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將是一個對人們來說非常困難的冬天。”
英國小企業大臣保羅·斯卡利上周說出這句話時，還僅僅指的是英國超市上空蕩蕩的貨架。時間進度條拉到9月29日，食物短缺仍在持續，但已不是新聞，燃油告急成為了新一輪危機。英國的各個加油站前已經連續六天排起長龍，油站庫存告罄，救護車因為沒油而停運，英國人的恐慌性購買讓這一波危機雪上加霜。
在這個2020年人均GDP超過4萬美元的國家，人們卻買不到食物加不到油。燃油零售商因為大幅虧損麵臨倒閉，普通人因為路途遙遠無法開車麵臨失業。“民生危機”這個詞曾經不太可能成為英國的標簽，但現在，英國人卻實實在在麵臨一場民生危機。
英國油荒，所為何來？
“徹底的災難”
家住倫敦的自雇電工羅蘭德·麥基賓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失業的原因竟然是因為沒有汽油。
“沒有燃料意味著我不能開車，不能帶著我的工具去很遠的住戶家工作。”麥基賓告訴BBC，“那些白癡的恐慌性購買讓我基本失去了收入，讓我的妻子和五歲兒子失去了食物，因為我不能在自己家裏給別人的房子植電線。”
在英國北部的拜爾登鎮，賈格·桑格拉被迫坐火車去上班，以節省開車送女兒去幼兒園所需的汽油，“我油箱裏的所有汽油隻夠送我女兒去幼兒園來回”；在倫敦西部，Uber司機萊伊德·易卜拉欣至少嚐試了7個加油站，才在淩晨2點找到一個有油的加油站，排了1小時20分鍾的隊才加到油。
為倫敦私人救護車服務公司工作的尼克·戴說，公司的6輛救護車中隻有4輛可以工作；在倫敦開設了一家出租車服務機構的德魯·烏丁說道，通常有10名出租車司機為他工作，但自26日以來，隻有兩名司機願意工作了。
“其他人不願意離家太遠，因為他們害怕開到半路燃料耗盡無法回家。”烏丁說道，“情況真的非常非常糟糕。我所在地區的加油站都加不到油了。我做夢也想不到會在英國發生這種情況。”
囊括近5500家獨立加油點的英國汽油零售商協會26日就開始抱怨，協會中約有三分之二的零售商已經賣光了燃油。到了27日，英國石油公司證實，英國三分之一的加油站已經用完了燃料。
等了幾個小時後油箱仍空空如也的司機，因憤怒而通紅的臉龐頻頻出現英媒的鏡頭中。他們和加油站員工爭吵，和附近的司機爭吵，爭得臉紅脖子粗。24日晚上，四名男子在西薩塞克斯的一個加油站互毆，另一群男子則在樸茨茅斯的加油站外互相投擲石塊。
除此之外，食物短缺的危機在這個國家已經持續了月餘。一些連鎖快餐品牌不得不關閉一些門店，並在其他門店限製其菜單，因為無法采購到家禽，連麥當勞的奶昔都很難買到。英國各地的酒吧沒有往日很受歡迎的進口啤酒供應，而當地啤酒商的供應也快不夠用了。
英格蘭西米德蘭茲地區51歲的保險欺詐調查員基特·格林直接在推特上將這場危機稱為“徹底的災難”。在她看來，英國人的“恐慌似乎已經淩駕於理智之上”。
她不得不從自家的割草機抽出了一點汽油，這讓她的汽車能多跑10英裏，但還是無法到達離家最近的超市。這個飽受新冠後遺症折磨的英國人擔心自己無法按時取藥。已經好幾天了，她一直呆在家裏。
“我們沒有能力去任何地方。”格林說道。她會請她的朋友幫忙取藥，但他們也都沒有足夠的汽油。“我們都在同一條船上。我們都沒有得到任何汽油。”
勞倫斯·安德魯也找不到足夠的柴油。這位來自英國布萊頓的46歲旅遊主管找了一整天加油站，供他的旅行巴士使用。“我在任何地方都買不到燃料，八個加油站，什麽都沒有。我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找。”安德魯本周價值4000英鎊（約合人民幣34893元）的旅行團大單，可能因為沒有柴油而被迫取消。
過去的一年裏，因為疫情，他的生意已經受到重創。“我需要在30日之前找到燃料，否則我將取消我的旅行團。現在一切都處於崩潰的邊緣。”
殼牌公司、埃克森美孚公司和綠色能源公司等仍然堅稱，英國各地的混亂場麵是由於英國人恐慌性購買導致“客戶需求的臨時高峰，而不是全國性的短缺”。英國商務大臣誇西·誇滕也堅持道，英國有“強大的燃料供應”。
