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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的“靈修課”:員工培訓後精神失常

  • 新聞

8 月 14 日,32 歲女投資人魏萌倒在一家為“ LEGACY 飛躍力工作坊”的課堂上。經過兩天的全力救治,8 月 16 日晚
10 時,由朝陽醫院急診部宣布醫治無效。

新浪財經報道提到,魏萌是因為在四人相互質疑、辱罵環節中情緒崩潰。但不久後該說法遭到培訓機構和魏萌丈夫否認。

魏萌事件是否與辱罵有關目前尚無定論,但參與過該工作坊課程的學員向紅星新聞記者證實,培訓中確實存在“罵人”環節令人不適。伴隨著魏萌的離世,這類強調生命體驗、追求突破自我的“靈修”類課程引起了公眾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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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誠泉辦公室

中國科學院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陳天嘉曾長期研究中國“靈修熱”和膜拜團體問題。陳天嘉介紹,這類課程實際上起源於美國一個叫“生命源泉”(LifeSpring)的組織。組織的基本做法是通過封閉訓練、限製外界信息,對學員進行強迫控製(coercive
control )
,使學員喪失判斷力和警惕性。再通過激烈、侮辱性的言語刺激,逐步摧毀學員的自信和人格尊嚴,然後利用學員的弱勢心態,植入培訓組織的一套觀念對學員進行人格改造,讓學員重拾新的“信念”獲得“自信”和“提升”,並對培訓導師和組織產生深度依賴,最終達到斂財和精神操控的目的。

這類培訓從美國傳入中國後,被熟悉中國法律的設計者進行巧妙的本土化改造。他們隱去原組織名稱,改頭換麵,以教練培訓、能力提升、團建為名進行運作。盡管如此,這些培訓組織的話術和方法內核和國外毫無二致。

至於如何治理,陳天嘉表示,由於這類培訓已經進行本土化調整,在認定、監管、處置方麵都存在難度。執法機關隻能從具體人身傷害案件、經濟犯罪、非法聚集、逃稅漏稅等方麵進行打擊,對於具有境外背景的組織要從國家安全角度進行嚴格安全審查。歸根結底,強化公民的的防範意識和“免疫力”需要加強媒體宣傳和警示教育。

學員講述培訓親曆:

課程有“互罵”環節,學費昂貴,拉新人上課才能畢業

魏萌的意外發生以後,8 月 18 日下午,“裏程 LEGACY
”所屬北京誠泉文化發展有限公司委托一家律所發布律師聲明,點名多家財經媒體和自媒體,稱他們惡意捏造、歪曲事實,並稱這件事是“魏萌女士因疾病正常去世事件”。

8 月 19 日,紅星新聞記者實地探訪開設課程的北京誠泉公司在光華路 SOHO
的辦公地點,這裏已經大門緊鎖。樓內工作人員表示,16 日起就沒有人再來上班。記者撥通了 LEGACY
旗下自覺力工作坊負責人的電話,其表示:“目前隻負責後期家屬的陪伴和已報名同學的事宜,逝者為大,不便多談。”

紅星新聞記者繼續撥打了飛躍力、裏程、多元等工作坊的負責人電話,發現幾乎都無人接聽或者變成忙音。與此同時,“裏程 LEGACY
”公司深圳地區客戶經理的電話也無人接聽。

參加過北京誠泉深圳分公司課程的辛先生向紅星新聞記者介紹了課程的相關情況。辛先生介紹,2019 年 8
月,他在同事的推薦下參加了北京誠泉文化發展有限公司深圳分公司的線下體驗課。這個課程和魏萌女士所參加的北京誠泉文化發展有限公司的課程內容是一樣的。因體驗課程不錯,辛先生花
9800 元,報名了第一階段課程。

辛先生介紹,課程主要分為四個階段:探索(現為“自覺力”)— 蛻變(現為“飛躍力”)— 裏程 —
智泉。所有人上課都從第一階段“自覺力”開始,一個階段一個階段往下進行。隨著課程費用越來越高,每一階段課程結束後大約有 40%-60%
的學員進入下一階段課程。學員多在 35~45 歲,大多已經有了家庭,以創業者和公司高管居多。

