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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後“醜”女孩逐夢演藝圈6年,拿不出1萬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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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底,北京華貿中心的咖啡店,張愷倫在第一次見麵時就向我預告了3unshine可能麵臨的結局,“或許是變動,或許是解散”。

“我心目中的3unshine已經結束了。”這位5年前曾立誌打造“中國第一不被定義女團”的製作人說。

過去幾個月裏,3unshine組合的三名成員在公司一樓練習時,張愷倫就站在二樓的落地窗前看著她們。他很少說話——觀察這麽久,他早就看透了女孩們那點心思。“基本上早上10點半才來公司,11點多就走了,也就一個多小時。下午快3點才來,5點多就走了,也是一個多小時。”他平靜地講述這些細節,沒有憤怒,沒有抱怨,沒有恨鐵不成鋼,“一天就不到三個小時在公司,而且這裏麵還有一些時候都在刷手機。”

他不再催促她們,催促已經沒有太多意義了。他也不再對她們抱有期待,因為“我不愛了”。

女孩們管他叫Karen哥,這個英文名字寫在3unshine專輯版權頁的每一行。他是她們的出品人、總策劃、製作人、藝人經紀、宣傳。簡單來說,他就是那個“創造3unshine”的人。

打造3unshine,無疑是一場令人興奮的挑戰。這是完全不同於女愛豆“白瘦幼”的另一種風格,帶著明顯的舶來意味:小麥膚色、緊身皮衣、長筒靴、吊帶襪,黑眼線從來不嫌過於濃重和過於上挑,口紅與MV中霓虹燈的顏色一樣鮮豔。

歌詞也充斥著野生、自信、獨立的價值觀——“別踩我夢露的裙擺,真正的巨星從不討拍拍”,“瀟灑欣賞自己,收起壞的情緒,美好肉體 You
And Me”。用音樂博主“音樂車禍現場”的評論總結,這是一種“不斷在家裏對著衛生間鏡子演練數萬遍的diva式自信”。

一係列包裝之下,3unshine成了“不正確審美”的代表。她們出專輯,搞巡演,拍雜誌,參加時裝周,在T台走秀,成為內地娛樂圈獨樹一幟的流行文化符號。2018年5月,3unshine在全球200多個國家和地區上線的新歌《3Q》,排在美國iTunes華語流行音樂榜第4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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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4月,3unshine出席Vogue Me酷枇杷集結日活動

無論從哪方麵衡量——市場、流量、話題度還是穩定的粉絲群體,一切都算得上獨特且成功。但表麵的成績背後,總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三個懵懂的小鎮女孩在6年裏逐漸成長,她們有了更多自我意誌,不願再接受製作人的全麵改造。

隻是在非常偶爾的時候,張愷倫的不甘才會發泄出來。“她們不著急嗎?”他不解地問我,“你們應該要全力以赴,你們一定要全力以赴。為什麽3unshine有這麽好的團隊,我們大家都在為你付出,你們卻沒有全力以赴?”

他說的“這麽好的團隊”,就包括三個女孩的聲樂老師蔡茜茜,她曾在《中國夢之聲》《中國好歌曲》《隱藏的歌手》等多檔音樂綜藝中擔任聲樂指導。和Karen一樣,她對3unshine的狀態也不滿意。這輪訓練已經持續一個月了,有進步,但還遠遠不夠。“以我對她們的了解,她們應該不怎麽練。”為此,茜茜特地帶來一名助教,任務就是盯著三個女孩完成每天的訓練作業,“本來可以更好,但她們沒有努力在練。”

聲樂訓練是為即將開啟的全國巡演做準備。幾乎同一時間,公司也在為演唱會轟轟烈烈地造勢。官微上寫著,從6月19日北京首場開始,5個月的時間裏,合肥、西安、重慶、長沙、福州、鄭州、深圳、上海、廣州……“我們非常難以置信地宣布:今年將去到全國的10個大城市!”海報上打出兩個標簽,一是“中國第一不被定義女團”,二是“最具實力00後唱跳組合”。