但過去兩個月，幾個英國能源零售商已經倒閉。因為市場供不應求，燃料批發價格大幅度增長，能源供應商支付的費用大大增加，但卻無法將任何成本轉嫁給消費者，因為英國政府對零售價格設置了上限，每年隻能審查兩次，而下一次審查的日期還在明年4月。
而諸如救護車、警車等關鍵工種的特定車輛，無法運行的後果可能是致命的，尤其是英國日增新冠病例超過3萬例的現在。
“救護人員、醫護人員、教學助理、警務人員和其他關鍵行業絕不能被耽誤或被迫排隊數小時，就隻是為了去加油站加個油。”英國最大的工會之一Unison的主席克裏斯蒂娜·麥克尼利說道。英國醫學協會的尚德裏耶·
奈保爾呼籲醫護人員應該“優先獲得燃油”。
而與這些混亂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同為英國的一部分，和愛爾蘭互相開放邊界的北愛爾蘭卻沒有出現汽油的恐慌性購買。在英國出現的二氧化碳供應短缺導致瓶裝水斷貨的現象，在北愛爾蘭也沒有發生，因為它的蘇打水裝瓶廠可以從歐洲大陸獲得所需要的原材料。
“大火上的一點水”
就像英國人從未想過會發生這樣的危機一樣，英國首相鮑裏斯·約翰遜可能也沒有想到，正式脫歐還不到一年，他就不得不彎下腰向歐洲求助了。
上周六（25日），約翰遜政府宣布，它將向英國以外的歐洲卡車司機發放5000份臨時簽證，有效期長達三個月。
——原因無他，隻因為英國油荒的最主要原因，就是英國目前運送燃油的卡車司機缺口高達10萬名。往日可以在歐盟成員國之間自由往返的卡車和勞動力，現在需要申請簽證，經過重重關卡，時間和金錢成本讓英國不再成為一個好客戶了。
據羅馬尼亞全國公路運輸商聯盟主席拉杜·迪內蘇透露，在英國脫歐前大量在英國工作的羅馬尼亞司機，“現在更喜歡歐盟的穩定。”“羅馬尼亞是歐盟成員國，其司機在法國或德國工作同樣可以獲得高薪。”迪內蘇說道。
蘇塞克斯大學英國貿易政策觀察站主任艾倫·溫特斯也發現，自從英國脫歐後，雖然許多外國人仍然有權留在英國，“但他們已經感到自己相當不受歡迎了”。
勞動力短缺的邏輯同樣可以用來解釋英國的食物短缺。別國食品進口困難重重，本地食品生產因為短缺外國工人，產量跟不上市場的需求。
9月25日，英國政府宣布了一係列措施來緩解油荒，除了發放臨時簽證，還包括放寬競爭規則，以便讓各燃料公司能夠互通信息避免短缺；英國軍隊的油罐車司機被要求待命，以便隨時送油到全國任何需要燃油的地方；鮑裏斯還派出軍事駕照考試員，以加速培訓新的卡車司機。但與此同時，鮑裏斯對脫歐的影響隻字不提：“勞動力短缺是個全球性問題。”
批評者稱，三個月的簽證太短，無法吸引歐洲卡車司機。“這些簽證相當於在大火上撒了一丁點水。”英國工業聯合會主席盧比·
麥克格雷格-史密斯說道。
在《倫敦時報》28日的一篇社論中，已經發出了警告：這場危機可能會動搖鮑裏斯·約翰遜的執政根基。前英國首相托尼·布萊爾就是前車之鑒：2000年，由於英國卡車司機封鎖煉油廠以抗議油價上漲，引發了與如今不相上下的英國燃料供應危機，也是自那時起，英國工黨在民調的絕對領先優勢消失殆盡。
但脫歐派政客仍然堅持認為，這是考驗英國的時刻，不應該輕易動搖：“如果我們的經濟需要，可以發放更多簽證，這正是從歐盟手中‘奪回經濟控製權’的意義所在。我們當然應該這樣做！”曾在前首相特雷莎·梅手下擔任貿易部長的保守黨議員利亞姆·福克斯說道。
倫敦國王學院歐洲政治學教授阿南德·梅農則反唇相譏，認為工黨現在就應該趁機把保守黨政府拉下馬：“我對工黨不願意對保守黨下手感到驚訝。你可以說這一切是因為保守黨的垃圾脫歐貿易協議。”
而在英國之外，歐盟成員國也來火上澆油。上周日的德國大選中排名第一的德國社會民主黨黨魁奧拉夫·肖爾茨幸災樂禍地說道：“勞動力的自由流動是歐盟的一個優勢。我們曾經非常努力地說服英國人不要離開歐盟，但他們沒有同意，我希望他們能解決好由此帶來的問題。”
華客新聞 | 時事與歷史：燃油枯竭 食物短缺 英國人忍饑挨餓都是脫歐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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