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邢海洋
看李子柒在稻田裏拋秧,竹林裏挖筍,荷塘裏挖藕采蓮,在森林裏撿毛栗子打核桃,在田地裏收獲大豆、紫薯和花生,在漫天風雪中吃著火鍋,鏡頭時不時瞥見遠處雲遮霧繞的山峰,感歎生活美好的同時,你一定和我一樣好奇她住在哪裏,有著如此神奇的氣候和植物多樣性。
有一集製作冰激淩的,她彎腰隨手在灌叢中剪下了一顆小菠蘿,要知道,菠蘿可是典型的熱帶水果,至少要在生長在亞熱帶吧。“春有百花秋望月,夏有涼風冬聽雪”,人間至美之景也不過如此了,也難怪這位美食博主圈粉無數。
好在網友也和我一樣充滿了好奇,他們早從視頻裏的條條線索,推理出了這位古裝美食博主的所在地。我看到的最靠譜的推理應該是平武。從節目中的氣候、地勢,能滿足這樣條件的隻有平武縣,綿陽一般下雪的有江油和平武,北川的高山也有雪,但結合地勢再看,平武的可能性最大;節目中的森林應該是王朗自然保護區一帶,節目中的湖泊應該就是涪江六峽或者扒昔加湖;印象中有一次她去外地,動車上播音是江油站,平武本身沒有高鐵,乘高鐵一般要去江油或者綿陽,綿陽遠一點,第一選擇是江油;有一期節目,提到她去鎮上取快遞,結合口音,推理在綿陽西北部(江油、北川、平武),江油的鄉鎮一般是工業鎮,規模比節目中的鄉鎮大,北川和平武經曆地震,很多地方都是重建,並且北川的災情是很嚴重,重建後的鄉鎮也是統一規劃,布局更像是城市風格,那麽結合當時的交通環境來看,平武的小鄉鎮最合理。
我感歎網友的細心和縝密的推理,沒有長期在一個地區的生活與旅行,是很難分出幾個縣域之間微妙的差異的。作為一個外地人,我隻能從李子柒的口音中聽出她是四川人;看到高山,看到她騎馬去藏族村寨買牛奶,推理出她家住川西。
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我經常逛天涯,瀏覽那些回家鄉創業的帖子,我也曾在岷江上遊旅行,曾去報道那場帶來巨大災難的地震。當我們的鏡頭遊移出高鐵和城市的高樓大廈,到處都是藍色的遠山、綠油油的莊稼和古樸原始的村落,原汁原味,生機盎然。
隻可惜,這都是視覺上最美好的一麵。隔著一片屏幕,我被圈粉了,可我知道,屏幕裏的生活或許並不那麽十全十美。有一集製作年貨,李子柒請來了村民一起烤全羊,大叔大嬸們都穿著厚重的大衣,這讓我想起了南方冬天的陰冷難熬,那種陰冷是鑽進骨頭裏的,讓你無處可逃。
李子柒的視頻,誘人之處就在於鏡頭所呈現的景與物的反差。盡管她添加了烤爐,又蓋了四白落地的臥室,裝修布置了頗有設計感的洗漱間,但生活的中心,也就是做飯的地方還是老灶間,黑魆魆的,正映襯出塘火溫暖的火苗。炒菜總是在巨大的柴鍋裏,窗外則是蔥綠的小院和連綿的群山。這是一個完全為外界搭建的,適合觀看的取景地,美好而溫暖,通過網絡傳播,全球的流量供養,最大化了農家小院的價值。
這樣的桃園美景,你要去戳破它背後的不如意處真是罪過。我們國家的扶貧工作有了長足進展,再偏遠的地方也村村通了公路,互聯網的基礎建設也深入到了村鎮之中。但除了直播帶貨和視頻觀賞的價值,我看到過如此多的回鄉創業者,一旦他們回到了農業種植或者鄉鎮企業的路數,就很難走得遠。種莊稼,他們麵臨的是東北乃至美國中部大平原大機器化種植的競爭;開酒坊,麵臨的也是大工業的傾軋。而影視行業的創業,則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粉絲流向那些得到了資金支持,製作越來越精良的頭部演播者。
鄉村的美景,於是隻可遠觀,不可近玩,祖國大好河山就這樣隻展現在屏幕上。有一年我參加自然之友的環保活動去到雅礱江邊的小村落,車行在迤邐的山道上偶見山腰上一幢漂亮的小別墅,當地人告訴我那是從這裏走出去的一位領導,建好了房子等著解甲歸田。那裏離李子柒的家鄉應該不遠,景色如童話一般。如此人間仙境,可惜那個時候外界卻很少見識,大家都是匆匆地奔向九寨溝,卻想不到方圓幾百裏處處是景。
美景有價,卻都被九寨溝賺走了。如今美景的價值又延展到直播上。但這些,恐怕不能實現萬分之一的價值。因為劇烈的造山運動,我們的國土上有著世界上最為壯麗的大山大河,有著最為令人歎為觀止的垂直氣候帶,有著豐富多樣的植被。一日寒暑,四季果蔬,這樣美好的生活真是俯拾即是。可惜的是,因為土地政策的限製,很多中國的老人卻要遠行萬裏,到泰國去養老,很多國人到阿爾卑斯山度假滑雪。川西的崇山峻嶺除了產櫻桃,就沒了附加值。
為避免子欲養而親不待,漂泊的李子柒回到家鄉陪伴奶奶,竟然成就了一番如此美好的事業。在廣大的內陸腹地,山川溝壑之間,我們國土上如此多的世外桃源也漸漸為外界所知所識,卻受政策阻隔,難以被利用,真是很遺憾。
華客網:李子柒的田園牧歌真能被複製?隻可遠觀不可近玩(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