辛先生提供的一張“自覺力”課程的課表顯示,8 月 28 日 ~9 月 1
日是首五日工作坊,之後還有“創新生活麵談”和“體驗說明會”。辛先生介紹,所謂工作坊也就是主課程,上完課以後,第二部分的創新麵談其實就是為下一階段的課程做轉化和準備。然後第三部分的“體驗說明會”,就是讓學員去邀請一些身邊的人來參與他們的體驗課。“自覺力”階段課程一共
5 節,辛先生所在班有 34 人。學員被分成 5~7 人一組,每組一個小組長,由老學員擔任。

給辛先生講課的是一位來自美國加州的女子,隨行有一位來自中國台灣地區的翻譯。上課時教室會拉上遮光窗簾,室內燈光昏暗,還有一些音響設備。老師會用馬克筆和白紙來輔助教學,互動環節會利用燈光和音樂渲染氛圍。

“第一節課的前半節相對枯燥,甚至讓人覺得有點不舒服。講師會不斷強調課程規則、課程參與,告訴學員們不要辯解和反駁,要放空自己參與其中,積極主動等。”辛先生回憶,剛開始上課的前
2
個小時他非常抵觸,會分析老師每一句話背後的套路和商業模式。但課程後麵他卻會慢慢進入了狀態,老師會引導學員不斷追問為什麽,開始思考一些之前沒時間思考的問題,如“我們到底追求的是什麽”等。

辛先生回憶,在“破冰環節”有一個活動是讓兩個學員麵對麵坐在椅子上,手握著手不說話,對視 5-10
分鍾。期間老師會講一些故事來幫助你理解某一個“道理”。辛先生記得老師講過“搬家過程中遺失珍貴珠寶”的故事。“當時老師講了兩個不同的版本,前一個版本是從受害者的角度來敘述故事,而後一個則會引導大家不要抱怨,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辛先生感覺第一階段課程有啟發,2019 年 9 月花費 15500
元報名了第二階段“飛躍力”課程。

相比第一期“自覺力”,“飛躍力”課程安排更密集,連續幾天學員要從上午9點上課到晚上 11
點,甚至更晚。
辛先生說,“這期間非常勞累,沒有時間思考。我現在的理解是大型 PUA
和心理學相關運用,利用身體上的疲憊心理趁虛而入,植入一些有好有壞的東西。”

飛躍力課程的第一天是要強調“百分百承諾”和“遵守規則”,即承諾百分百參與和信任、百分百做到學員成為一個整體,並遵守工坊的 11
條規則。學員們會兩兩分組,彼此互為 Buddy,“捆綁”在一起共同參加課程、完成任務。每天作業的最後一條都是“照顧好你的 Buddy
”。

辛先生介紹,課程中學員會參加“紅黑遊戲”,在遊戲中暴露自己弱點,並且對“紅黑遊戲”做回顧,在老師的引導下回憶過去自己未能完成的承諾。“整個過程是讓人否定自己,回憶完之後又讓你自己默默消化,不和其他人講話溝通。”“父母回憶遊戲”環節,是讓學員回憶父母親帶給自己的傷痛,並大聲喊出自己的目標。“這一階段有一些學員會情緒崩潰的,當時回憶在自己的童年時期父母給你帶來什麽傷痛,可能有一些同學會尖叫、大哭,一度情緒失控,不過這時候講師也會走過來給他一個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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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誠泉深圳分公司培訓課程安排,受訪者提供

在“飛躍力”階段,辛先生同樣經曆過“罵人”的環節。“具體怎麽到罵人那一步我已經不太記得了,大概是說大家要百分百幫助對方,激發對方內心深處勇氣和堅持。這種
‘ 罵人 ’
不帶髒字,是用心靈的語言去刺激你。”辛先生介紹,這個環節由小組長帶頭,幾個人“罵”一個人。在大家彼此不了解的情況下,沒有依據地給被“罵”的人下定義,如“懦弱”“膽小”等等。這種“罵”沒有很強的個體針對性,但是被“罵”的學員往往很容易被戳到痛處。

