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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為了一項科學實驗,他們把雙胞胎殘忍分開

撰文 | Greye

審校 | 韓晶晶

一個人身上的特徵,有多少是由先天和後天決定的?

這是科學界長久以來的問題。

在上世紀 60 年代,一家位於紐約的收養機構開展了一項雙胞胎分離實驗。

他們故意把雙胞胎拆散,分別送到不同的人家撫養,並向養父母隱瞞了實情。他們想研究,有著相同基因的雙胞胎孩子,在不同的家庭環境下長大,會有哪些不同。

被分離的孩子們。(圖片來源:bbc)

可是多年過去,隨著發起人的離世、研究經費的耗盡,以及收養機構的倒閉,這項研究不可避免地爛尾了。自此之後,沒有人再管過這些雙胞胎孩子。

據後來統計,至少有 11 對雙胞胎及一組三胞胎成為這項實驗的犧牲品。

這些雙胞胎長大后,通過共同朋友發現了彼此的存在。他們感到憤怒、被欺騙,可是已無人再為他們被拆散的成長過程負責。

他們的人生,就這樣被一項不靠譜的科學研究徹底改變。

世界上另一個自己

Elyse 是一名獨立電影製作人,她獨自居住在巴黎,貧窮卻自由。在 33 歲的某一天清晨,她突然決定尋找自己的生母。

她自小就知道自己是被收養的,而養母在她 6 歲的時候就因癌症離世了。

於是她給自己曾經待過的紐約收養機構 Louise Wise Services
寫了信。一年後,她才收到回信,信中所寫給了她一個晴天霹靂——她是一對雙胞胎里的妹妹。

Elyse 立刻訂機票飛回紐約,尋找她的親姐姐。

她的姐姐 Paula 同樣曾經因為想尋找生母,給收養機構留下過聯繫方式,因此找起來不太困難。終於,在 35
歲這年,這對雙胞胎姐妹見到了彼此。

Elyse 和 Paula(圖片來源:chron)

她們倆長得完全一模一樣,就像在照鏡子。

Elyse 和 Paula
開始復盤她們的成長過程,發現了不少相似之處——在青少年時期都有進食障礙,在高中校報當過編輯,大學讀的都是電影專業,她們都寫作,常用的是同一種顏色的口紅。

甚至,她們很有可能曾經站在同一場電影的售票隊伍里。

突然發現自己有個雙胞胎姐妹,是什麼心情?

Elyse 形容,就像世界上突然出現了另一個自己,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她們一直以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包括她們的性格、人生經歷、對電影的品味、做出的職業選擇、對配偶的選擇等,都是獨特的。

Paula 已經結婚,她很好奇自己的丈夫 Avo 見到 Elyse 之後,會否也愛上她。而 Elyse 看到 Avo
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也會愛上他。

” 我們都對自己曾經擁有的生活充滿佔有慾。”Paula 說。

小時候的 Elyse 和 Paula(圖片來源:nymag)

而如今,她們都不得不接受,世界上有另一個自己存在。

如果她們是一起長大的,一切都會自然得多,但她們沒有選擇,當年收養機構的科研人員替她們做了選擇。

Elyse 感到憤怒:” 我們的生活被這些傀儡大師精心操縱,就像《楚門的世界》一樣。”

無謂的犧牲

雙胞胎分離實驗的發起人,是一名精神科醫師 Viola Bernard,她在收養機構 Louise Wise Services
任職精神病學顧問。

Viola Bernard。(圖片來源:uoregon)

可是在雙胞胎問題上,她秉持著一個觀點,認為雙胞胎不應該送給同一個家庭收養,而是應該拆開送養。

理由是,這樣可以減輕收養家庭的負擔,而且雙胞胎也不必在同一個家中競爭父母的愛,可以提升孩子對自身的認同感。

在 Bernard 和研究員 Peter Neubauer 的主持下,收養機構 60
年代送出的雙胞胎孩子,幾乎全都被拆散。

這組三胞胎兄弟,被分別送到富裕家庭、中產家庭、藍領家庭。(圖片來源:statnews)

部分孩子被送養后,研究人員會定期上門,給孩子們拍照,以及做心理評測。養父母們誤以為這些數據只是用於一項普通的兒童發展研究。

到了 70 年代,研究人員才意識到這個實驗存在科學倫理問題。

於是,他們找到收養雙胞胎兒童的父母,想讓他們簽知情同意書,部分父母拒簽,加上研究經費的耗盡,這個項目最終於
1980 年中斷。

這項實驗不僅爛尾,過程中也存在諸多疏忽。

他們送出的雙胞胎兒童,幾乎都生活在紐約市及其周邊。在 60 年代,紐約市還不像現在這麼龐大,當時的圈子比想象中小得多。

一對被拆散送養的雙胞胎女孩 Kathy 和 Lori,在 16 歲時通過共同的朋友相認,而她們的家相距僅 24
公里。

事實上,她們的養父母在十多年前就發現了這一秘密,但 Bernard 要求他們保密,否則可能會對孩子的成長 ” 有害 “。

自從 16 歲相認后,Kathy 和 Lori 一直保持聯繫。(圖片來源:bbc)

另一組三胞胎兄弟,其中兩人上了同一所紐約社區大學,被同學們認錯,就此發現了彼此的存在。

這項實驗的疏忽不只如此。

如果要研究基因和環境的影響,對象應該是同卵雙胞胎,這樣才能控制變數。可是在實際情況中,同卵和異卵雙胞胎全都被機構拆開送養。

而且,有些雙胞胎被拆散后,機構再也沒有追蹤過他們。

一對異卵雙胞胎姐妹 Allison 和 Michelle 的成長過程,就沒有得到任何跟蹤和研究。

Allison 和 Michelle 相認三年後,Michelle 就因病去世。(圖片來源:bbc)

據曾短暫參加過項目的 Lawrence Perlman
說,他們收集到的數據簡直是一團糟,整個實驗都很混亂,沒有得到很好的組織。

更重要的是,整個實驗從頭到尾,沒有發表過任何一篇科學論文。

實驗的研究員 Peter Neubauer,在 1990 年把這項實驗的所有細節,以及收集到的數據,都封存在耶魯大學圖書館,直到
2065 年才能公開,而且只有當事人才可以查看。

但是,到 2065 年,這些雙胞胎都已經 90 多歲了,他們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都是未知數。

這對他們來說,明顯是不公平的。

如今,關於追責和公開數據的法律訴訟仍在進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