這兩個標簽,難免令不熟悉3unshine的人感到不解。她們最廣為人知的一次亮相,是三年前《創造101》的舞台。在101個女孩當中,她們給人的印象足夠深刻——音準令人迷茫,舞蹈令人迷茫,長相也令人迷茫。總之,導師席上的張傑,那一刻確實和很多觀眾一樣,露出一臉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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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兩個標簽,也確實擊中了一些人——3unshine的的確確是有粉絲的,他們正為兩個月後開始的巡演組織應援、設計手幅、訂購花牆。凡是其他偶像該有的排場,3unshine也都要有。北京場的門票賣得不錯,雖然隻是livehouse裏的小範圍演出;7月18日西安場,演出當天是組合成員Dora的生日,他們還要準備點額外驚喜。

此刻,粉絲們還不知道,正是這場他們翹首以待的巡演,會徹底激化三個女孩和製作人之間的矛盾,也讓這場揠苗助長式的造星實驗,走到散場的岔路口。

2

這場造星實驗的起點,是“醜”女孩被流量突然擊中。

2016年,5個來自安徽亳州的高中生組建了一個名叫Sunshine的女團。她們想參加當地白酒品牌冠名的歌唱比賽,拿到冠軍,贏得一部手機。後來比賽不了了之,組合倒是憑著被全網嘲笑的《甜蜜具現式》瞬間走紅。她們最初發在微博上的自我介紹出現了錯別字——這個小小的錯誤絲毫沒有妨礙她們在極短時間內,出現在人們的微博信息流裏。那時候,互聯網還沒興起“下沉市場”的概念,但任誰看了那幾張照片,也會脫口而出類似“小縣城照相館”“三四線城市”的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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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unshine成員因出道時的“土味”宣傳照出圈,引全網嘲笑

人們唯一困惑的是,她們是故意扮醜,還是醜而不自知?

是的,“醜”是她們身上最大的話題,也是最大的價值。正因為“醜”的存在,她們存在著更多“脫胎換骨”的機會。Karen是前經紀公司為她們找的音樂製作人,他第一次見3unshine,最深的印象就是幾個孩子背著粉紅色雙肩包,沒有微信,隻玩QQ,見到陌生人拘謹,不善言辭。他對她們的個性並無了解,也不怎麽喜歡她們的前經紀人——他願意免費接下這個案子,是渴望自己的製作能力能籍此被大眾看到,“大家會覺得這麽差的一個組合,能夠變得這麽優秀”。

而後,因為分成和管理矛盾,5個女孩中的3個和原經紀公司信念音樂鬧解約。她們主動找到Karen,組合也更名為3unshine——意思是,三個不閃光的女孩。而留在原公司的另外兩個女孩和後續加入的3個新人,組成了一支名叫“Sunshine-Future”的全新組合,從此不再有任何水花。

Karen告訴我,他當初希望通過組合傳達這樣一種價值觀:你可能很普通,條件不如別人,機會不如別人,但是這些都沒有關係。因為熱愛,平凡人能變得不平凡,夢想也是可以實現的。“3unshine是什麽精神呢?就是你們所有人都認為不可能的事情,我們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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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unshine的歌詞多是積極向上、鼓勵大眾展現自我的風格

在很多年裏,Karen都有著強烈的懷才不遇感。他身材高挑,外形俊朗,看起來比女孩們更符合市場標準。17歲從空乘培訓學校畢業後,他在後海駐唱過,也在唱片公司做過企宣,出過幾張專輯,譬如《pink
boy》《good as
you》——看名稱和介紹就能發現,如今藏在3unshine音樂裏的那些口號,多年以前他也喊過。後來,這些滯銷專輯作為3unshine新專輯的贈品,以買贈的形式再次分發。

