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紐約市皇後區牙買加（Jamaica）的一棟辦公樓裏，一百多名來自皇後區牙買加、森林小丘、雷哥公園、秋園等地的家長將一間普通教室大小的房間擠得滿滿當當。與他們相對而坐的紐約市第28學區教育委員會（Community
Education Council）的成員，以及市教育局的代表試圖安撫怒吼的父母。
我們雷哥公園和森林小丘的家長是不會讓孩子長途跋涉，去一所不怎樣的學校（a subpar school）上學的。一位名叫John
Schaefer的白人家長這樣喊道：而且如果你們對南皇後區的家長說，獲得好教育的唯一方式，是把孩子送到北皇後區，那真的是太尷尬了！
12月5日，紐約第28學區委員會例會就可能在這一學區推行的多元化（Diversity）項目，征求社區意見，引發民眾強烈反對
第28學區家長臧東慧提供
第28學區家長John Schaefer發言 截自家長Fa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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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樣性背後的區隔
在12月5日舉行的這次第28學區教育委員會例會，旨在就可能在這一學區推行的多元化（Diversity）項目，征求社區意見。2017年，在紐約市長白思豪和教育局長卡蘭薩的推動下，紐約市成立了多元化谘詢小組（School
Diversity Advisory
Group），選擇紐約市第1、2、3、13、15、22、27、28、31學區作為試點，希望通過改變錄取方式和課程設置等方式，改變這些地區學校裏存在已久的各族裔學生區隔的問題。
根據紐約市教育局的數據，在2018到2019學年，第28學區的學生中有近30%為亞裔，28%為西語裔，20%為非裔，16%為白人。這組看似多元化的數據背後，隱藏著地域區隔：大部分亞裔和白人學生就讀學區北邊的學校，而大部分非裔學生就讀學區南邊的學校。
第28學區地圖 截自紐約市教育局網站
例如在位於森林小丘的Russell
Sage初中，學生當中有32%是亞裔，30%是白人，27%是西語裔，7%是非裔；而在位於牙買加的Richard S.
Grossley初中，學生當中有41%是非裔，27%是西語裔、19%是亞裔，2%是白人。
盡管我們學區整體來說是多元的，但來自不同區域的學生從來都不互相了解，沒有互動。 第28學區前學監Mabel
Muiz-Sarduy在去年夏天向紐約市教育局提交多元化改革經費申請時寫道：學區北邊的房租和房產價值要高很多這是造成學區社會經濟形態和族裔區隔的主因。這份申請最終帶來了20萬元經費，也拉開了28學區多元化改革的序幕。
長途跨區上差校？家長：不接受
我們北邊的房子確實很貴，我們來這裏住就是為了（讓孩子）來這上學。在森林小丘居住了兩年的華裔家長、紐約市居民聯盟成員臧東慧說，和很多華人家長一樣，他是為了能讓兩個孩子入讀好學校，才在第28學區買房置業的：我們已經為教育付出了代價。如果入學製度改革，本來孩子能上好學校，現在不能上了，那公平性在哪裏？
第28學區家長、紐約市居民聯盟成員臧東慧接受美國中文網采訪
美國中文網記者樊天容攝
今年7月，教育新聞組織Chalkbeat報道了第28學區非正式提出的改革設想：打破就近優先入讀的規則，讓學區南部的學生享有去北部學校就讀的優先權。這也意味著原本在北部較好學校就讀的孩子，可能不得不去其他地區上學。消息一經曝出，立刻刺激了華裔家長的神經。
從學區南部到北部單程通勤時間就要75分鍾，讓這麽小的孩子跑這麽遠根本不現實。臧東慧質疑了計劃的可操作性。他認為孩子長途上學不僅浪費時間，而且不安全。如果家長要接送孩子，對家長也是一種負擔。
持同樣觀點的還有在第28學區居住了20年的張善涵：要是隻有一個孩子還好，如果有兩個甚至三個孩子怎麽辦？要讓家長在皇後區到處跑（接送）嗎？張善涵還認為，就近入讀有利於孩子之間搭伴兒，家庭之間互相照看。她五歲的孩子已經和住在附近、一起上學的孩子建立了感情，她本人和這些孩子的父母也彼此熟悉。如果未來孩子不得不去其他地區上學，對孩子和家長來說都很難接受。
第28學區家長張善涵接受美國中文網采訪 美國中文網記者樊天容攝
而對更多家長而言，多元化的界定標準過於模糊：是按族裔來劃分？還是按經濟狀況來劃分？又或是按綜合因素來劃分？
在第28學區最初提出的改革計劃中，族裔似乎是多元化界定的最主要標準。而在推廣多元化計劃已有一年多時間、轄區包含布魯克林日落公園、公園坡等地的第15學區，優先獲得錄取資格的則是低收入學生、英語學習生，及居住在臨時住所的學生。這些獲得優先錄取資格的學生占學生總數的52%。而第15學區的改革方式是，取消了包括平時成績、測驗分數、出勤率等在內的入學篩選標準（screen），改用抽簽方式入學。
根據今年11月的一份數據，在市長白思豪的孩子就讀的第15學區51中學（M.S.