“海星”故事是在“飛躍力”課程的最後一天,老師所講的內容。“你是一個小男孩 /
小女孩,曝曬的沙灘上有很多被衝上來的海星,你把一個一個海星扔回海裏就是在拯救一個一個人。”辛先生說,“介紹我們過來的人就是沙灘上的 ‘
小男孩 / 小女孩 ’,而我們就是被拯救的 ‘ 海星 ’,我們也有義務去拯救新的 ‘ 海星 ’。”

“第一和第二階段並沒有硬性要求拉新 ‘ 海星 ’
進來,但是迫於那種群體性壓力,學員都至少會拉一個人來聽體驗課。我當時就拉了我女朋友。但是到 ‘ 裏程 ’
階段,就會硬性要求學員拉 ‘ 海星 ’
進來,這是畢業指標之一,
完不成就沒有辦法畢業參加下一階段課程。”辛先生介紹。

“飛躍力”課程結束後,辛先生本來已經報名下一階段的課程並交了課程費,
“(女朋友)她覺得,課程前段我還是比較自信的,到後麵就會不停地猶豫和懷疑自己,非常奇怪,就不讓我再繼續參加這個課了。”辛先生坦言,那時候受到了一定的情緒衝擊,一方麵覺得機構很好,上課也挺快樂的,但是另一方麵女朋友阻止,還有一些朋友打電話說這是傳銷或者精神控製。他一度有一點崩潰,不知道怎麽該怎麽做。

如今談起這些課程,辛先生更願意將其稱之為“精神操控”。談及課程帶來的影響,他表示也是有好的一麵,但是整體傷害是大的,至今仍有陰影。

魏萌的事件發生後,辛先生將自己上課的情況和他的看法發在了微博上,引來許多網友關注。他透露,就在 8 月 18 日晚他收到
Legacy 機構的一條微博私信,讓他刪除之前所發布的相關文章。

同樣是被“自我突破”吸引,兩年前,做保險銷售的蔡女士在北京參加了誠泉的課程。蔡女士介紹,在課程中老師曾設置了“讓人聲嘶力竭喊出自己的目標或者欲望”環節,有老學員嘶吼自己想要多少年收入等。“現在再回憶時,很尷尬,而且也沒有意義”。由於課程費用高昂,以及感覺沒有太多心理變化,蔡女士在上完第一期課程後就沒有再繼續了。

另一堂“靈修課”:

培訓課堂導師站在女學員肚皮上“激發潛力”

七年前,張先生曾經參與過深圳某培訓機構相似的課程,張先生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參加這家機構全程的課程,他共計花費了 4
萬多元。每次參加課程都在五星級酒店,學員都是企業主或者創業者。張先生說,他參與課程的目的就是為了結交人脈,同時也是為了“突破自己”。課程當中,培訓機構甚至請來了美國暢銷書《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作家約翰
· 格雷做演講,並由國內某英語教育機構的創始人做現場翻譯。

課程中,他也經過類似“互罵”環節。但是因為學員之間不熟悉,大家並不能罵得很精準。倒是導師“催眠”的環節,有人精神崩潰。導師在“催眠”大家以後,反複讓大家想自己有沒有賺到錢,有沒有對不起家人,有沒有對不起父母,場麵非常壓抑。一個瘦弱的女孩子尖叫痛哭暈倒。現場的導師馬上安撫她,然後對她進行鼓勵和“催眠”,導師讓催眠以後的女孩躺下,頭和腳躺在兩張椅子上,身體懸空。導師不斷向女孩暗示你很有力量,隨後導師竟然站在了女孩的肚皮上,女孩居然也支撐住了。

張先生說,現場的學員都認為這就是潛力被激發出來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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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誠泉辦公室