茜茜羨慕3unshine的好運氣,也在三個女孩身上寄托了自己的理想。“這個機會真好啊,為什麽我們那個年代沒有這樣的機會,這樣都可以火起來。”在她的微博個人主頁上,聲樂老師的頭銜後,緊接著的是“獨立唱作人”。她甘願教這些毫無基礎、五音不全的女生唱歌,她甚至相信“我覺得我可以拯救她們”。

根據外形和聲音條件,Karen為Cindy、Abby、Dora分別規劃了不同路線,簡單對標麻辣雞、陳綺貞、洛天依。在這裏,三個女孩自己的審美傾向不僅毫不重要,甚至是需要掩蔽起來的壞品位。

3unshine就這樣被寄予厚望,它承載著更多人的夢想、信念和表達欲。而這些東西,似乎從一開始就不屬於她們。

3

她們一直在接受這場改頭換麵的手術。改造從頭到腳,從造型到音樂,甚至還包括審美和價值觀。

2016年,16歲的Abby第一次知道“婊”這個字在某種語境下還可以是褒義。那個時候,她們剛來北京,懵懵懂懂地站上舞台,被套進定製的概念裏,演繹著歌曲,進入自己所不理解的語境。“那時候我第一次聽到‘婊’你知道嗎。我想,這不是罵人的詞嗎?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婊氣’是個褒義詞。好吧。”

Cindy還記得,有一次雜誌拍攝,規定服裝裏有一套內衣外穿的造型。她不懂“為什麽內衣那麽私密的東西要穿在外麵?”她們委屈但不會抗議,不敢提意見,更不敢拒絕,“我估計他們覺得我們三個是鄉下來的小丫頭,跟我們說這些我們懂什麽,也就不會說了。”

那次拍攝結束後,Dora偷偷哭了一場。

“Karen哥一直說我不適合當藝人。”Abby對我回憶起她第一次錄solo曲目,英語不好,發音也不行,始終達不到要求。“算了,找茜茜來補錄吧。”她至今都能想起Karen當時不耐煩的樣子。“我在裏麵備受打擊,從那個時候開始,對錄歌產生了恐懼感。我覺得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喜歡音樂了。”

和所有偶像一樣,關於3unshine人設的打造滲透到線上線下每個細節:妝容、衣著、舉止、微博發言、采訪回答,她們的一舉一動都需要Karen嚴格把關。

比如,Karen意識到Cindy化妝時喜歡把自己畫得白白的,很粉嫩,還喜歡穿帶花邊的襪子,“她並不覺得她自己的膚色那種黑是好看的。”對於Cindy想做candy這件事,Karen覺得遺憾,因為這偏離了3unshine組合的基本定位:“難道我要把你打造成楊超越嗎?這不是我要做你的初衷,我覺得Cindy就應該是麻辣雞。”

又比如,媒體采訪時會問,五官中最喜歡哪一個?而Cindy給出的答案是“我都喜歡”。在Karen看來,這是個“不過關”的答案,“真正能成為icon的人,她會說出一個具體的,可能是大家覺得最難看的部分。”比如眼睛。坐在咖啡店裏,Karen開始模擬一個正確的回答方式:“我的眼睛可能很多人不喜歡,但我會畫不一樣妝容,因為我能夠駕馭它。不是所有人都能駕馭這種妝容的,我為有這樣的眼睛自豪!”

“這才是icon。”Karen微微揚起下巴,神情堅定,仿佛此刻聚光燈正打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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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unshine巡回演唱會的宣傳照造型獨特、大膽

幾年裏,Karen和女孩之間,有過他認為的關係融洽、甚至相濡以沫的階段。組合最艱難的時候,女孩們沒地方住,他也沒錢給她們另外租房子,就騰出自己的房子給她們,搬去朋友家飄窗上睡了一個月。

“那個時候我對她們是真的喜歡。小孩她們可以一開始什麽都不知道,但經過時間的沉澱,四年,五年,一定是能夠長出來的。”他希望她們自我成長,填充起他架構的概念。他的特質、偏好、品位,可以通過音樂作品和言傳身教,投射到正處在成長期的三個女孩身上,讓範麗娜變成Cindy,再進化為C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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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ndy因台風自信、氣場十足,被觀眾稱為C皇