51），白人學生比例已經從之前的47%下降到今年的28%；低收入學生、英語學習生，及居住在臨時住所的學生比例從原有的34%上升到56%。在一年時間裏，盡管第15學區六年級學生的入學率有7%的下滑，但這一學區已經成為市府推廣多元化的標杆。不過對於市府讚賞的這個標杆，第28學區的家長顯然並不買賬。
第15學區的麵積和人口數量隻有第28學區的1/3，這要怎麽比？華裔家長張華說，第28學區不僅麵積更大，而且公共交通遠比不上第15學區。不少學校距離地鐵站，甚至公交車站都有一定距離，校車服務也不是很穩定。張華還認為，一項影響深遠的政策在推廣時，要循序漸進。市府在一年內就對多元化的效果定論，未免操之過急。
我們可不可以再等一下，過幾年我們再看看第15學區的多元化到底推進有多好。張華說：如果到那時候真的有非常顯著的效果，我們也比較容易接受。
第28學區家長張華接受美國中文網采訪 美國中文網記者樊天容攝
政策製定疑雲
不僅是政策效果的不確定性，政策製定中的不確定也讓第28學區的家長疑慮重重。從改革設想流出直到現在，第28學區和市教育局對家長們的回複一直是：具體計劃還沒有製定，先聽取社區意見。
現在說沒有計劃，萬一之後他們突然拿出一個自己的計劃，我們該怎麽辦？華裔家長馬達琮琮直言不諱。
第28學區家長馬達琮琮接受美國中文網采訪 美國中文網記者樊天容攝
目前第28學區的多元化改革由一家名為WXY的谘詢公司實際操作。這家公司的業務領域包括建築、城市規劃和社區聯絡，與市教育局簽訂合同後，已經參與了第15學區的改革。
11月18日，多名華裔家長與WXY公司代表在當地市議員Karen
Kozlowit的協調下首次見麵，希望能推薦華人社區組織紐約市居民聯盟的代表進入WXY公司組織的多元化工作組，但被對方以居民聯盟關注議題過於廣泛
為由拒絕。12月初，WXY最終公布了工作組名單，但僅公布了成員的職位，而未公布姓名。
12月初，WXY公司公布了多元化工作組名單，但僅公布了成員的職位，而未公布姓名
截自第28學區多元化計劃網站
他們（挑選工作組成員）根本沒有征求家長意見，誰同意了？參與了與WXY公司代表見麵的臧東慧氣憤地說：工作組說是代表社區的，那就不應該由WXY自己來選。
隨著工作組的出爐，第28學區的改革時間線也開始明確：明年1月2日舉行第一次社區公聽會，在經過收集意見、確定改革主題、確定初稿的三輪對話後，最終改革政策將於明年5月到6月出爐。
隻開四次會最後一次還是宣布最終結果是不是做到足夠透明了？馬達琮琮說，很多家長都擔心WXY公司和市教育局的聽取社區意見隻是走走程序：我覺得他們現在就是為了推多元化（這個概念）而做多元化。
這樣的擔心在12月5日的第28學區委員會例會上集中爆發。250多名家長聚集在會議地點，但最終隻有一百多人進入會場。場外的家長不願離開，擠滿了整個樓道。有經曆了現場的家長說，當晚連電梯裏都擠了四五十人。保安甚至將通往會場的門反鎖，阻止情緒激動的家長湧入。
12月5日，參加第28學區委員會例會的民眾擠滿會場臧東慧提供
12月5日，未能進入學區委員會例會現場的家長在場外滯留，警方在現場維持秩序
臧東慧提供
而在會場內，WXY公司和市教育局代表也遭到了家長的猛烈攻擊。不僅是來自學區北部的家長，學區南部的家長同樣對跨區上學的概念提出批評。
我們教育孩子的方式，和那位（來自學區北邊）的女士的教育方式並不一樣！一位名叫Lorraine
Reid的家長指著之前發言的家長說：讓我們南邊的孩子跑去北邊上學其實很無禮。為什麽你們不能把錢投進學校，為南邊的學生提供基本的教學需求呢？
來自第28學區南部的家長Lorraine Reid發言 臧東慧提供
來自WXY公司和市教育局的代表在會場對家長的疑問進行解答 臧東慧提供
家長其實是統一戰線的，沒有人想要通勤。參加了當晚例會的張善涵說，他們現在已經與來自學區各個地域、各個族裔背景的家長建立了聯係。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讓更多家長了解多元化改革的前因後果，征集大家的意見。
之前我們向大家征集對多元化的疑問，一周就有120多名家長參與問卷調查。臧東慧說，他們正在第28學區微信群和多個社區生活微信群中，為1月2日的第一次公聽會做準備：沒有任何人滿意的多元化，我們絕對不歡迎。
12月12日，國會議員孟昭文、紐約州參議員劉醇逸和史塔文斯基、州參議員衛普林（David Weprin）、羅森塔爾（Dan
Rosenthal ）和海維西（Andrew Hevesi），以及市議員亞當斯（Adrienne
Adams）共同致信市教育局，對第28學區跨區入學的設想表示反對。
社區組織皇後區家長聯盟（Queens Parents
United）也在近期發起網絡聯署，要求市教育局對第28學區多元化改革的由來、流程、工作組構成等細節作出解釋。
華客網:又想“暗箱操作”？ 紐約家長怒批“多元化”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