張先生還講到,他們的培訓中還有一個環節是“走火大會”,導師在對學員進行各種潛能開發以後,讓學員從炭火中走過去。當時內心坦蕩氣定神閑走過去的學員都沒有燙傷,反而是慌慌張的學員被燙傷。被燙傷的學員被認為是學習成果不好。後來張先生了解到走炭火的原理後表示,其實走炭火一定程度上是一個騙局,但當時確實感覺通過走炭火鍛煉了自己的膽量,是培訓成果的一部分。

學完全部課程後,張先生還被要求成為導師的關門弟子,這樣可以與導師一起投資項目。“當時的門檻太高了,至少要 10
萬起步,多的甚至有人出上百萬。因為沒有錢,所以停在了這個階段。”

完成課程後,張先生在這家培訓公司做了一段時間職員和講師。他才知道,原來這樣的公司提成很高,比如 3980
元課程,可能銷售的提成能拿到一半。但是學員拉新人沒有提成。他還了解到,公司如何包裝導師,也有套路。“這些導師講課甚至第幾分鍾講什麽話,放什麽音樂,營造什麽氛圍都有固定模式。”

“反精神傳銷”互助組織發起人起底“靈修課”:

三階段課程各有功能,不乏有學員精神失常

南京的沈先生曾長期關注過這類“精神控製”類課程。從身邊一位朋友參與課程不能自拔後被確診為被迫害妄想症和躁狂症開始,幾年來,沈先生接觸過近千名學員,他們中破產、離婚的數以百計,不乏有精神失常者。

因為見識過不少參加這類課程產生的悲劇,沈先生在網上發起了反對此類課程的互助小組。他們將這類課程成為“精神傳銷”。

沈先生解釋,一些非法培訓教育機構、信息谘詢公司經常打著“心靈培訓”、領導力培訓等旗號,采取心靈暗示、催眠洗腦等方式對學員進行精神控製。他們收取高昂的學費牟利。這種課程與傳銷的區別在於,不進行層級返利,而是通過洗腦方式,使發展“下家”的學員獲得精神滿足,把發展新學員作為生命中最重要的目標。參加這類“精神傳銷”,除了會蒙受金錢損失,還會使受害人的家庭關係破裂,親友關係斷裂。

沈先生說,這一類課程在中國發展了許多年,不管流派如何變化,他們在課程設置上都有三個階段:篩選、洗腦、拉人頭。在第一階段課程開始前,培訓公司會大量收集學員的個人信息,他們甚至會讓學員寫出
100 條個人信息包括自己、家庭、工作等內容。

第一階段的課程就是一個篩選的過程,課程的銷售或者學員常用的話術就是,告訴推銷的目標我們不是傳銷,你不信你來聽聽。在課堂上,他們會設置一些情景模擬遊戲,例如“紅黑遊戲”,讓學員作出在被暗示下作出非黑即白的選擇。在一個完全封閉的場合,加之這樣的訓練,人的思維會簡化,邏輯會形成閉環。比如讓學員相信,自己隻要做到什麽就能取得成功。有一批學員就認為自己駕馭了課程,從而進入第二階段的課程。如果有學員在第一階段就退出,那課程主辦方就會認為這位學員不是目標客戶。“第一階段的課程就是篩選客戶的作用。”

沈先生還提到,第二階段的課程,內容目的就是通過擊垮一個人原有的道德觀、價值觀,然後灌輸一些扭曲的理念。這一階段,老師會在培訓中製造一些氛圍讓學員跟著他的思路走。比如在封閉空間上課,調低空調溫度,調暗燈光製造聲浪,或者運用疲勞轟炸的方法讓人放鬆警惕。然後通過一些環節,比如“互罵”環節,或者設置遊戲讓學員放棄過去的三觀。比如老師會讓學員想象在一艘要沉沒的船上,大家相互投票,得票多的才能活下來。學員把票投給別人或者投給自己都會“被罵”,投給別人會被罵不愛自己,投給自己會被罵自私。還有的培訓會讓學員進行角色扮演,比如一些高端人士讓他們扮演乞丐,他們會覺得自己連乞丐的身份都能接受,就沒有什麽不能接受了。

在第二階段,為了保證學員不離開,老師會讓學員兩兩一組,一組人互稱“家人”,老師會強調這兩人的關係非常重要,一旦一組人中有一個人退出,另一人也要被“連坐”退出,稱為“下車”。

