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平穀——在中國的這一個收獲季，各地的麥子收成良莠不齊。
北京東部的平原上，有一片田地斑駁陸離，有些地方，翠綠的莖幹高至膝蓋，也有些地方幾乎是光禿禿的，這都是去年秋天的暴雨造成的破壞。隔壁村莊裏，在今春的明媚陽光和綿綿細雨滋潤下，一大片小麥正茁壯成長。
中國下個月的冬小麥收成是全球經濟的一大不確定性因素。目前全球經濟已經在艱難應對大宗商品價格高企，尤其是在嚴重依賴俄羅斯和烏克蘭作物的地區。如果中國未來幾周的收成不好，可能會進一步推高食品價格，加劇世界最貧窮國家的饑餓和貧困。
全球食品價格已經急劇攀升，小麥價格自7月以來上漲了近80%。
這是一場戰爭加天氣的完美風暴。
俄羅斯的入侵，包括對烏克蘭港口的封鎖，擾亂了從烏克蘭發出的糧食供應。烏克蘭是一個主要糧食出口國，長期以來被稱為歐洲糧倉。聯合國世界糧食計劃署上周呼籲立即重新開放烏克蘭港口，“以免當前的全球饑餓危機失控”。
自戰前以來，能源價格一直在上漲，促使許多化肥生產商放慢生產速度或關閉工廠。隨著化肥成本飆升，世界各地的許多農民都在減少使用化肥，從而導致收成減少。
惡劣的天氣增加了挑戰。今年春天，小麥出口大國印度酷熱難耐，而美國南部大平原和東非的農作物也受到了幹旱影響。
這對索馬裏、肯尼亞和埃塞俄比亞等東非國家來說是雙重打擊，這些國家的大部分小麥進口嚴重依賴俄羅斯和烏克蘭。一些地區的麵包價格翻了一番。世界糧食計劃署上周五警告稱：“全世界有4400萬人正走向饑餓。”
中國是全球最大的小麥生產國和消費國，是小麥價格的下一個壓力點。
今年45歲的農工任瑞霞在查看一片看起來像剪壞了發型的麥田時說，去年秋天的大雨讓土壤積水嚴重，小麥的根部不易穿透。她說，新冠病毒封鎖也推遲了化肥的抵達。
“目前看來，收成肯定受影響，”任瑞霞在4月底說。“但也要看下個月的天氣，雨水的多少都會有影響。”
長期以來，充足的糧食供應在中國一直是首要問題，在1960年代初毛澤東的災難性農業實驗中，數千萬人死於饑荒。中國製定了嚴格執行的規定，要求大部分耕地——19億畝，比得克薩斯州還大——必須被耕種。農村住宅有時會被推倒，以維持國家的耕地麵積目標。
中國最高領導人習近平將糧食安全作為重中之重，特別是在特朗普政府時期，大宗商品成為與美國的貿易問題時。“我國糧食供求緊平衡的格局沒有改變。”
“今後一個時期糧食需求還會持續增加，供求緊平衡將越來越緊，”他在3月31日發表在中國共產黨主要理論期刊《求是》上的一篇政策講話中警告說。“再加上國際形勢複雜嚴峻，確保糧食安全的弦要始終繃得很緊很緊。”
今年3月初，中國農業部長唐仁健表示，由於去年秋天的洪災，小麥收成將是有史以來最差的，這引起了國際社會的關注。其他農業部官員也發出了警告，盡管沒有那麽悲觀。
分析中國農作物衛星照片的西方專家通常沒有中國官員那麽擔心。美國農業部上個月估計，中國的小麥產量將比去年減少3%。
“我不認為這將是一場災難，但我也不認為這是正常的收成，”上海大宗商品分析公司Sitonia谘詢的創始人兼市場研究總監達林·弗裏德裏希斯說。
中國高層官員以前也發出過悲觀的警告，以確保下級官員密切關注收成，特別是在2011年。全球糧食短缺可能使中國官員今年格外警惕。
山東的一片麥田，攝於2月。美國估計，中國今年的小麥將減產3%。 GUO XULEI/XINHUA
中國有大量小麥儲備，以備緊急情況。但華盛頓國際糧食政策研究所高級研究員約瑟夫·格勞伯說，由於儲存條件差，有些小麥可能隻適合動物食用。
“再加上國際形勢複雜嚴峻，確保糧食安全的弦要始終繃得很緊很緊，寧可多生產、多儲備一些，”習近平在3月底發表的講話中表示。
新冠病毒使問題複雜化。今年春天的封鎖擾亂了吉林省等大型農業區的農業生產。許多家庭被禁止離開住所去食品雜貨店購物，很難找到足夠的食物。
許多人一直在囤食物，擔心自己也會碰到同樣的封鎖限製。43歲的重慶居民蔡汶玲說，她買了四桶菜籽油，近100瓶礦泉水，四周的牛奶，還有很多豬肉、牛肉和雞肉，把冰箱和冰櫃都塞滿了。她還計劃再買100斤大米。
“雖然我囤了貨，但是我還是覺得（對）重慶的防疫有信心，”蔡女士說。“像我們這樣的中年人的話，就會考慮得比較保守一點。雖然有信心，但是還是有備無患。”
中國對糧食庫存的緊張情緒可能會波及全球供應鏈。
中國擁有世界上最大的外匯儲備，因此有能力在世界市場上購買需要的小麥。但這可能會進一步推高小麥價格，使許多貧窮國家買不起。
中國接下來會怎麽做，將取決於收成情況。
在京津冀交界處平穀區的村莊，農民們給出了不同的說法。這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各家農田的排水情況，但每個人都認為去年秋天的雨水太多了。
在中國的小麥種植帶，傾盆大雨接連下了數周，數百人在隧道和河岸溺亡。在古城平遙，去年秋天的降水導致泥磚砌成的城牆坍塌。
位於平穀西部大興莊的69歲居民張德旺說，自家地裏的小麥長勢不錯。這種作物的種植時間非常晚，在秋分過後，而秋分是該地區傳統上播種的最後日子。
張德旺說，不過近些年來，天氣要很晚才開始變冷，所以小麥有機會在冬季霜凍迫使其進入休眠狀態之前發芽。
“不錯。這麥子長多好啊，”他說。“這不多衝，衝就是長勢好就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