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籠罩下的第三年,人類並沒有贏。
大多數國家選擇繳械共存,哪怕隱患重重、代價驚人。而我們,仍在與病毒頑強鬥爭。
令人紮心和意外的是,當人類依舊處在混亂低迷的境遇時,這個世界卻因為我們的短暫缺席,變得格外美麗。
人類被偷走的這兩年多時光,還給了自然久違的喘息自由。
據統計,疫情期間,全球二氧化碳排放量下降超過 6%,實現紀錄以來的最大減幅;
各地水質明顯提升:印度恒河氧氣含量增加了 80%,大西洋海岸海水清潔度評級直接從差晉升到良。
印度邊境一個小村莊裏的居民,30 多年來第一次看見了霧霾隱蔽下,200 公裏外的喜馬拉雅山脈。
人類的「無為」,反倒成全了世界的清澈與安靜。
BBC 的紀錄片《地球改變之年》,自 2020 年 4 月開始拍攝,橫跨 5
大洲各個城市,記錄了疫情下缺少人類參與的世界,究竟長什麽樣?
盡管早就知道人類給地球帶來的負擔,可真的打開這部紀錄片,還是會驚覺:
地球最大的毒瘤,竟是我們自己。僅僅是減少出行,大自然就可以修複到如此程度!
被新冠改變的,不隻人類,還有整個自然界。
唯一不同的是,這場全人類的災難,對她來說,或許是一份久違的禮物。
在南非海岸,昔日遊人如織的沙灘、熱鬧繁華的街道,變得空空蕩蕩。
非洲公驢企鵝們一大早列隊整齊地穿過城市,雄赳赳地來到沙灘上。
如今,它們不必等到遊客散去的夜裏才能下海覓食,再將食物運回家反芻給孩子。
每天,想來幾趟就來幾趟。
嗷嗷待哺的小企鵝們,夥食從以前的每天一頓,躍升到一日三餐的小康水平。
過去 30 年,由於食物的匱乏、嘈雜的噪音,這裏的非洲企鵝數量下降了 70%。
可在疫情期間,有些企鵝家庭甚至富足地養起了二胎,還罕見地出現了雙胞胎。
而在日本奈良,作為頭號網紅的梅花鹿,昔日都是靠遊客投喂的米糠和餅幹生存。
一夕之間,它們失去了唯一的食物來源,大家都在擔心梅花鹿會不會餓死餓瘦。
事實證明:人類,你多慮了。
隻見老梅花鹿們輕車熟路地帶著小夥伴,穿過高樓林立的城鎮。
它們來到一片青草地,愜意地曬著太陽、吃著草、啃著樹葉。
研究也表明,這種新的飲食結構對梅花鹿來說更合理和健康。小鹿也不會因為誤食了遊客留下的塑料袋,無辜死去。
實際上,這群梅花鹿生活在奈良的時間,可比人類早得多。
是鋼筋水泥侵占了它們的水源和草地,這群生性膽小的動物為了活下去,隻好擺出親近的姿態接近遊客。
其實,動物們遠沒有想象中那樣依賴人類的「恩賜」。
不打擾,對它們來說,就是最大的溫柔。
美國西海岸,每年有 100 多萬艘遊輪航行其中。疫情禁航期間,海麵下的分貝足足安靜了 25 倍。
一萬多頭座頭鯨的世界,終於清靜了。
母鯨和幼崽之間甚至發明了新的呼喚信號,安靜的海底,讓它們即使隔得再遠,也能清晰地聽到彼此。
母鯨得以去遠處覓食,幼崽成活率遠遠超過了之前少得可憐的 7%。
許多瀕危動物,都在疫情到來之際,得到了物種複興的機會。
在肯尼亞,沒有犀牛因為它們的角被獵殺,是 20 多年來第一次。
曾經的山地大猩猩,全球現存不足一千隻。疫情期間,它們生育的幼崽數量是以往的兩倍。
我國的許多保護區也在近兩年首次拍到了野生的雪豹、珍貴的金雕,甚至在江麵發現了了野生白江豚。
沒有人類的幹擾,動物的生存質量提升了不隻一個 level。不得不感慨,我們對地球造成的負擔,實在大到可怕。
更可怕的是,絕大多數人仍舊對此渾然不覺、不以為意。
人類被困,動物為王。
當城市被迫按下暫停鍵,小動物們倒是可以悠哉悠哉地享受起城市生活。
南非的聖盧西亞,一隻河馬正前往加油站溜達。
以色列的特拉維夫,一群胡狼出現在公園裏悠閑地散步、快樂地嚎叫。
在聖地亞哥,甚至連美洲獅也出來溜達,在人行道怡然地走著,再翻翻圍牆,四處探險。
仿佛此刻,它才是城市的王。
供非洲捕獵季遊客居住的精品酒店,開始閑置,轉身成了野生動物的豪華旅館。
曾經,人們坐在吉普車上觀察和獵捕它們,現在也輪到它們來遊覽人類的家園。
泳池邊坐著安逸的長衛黑鶚猴,
黑斑羚和安氏林羚暢快地吃著酒店的綠化「沙拉」。
在這裏,攝製組甚至在白天拍到了隻會在夜晚出沒的金錢豹,攝影師被嚇到滿臉通紅、瘋狂冒冷汗。