沈先生說,在第二環節,學員的精神壓力巨大,一些學員就是在這個階段精神失常。

而學員完成第二階段的課程,就會被鼓動報名第三階段的課程。沈先生表示,第三階段的課程就是“拉人頭”的階段。這也算是課程的實踐環節,如果學員定了拉
3 個新學員的目標,老師就會擺出怒其不爭的態度。慫恿學員提出更高目標,然後完成這個目標。

過去幾年,沈先生多次被學員家屬求助。沈先生坦言,自己能做的很少。“我們的工作甚至談不上解救,學員們經過培訓,邏輯結構已經形成閉環,我們不能說服他們。我們無法通過批駁他們的觀點來改變他們,隻能先把他們從培訓課上帶回來,認同他們然後告訴他們不要把太多精力花費在上麵。找家裏人把他們軟禁在家裏,切斷經濟來源,不要再購買課程。”

曾有學員參與培訓後精神失常:

家屬起訴培訓公司,法院判公司承擔 40% 責任

紅星新聞記者也在裁判文書網上找到了一起學員參加培訓後精神失常,家屬起訴培訓公司的案例。判決書寫道,陳女士原本是一家家政公司的負責人,2011
年經朋友介紹參加了企源公司初級(認知階段)40
小時的訓練,取得了所謂的“教練型領導力訓練初級畢業證書”。之後,她又參加了該培訓的中級班,在中級培訓課程中,當場精神失常,進入雲南省精神病醫院治療,經診斷係心境障礙
– 超狂發作。

根據這份判決書,陳女士患病後生活不能自理,無法正常交流。她的丈夫了解到,陳女士參加的培訓內容對於人的精神刺激很大,陳女士精神失常與培訓課程之間有因果關係,故要求公司承擔賠償責任。

陳女士的丈夫在向法庭提交了企源學校的相關宣傳資料、課程價格表及培訓費收據、訓練課程、畢業證、畢業照、扮演圖片等相關資料,法院最終認為,陳女士參加企源學校的課程培訓係其罹患精神分裂症的誘發因素,即被告企源學校培訓原告的行為與原告精神出現異常的事實之間具有因果關係,但還客觀存在著大量偶然因素,無法確定直接原因,而屬於行為是損害結果發生的適當條件,故在法律上應界定為具有相當因果關係。法院最終酌情判令被告企源學校應承擔
40% 的民事賠償責任。

心理專家:

此類缺乏職業倫理督導,容易造成學員思維簡化

這類培訓課程還可能造成哪些問題?廣東省心理衛生協會心理健康管理專委會秘書長胡三紅介紹他曾接待過一些學員的心理谘詢,這一類學員一個特征就是很興奮,像打了雞血一樣,整個人覺得自己什麽都能幹,是一個商業奇才,甚至花錢如流水,四處揮霍。後來被家屬報警強製送進醫院。

對於這類受到精神傷害比較嚴重的學員,胡三紅表示,並不能說學員這類躁狂症或者精神分裂症完全是培訓課培訓出來的結果,隻能說這種培訓是一個很強的誘因。像這種情況已經可以被診斷為精神疾病的情況,隻能通過藥物來進行治療、幹預。

在培訓中,試圖摧毀一個觀念再灌輸新的觀念,意圖讓人們突破自己,這是否存在科學原理?一名精神內科專家告訴紅星新聞記者,有一些社交恐懼的人,治療師會在做好心理建設之後再進行一些係統脫敏,鼓勵他自我暴露,目的是讓他們走出社交恐懼。但像“精神控製”這種完全沒有倫理督導的方式是完全不可取的。專業的心理醫生絕不允許鼓勵受訪者忍受侮辱來摧毀他們的觀念,對他們進行洗腦。心理工作者的職業倫理是必須是以人為本。