但是——

“我有一段時間極度厭惡記者。”一個月後,Cindy在單獨接受采訪時對我說,“因為我每次都要回答相同的問題。而且那些話術什麽的,我都必須要記得一清二楚。就是非常討厭。”她舉了個例子,關於“不正確審美”這個詞的含義,“那時候我真的沒有什麽想法,不懂。”

Abby也在之前的一部紀錄片裏,說自己是“一個傀儡”。事後,Karen和她大吵了一架。Abby反思可能是自己措辭不對,“讓Karen哥覺得他總是擺設、幹預了我們什麽”。但這種感受是一種事實,真實地發生在她身上。“我很能接受自己是一個商品。”第二次紀錄片的采訪裏,Abby又提起這個話題,“藝人是被包裝的,就跟放在架子上麵的商品一樣。你隻有足夠光鮮亮麗、讓我有購買欲,我才會喜歡你;嚐一下你的味道覺得還不錯,我可以經常去買你。”

貨架上,包裝後的Abby是隊長,她要勾著上揚的眼線,踩著高跟鞋號召大家一起“Show
Myself”。她知道這不是自己。《創造101》“一輪遊”之後,節目組希望Abby單獨留下繼續比賽,但她死都不願意。Karen覺得就是因為自卑:Cindy不在了,Dora不在了,她自己又沒有這個能力;周圍全都是漂亮女孩,一個個實力那麽強,待在那兒就是炮灰,會被人取笑。

“我寧願在這癱著。你非要帶我去打口號,我覺得在做無用功,你知道嗎?”21歲的Abby留著鯔魚頭發型,有種喪喪的氣質,容易害羞,容易尷尬。在學校,老師無意中的一句批評能讓她記上幾個月,“那個尷尬感一直在我心裏麵,一直記著,我現在還能想起來。”

更何況,Karen奉行的是“虎爸”式教育,罵起人來一點情麵都不留:“我就直接說過,我說你們就是沒有天賦的人。”現在回想起來,“肯定每個人都會不服吧,但她們就不說話,不說話不就是默認了”。他當然期待女孩們拍案而起,甩出有力證據駁倒他的批評——比如拿出一首“驚豔的”原創。“但很遺憾沒有。”他拿Abby舉例,“吉他學了5年,一首歌沒寫出來。”

就這樣,那些對彼此的失望逐漸累積,日複一日。

4

2021年5月11日,演唱會還在緊鑼密鼓地籌備。

聲樂課上,茜茜停下鋼琴伴奏,突然進入提問環節:“你們當時表演這首歌的時候在想什麽?”

“啥也沒想。”Cindy條件反射般快速應答。

“大家喜歡這首歌,因為聽起來比較厲害,很diva的樣子。”Abby接過話茬。

“那你覺得你們是(diva)嗎?”

沉默3秒之後,三個姑娘突然笑起來,“人是有多麵性的嘛。”

“那想過你們的歌詞的含義嗎?”茜茜老師望向她們,“每個人都來說說。”

“沒想過。”Cindy依然是第一個回答。

“每次錄歌的時候,製作人總是說……”Abby開始背誦關於“不被定義”“打破濾鏡”“秀出真實的自我”的話術,像她無數次背誦的那樣。

“我的這部分(製作人)沒講。”Dora的回答聲音很小。

茜茜很焦慮,她覺得女孩們沒有真正理解歌曲的含義。這種感受很難用語言表述,但可以清晰地反映在聲音和狀態裏——她們的演唱“就是少點靈魂”,“撐不起來”,“像是給小孩子穿大人的衣服,但衣服太大了”。