可見到人類的金錢豹並沒有上前攻擊,而是瞥了一眼,繼續悠然地逛著,儼然一副平和鎮定的掌櫃姿態。
過去 25 年,由於人類活動,金錢豹喪失了 60% 以上的家園,數量下降了
30%。這家酒店,或許原本就是它們的棲息之地。
在紀錄片之外,你我身邊,也能明顯察覺到「瘋狂動物城」的意味。
還記得 2020 年初,剛剛封城的武漢街頭,一隻野豬在深夜的公路上撒蹄狂奔。
野兔也毫不示弱,在馬路中央瘋狂賽跑。
還有南京玄武湖裏遊泳的野豬、雲南亞洲象的遷徙連續劇、上海數量激增的貉,它們自在的模樣似乎都在炫耀:哈!被禁足的人類,你們也有今天。
表麵看,是動物們闖入了我們的城市。
可從自然界發展的宏觀維度看,是我們侵入了它們長久生存的棲息之所,且吝嗇地不許它們「越雷池一步」。
當人們感慨於雲南亞洲象遷徙途中的靈氣與可愛時,我們忘了,是人類造成的西雙版納森林破碎化,使它們不得不另尋家園。
麻醉、捕殺、圈禁、對立、恐懼,每當有野生動物出現在城市或村莊,我們的反應不外如此。
如此的傲慢。
仿佛我們是主宰萬物的神,是地球上唯一的主人。
也許很多人會天真地以為:疫情一結束,動物們就會乖乖躲回山林。到時,問題就不再是個問題。
可研究表明,走入城市的動物,它們的免疫係統和遺傳機製,很可能已經伴隨著對城市的適應,發生了改變。
也就是說,它們也許就不走了。
以貉為例,過去學界都認為它是一種非常膽小的生物。可如今,上海的貉可以大膽地與小區裏的貓共享貓糧,它們學會了躲避車輛、耐受噪音、翻找生活垃圾。
甚至被人類誘捕也沒有表現出恐慌,而是津津有味地研究起籠子裏的機關和雜草。
正如複旦大學生命科學學院研究員王放所說的:
人與野生動物相處在同一個城市,並不必然就會存在矛盾。
彼此保持距離是一方麵;
另一方麵,則是來營造「動物友好」的城市景觀,讓野生動物能夠在城市的環境中安全地生活下來。
很多時候,不是共存無法實現。而是人類的傲慢與自私,切斷了這種可能。
這些小生靈的「都市曆險記」,與其說是闖入,不如說是回家。
令人心痛的是,隻有人類缺席,它們才能回歸。
你看,瘋狂的哪裏是動物呢?
是我們自己啊。
在記錄片的結尾,攝影團隊來到了印度阿薩姆邦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裏。
在這裏,村民們和野象有著不共戴天的世仇。幾十年來,雙方爭鬥不休,或死或傷。
而在印度全國,每年約有 400 人和 100 隻大象在衝突中喪生。
起因是村民們為了種植更多的糧食,不斷開墾田地,導致野生亞洲象的棲息地逐年銳減。如今它們的生存麵積,已不足之前的 5%。
為了活下去,大象隻好一次次地走進村莊,來到田間覓食。眼看著辛苦耕種的莊稼被糟蹋,村民們當然忍不下這口氣。
就這樣,年複一年,變本加厲地相互擠壓、相互傷害。
直到疫情期間,很多外出務工人員回到村莊,在自然保護組織的發起下,這些空閑的勞動力在村莊和森林之間,製造了一片緩衝地帶——種植速生水稻和草,供大象食用。
果然,象群吃完緩衝帶的植物後,就安靜禮貌地離開了,再也沒到過村子裏。
它們想要的,不過是一夕溫飽罷了。村民們看到這一幕,不禁自責動容:
如果我們愛大象,那大象也會愛我們。
我們不要求所有人都愛動物、愛自然,但起碼要心懷尊重。
卸下那傲慢尊貴的身姿吧!
唯有如此,一切和諧才有可能,人類的發展才有長足的希望。
請不要再捕殺,根本不會傳播新冠病毒的無辜動物。
請在城市規劃時,別忘了這裏生存的不是隻有人類。別讓站在水泥河堤上的小鳥,連喝口水都成了奢侈。
這片土地,應當允許生物多樣性的存在。
事實上,也隻有生物係統越完整,我們麵臨的野生動物傳播疾病的風險才會越小。
放下傲慢,讓我們一點點修補和進步。
需要被解救的,不是地球,而是人類。
別忘了,這個經曆過火山爆發、地質重構、板塊漂移、太陽黑子、太陽耀斑、磁極反轉、彗星、撞擊、宇宙輻射、超級火災、超級洪澇的星球,不會完蛋。
會完蛋的,隻有我們。
你和我,從來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和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