓我看到了“躺平”的危害,當整個社會都滿是空歡的時候,當整個社會都行事蹉跎的時候,當整個社會都毫無鬥欲的時候,當整個社會都不思進取的時候,這個社會就完了。

英國政府最近宣布2024年倫敦地鐵實現網絡全覆蓋,意大利等歐洲國家至今仍未實現真正的互聯網生態產業的普及,法蘭西至今也沒能在境內解決滿大街屎尿味的問題,這不是因為他們不能或不可以,而是他們選擇了躺平,而且他們這樣的狀態一躺就是數十年,直至成了今日的“大農村”,土得掉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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