即便對一些學員沒有造成精神創傷,這類培訓還會帶來哪些不利影響?胡三紅表示,學員的問題還表現在,他們在結束課程回歸社會以後,往往會把一個事情想得很簡單。因為培訓中他們的情緒被調動得比較亢奮,培訓中講的問題也都是比較單一化的,比如學員做到某個事就能成功。這樣的結果就是學員的思維是機械化的,他們無法麵對社會上複雜的現象,堅持一段時間最終失敗,需要很長時間彌補。

“靈修課”管理困境:

由國外傳入,處於監管真空地帶

中國科學院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陳天嘉曾長期研究中國“靈修熱”和膜拜團體問題。陳天嘉表示,這類課程實際上起源於美國一個叫“生命源泉”(LifeSpring)的組織,早已被美國主流社會看作傳銷類邪教組織,造成很多身心傷害案件,被多人起訴。

組織的基本做法是通過封閉訓練、限製外界信息,對學員進行強迫控製,利用密集的課程安排、減少休息和進食搞疲勞戰術,使學員喪失判斷力和警惕性。再通過激烈、侮辱性的言語刺激,逐步摧毀學員的自信和人格尊嚴,然後利用學員的弱勢心態,植入培訓組織的一套觀念對學員進行人格改造,讓學員重拾新的“信念”獲得“自信”和“提升”,並對培訓導師和組織產生深度依賴,最終達到斂財和精神操控的目的。被操控的學員會自發甚至狂熱地維護組織聲譽,不斷發展壯大組織,逐漸成為一支社會力量。類似組織在美國還有很多,但由於信息不對稱,很多犯罪情況並不被國人熟知。

這類培訓從美國傳入中國後,被熟悉中國法律的設計者進行巧妙的本土化改造。他們隱去原組織名稱,改頭換麵,以教練培訓、能力提升、團建為名進行運作,並通過熟人相互推薦的方式推廣。打著保護隱私的幌子對培訓內容嚴格保密,淡化對導師的神話包裝,同時不再用返費的方式拉人頭,使其與傳銷相區別,規避法律責任。盡管如此,這些培訓組織的話術和方法內核和國外毫無二致。

陳天嘉介紹,這類培訓起源於美國上世紀 60
年代,針對美國越戰之後經濟社會轉型期青年人的精神空虛和不安,形成一股身心靈運動熱潮,產生了一批所謂的“大師”和邪教組織。經濟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人們會相應產生更高的精神需求,今天的中國同樣處於社會轉型期,物質生活更加富足,子女教育、婚姻家庭問題或個人心理問題需要更高質量的關注、解決和釋放,這就給一些打著自我提升的危險組織可乘之機,導致近年來如靈修培訓、量子波動閱讀等雜糅國外文化垃圾和偽科學的培訓組織大行其道。

據南方都市報報道,2018
年,深圳眾鼎商學院被查獲,是國內破獲的首例以“教練技術”為名,通過非法有害培訓實施精神控製的新型傳銷案。

當時,據辦案民警介紹,“教練技術”的培訓理念迎合了大眾需求,此類培訓機構的經營場所一般設置在大型寫字樓,又擁有看似完善的規章製度,借此營造出正規公司的假象,導致多數人無法辨別真偽。同時,作為一種新型的培訓模式,“教練技術”成為監管的真空地帶,日常監管仍有缺失。

沈先生認為,目前這類培訓機構查處難度仍然很大。因為雖然他們具有傳銷性質,但是又區別於傳銷,警方很難管理。一種方式是,這類機構的工商注冊一般為谘詢公司,谘詢公司開班授課屬於超出經營範圍。“我們通常會向市場監管局或者教育部門投訴。但效果也不好。”

至於如何治理,陳天嘉表示,由於這類培訓已經進行本土化調整,在認定、監管、處置方麵都存在難度。執法機關隻能從具體人身傷害案件、經濟犯罪、非法聚集、逃稅漏稅等方麵進行打擊,對於具有境外背景的組織要從國家安全角度進行嚴格安全審查。歸根結底,強化公民的的防範意識和“免疫力”需要加強媒體宣傳和警示教育。

華客新聞 | 時事與歷史:危險的“靈修課”:員工培訓後精神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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