“我感覺她們是喜歡的,但沒有熱愛。”茜茜帶過很多學生,她知道那些對音樂真正熱愛的小孩,在課堂是什麽狀態——那種受到點撥後頓悟的爽感,在3unshine的課堂裏從沒出現過。可能是路徑不一樣,茜茜分析,經紀公司簽約的練習生,或者將要藝考的學生,都是要先打磨好專業,讓自己變得優秀,再去參加比賽,爭取一個被看到的機會。但3unshine不用,她們不需要這個過程。

Karen也一直在想,為什麽呢?為什麽就是看不到她們的進步和努力呢?最初他認為,三個小女孩能承受那麽大的輿論壓力來北京出道,一定是有夢想支撐的。隻是沒人幫助她們,隻是沒有培訓,沒有正確的指導。“但我現在培養了,你們還是沒有進步,而且態度也不夠全力以赴。那我就覺得,你們的夢想好像不是這個,你們的夢想是不是名和利?”

5

錢當然是一個問題,而且是非常重要的問題。

6年前,有媒體曾經問初到北京的女孩們“當明星有什麽好處”。Abby的答案是“見到更多的人,眼界更廣”。話筒傳到一旁的Cindy手裏,她眯著眼靦腆地笑了笑,補充道:“去更多地方,吃更多的東西。”

現在,同樣的問題又被我拋了出來。“可以走走VIP,坐坐頭等艙,別的也沒有什麽了。”Cindy說。她想了想又補充道,“但是我覺得,這些隻要有錢都可以。”

3unshine顯然屬於沒錢的明星。組合出場費以50萬算,常規狀態下藝人和公司三七分,15萬再均分到三個女孩手裏,每人隻有5萬。這還算好的,因為無活可接才是常態。Karen說他不願意用3unshine賺快錢,談商務也嚴格把控調性,上一次商業演出還是2月某互聯網平台的晚會。

半年來,3unshine組合一再陷入經濟危機。她們連續幾個月沒有外務,好不容易有個商務代言,聊到最後一步,在臨門一腳簽合同之前黃了。

“我這幾年,說白了,幾乎都是跟家裏要錢過的。”連續幾年生日,Dora許下的願望都是經濟獨立,不再問父母要錢。逢年過節,當Dora變回王小蝶回到家鄉小鎮,走親訪友時最怕被問到工資,“他們覺得幹這行應該會很有錢”。她不是花錢大手大腳的女孩,喜歡JK製服,卻也隻有三條格裙。她日常最奢侈的行為是習慣出門打車,還有,養了一隻貓。她的生活成本一再壓縮,自己做飯,買速凍食材,但恩格爾係數(食物支出占消費總支出的比重)依然降不下來。

一年前,她們從燕郊搬到高碑店產業園,在公司隔壁合租了一間宿舍,一室一廳,每月6000元。勞務賺得最多的Cindy住裏屋,分擔一半房租;Abby和Dora在客廳鋪床,人均月租1500元。

她們在公司待了五年,眼見園區內的外賣從一家獨大的山西刀削麵,逐漸擴展出許多餐館、奶茶店。很多影視公司搬走了,網紅一撥撥來了又走,走了又來,這陣子園區內還開了許多劇本殺店。Abby打趣說她們見證了高碑店的發展,但始終沒有走出去。某種程度上,3unshine還是小眾圈層的自嗨,女孩們也沒有融入所謂的“娛樂圈”。

去年,第三季《超新星運動會》,3unshine受邀作為潮流賽區成員參加。臨行前Karen叮囑她們要自信,要大膽表現,入場要昂首挺胸,尤其是Dora,不要駝背。但除了Cindy,其他兩個女孩還是畏畏縮縮。“帥哥好多,美女也好多。我看他們好看,有點虛,不敢上去跟他們講話。”Dora猶豫了幾次,才主動向一個好有感的女演員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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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超新星運動會》時的3unshine依然不夠自信,對與他人社交仍有恐懼

Abby刷到過一條短視頻,感同身受——主播吐槽自己和老家同齡人的差異:“人家在小縣城有了一套房、一輛車,還已經結婚了。我在北京隻有一些見識。”有多少見識呢?在北京六年,女孩們最常去的地方不是大牌雲集的商業中心三裏屯,而是歡樂穀,499元的年卡可以無限次暢玩。

6

6月28日,熱手文化在官微上發布公告稱,“綜合各種因素影響考慮”,3unshine將取消新專輯《Show
Myself》全國巡演的剩餘場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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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巡演取消的通知,粉絲紛紛表示疑惑和遺憾

公告發布的這一天,也是三個女孩和經紀人最後一次談判破裂的日子。談判內容關於未來的合約,涉及分成、組合名稱的所有權、解約後的競業期限。

還有一些關於信任與話語權的標準,也被寫在合同裏:

“乙方作為甲方簽約藝員,應積極維護甲方之聲譽,與甲方共榮辱,乙方不得以言論或行動否認或質疑甲方為乙方獨任唱片製作及演藝經紀公司的能力,並應遵守甲方公司的規章製度。”

“為包裝需要,乙方必須無條件遵從甲方對乙方進行形象、聲音上設計和定位,但在實施過程中,應充分了解並尊重乙方意願,如果雙方對此發生爭議時,甲方具有最終決策權。且對最終決策乙方不得擅自更改。”

三個女孩沒有接受這份合同。至此,這場曆時6年的造星實驗被迫中斷。

發出巡演取消的公告之後,Karen在評論中寫道:“終於輕鬆了。”

女孩們陸續搬離宿舍,也開始各自尋找新的出路。Dora沒什麽積蓄,她甚至拿不出1萬塊錢,以押一付三的方式支付房租。Cindy搬走那天,Dora躲到廁所和媽媽打了通視頻電話。媽媽打來了一萬六,也下了最後通牒:“下次你再這樣的話,就直接給我回家。”她掛了電話,一個人在廁所哭了20分鍾,才整理好情緒,回到寢室和Cindy告別。

關於未來,Cindy想走綜藝路線。自認唱跳實力60分的她,覺得已經沒有時間再打磨舞台實力了。她見過優秀的同齡音樂人,他們有天賦、有想象力,“但我不行”。現在她需要為自己挑選一家經紀公司,選擇標準是,更看重商務和公關能力。Dora想嚐試演戲,最近她蹲在家裏練習台詞,想撿起播音主持專業的基本功。Abby也在看機會,音樂公司、偶像公司什麽的,似乎都可以。

能以“體麵”的方式收場,是Abby關於組合的最後願望。她告訴我,“有一次聽到MV導演說,我們的粉絲有一部分是很脆弱的人,他們需要一些東西讓他們感覺到力量。”

“這種解散方式,是不是讓我們從頭到尾看起來就是一場騙局?”她很認真地問我。

我無法給出答案。也許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的,隻有粉絲。

我想起6月19日那天,3unshine全國巡演的第一站,北京。和我過往觀看過的表演現場對比,那真是一場堪稱“災難”的表演。C位的Dora拿著手麥,聲音尖細、刺耳,像是指甲在劃玻璃,古怪的音調讓人難以辨別歌詞。如果搬來一台K歌機,或許能夠更直觀看到“車禍”的慘烈:她發出每一個音都在逃離線譜,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字麵意義上的五音不全”。

Abby和Cindy在兩邊跳舞,著裝熱辣——長筒靴、包臀皮裙、豹紋緊身衣。她們每一次甩頭、揮手、邁步都大開大合,氣勢十足。但即便是最簡單的蹲起,兩個人也無法踩準節拍,保持一致。

但台下的粉絲顯然不在乎這些。糖果livehouse一層的舞池裏,500人正跟著節拍搖擺歡呼。“3unshine!3unshine!3unshine!”渾厚的男聲喊著她們的名字,像是某種神秘的宗教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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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6月19日,3unshine與巡回演唱會北京站的觀眾合影

華客新聞 | 時事與歷史:00後“醜”女孩逐夢演藝圈6年,拿不出1萬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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