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19年5月,Uber(優步)在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這家美國的滴滴公司,在上市前被預計價值800億美金,是2019年全球規模最大的上市。
我的前任老板,印度裔Vikrant,作為高管之一參加了紐約的敲鍾儀式。我在LinkedIn(領英)上看到他分享的照片,留言向他祝賀,他隔天回複,問我在新公司如何。
Vikrant是典型的印度裔精英。他在印度國內名校讀了Engineer,然後赴美讀了耶魯MBA。
他是我來加拿大的第一任老板,對我有知遇之恩。7年前我剛來加拿大,沒有一個朋友,英語也不是很靈光,找工作是件很困難的事。
很多新移民的選擇都是先讀書過渡一下,但我想試試找工作。我在國內的老板,是個非常Nice的台灣人,也是耶魯的MBA。他在耶魯的校友錄上,找到了這個在多倫多的同學,做某世界500強高管的Vikrant。
台灣老板發了一封郵件給Vikrant,介紹了我的基本情況,並問是否可以約個咖啡介紹我們認識。收到郵件後,Vikrant爽快地答應在公司樓下的星巴克跟我見麵。之後我申請了他所在公司的職位,麵試,最後成功入職。
三年前,Vikrant拿到加拿大的身份,決定去矽穀闖蕩。但即便有耶魯MBA這樣的名頭,也頗費了一番周折。他先入職了Uber的歐洲分公司,在阿姆斯特丹待了兩年,然後輾轉transfer到位於舊金山的總部。去年把老婆孩子也接了過去,一家人終於團圓。
看到他在紐約敲鍾的照片,我真替他高興。
02
2019年9月,Facebook程序員陳勤,從總部辦公室4樓跳下。陳勤是浙大學霸,據透露生前經常工作到淩晨,但和老板不和,麵臨被開除的危險。朋友恰好去矽穀出差,聽到了這個消息,唏噓不已。
在悲劇發生的三個月後,2019年12月,穀歌的聯合創始人Larry Page和Sergey
Brin宣布卸任,把公司掌門人的位置,交給了印度裔“劈柴哥”Sundar Pichai。
劈柴哥登上福布斯雜誌封麵
至此,矽穀三大公司的CEO,除了蘋果之外,微軟和穀歌都是印度裔。
這一悲一喜,似乎代表了華裔和印度裔在矽穀的不同境遇。
其實不僅僅是矽穀,在世界500強的公司裏,有超過10位印度裔的CEO,有印度裔高管領導的公司超過30%。
微軟總裁印度裔Satya Nadella
而華裔呢?
一個CEO也沒有,高管也基本為零。
為什麽在北美,尤其是矽穀,印度裔比華裔成功這麽多?
我在北美工作7年,有過很多並肩作戰的印度同事。針對為什麽印度裔比華裔更成功這個問題,可能我的看法可能跟很多人不一樣。
看法一: 印度人說一口“咖喱味”英語,但是勝在敢說。
和所有第一代移民一樣,第一代印度裔有口音,並且是我們聽起來很濃重的“咖喱味”口音。如果你以前聽的英文材料都是標準英語,剛開始聽印度口音真心困難。
我身邊的印度同事,相比中國同事,普遍更敢於發言,這是事實。但這種發言不是自說自話:他們的英文,雖然被很多中國人認為很難懂,但老美卻覺得很好懂。
口音重要不重要?看跟什麽比。
就算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不同地域的人也有不同的口音。能夠準確表達想法,講有感染力的故事,能讓人信服和追隨,比口音標準重要的多。
其實就算是說中文,不少行業大咖講課也帶口音。但隻要不影響理解,口音甚至可以成為一種個人特色。自動朗讀工具,倒是沒有任何口音,但讓人聽了就昏昏欲睡。
北美第一代華裔,英語口音相比印度裔的確更輕,但是英文溝通中有兩個常見問題,比印度裔的口音問題,嚴重的多。
第一,不注意用一些禮貌小詞。
比如,說我不喜歡 I don’t like xx 雖然也沒錯,但就是讓人覺得不夠禮貌,換成 I am not a big fan of
xx,就會好的多。這一點,我之前的一篇文章裏有更詳細的描述:
這些溝通細節,決定了你的升遷|哈佛商業評論給出的3個溝通原則
第二,工作英語還不錯,但一到喝酒聊八卦的時候,生活詞匯量就少的讓人捉急。
我在國外生活多年,會議發言和做演講沒問題,但菜譜在我看來,還是滿篇的火星文。喝酒聊天,也是做聽眾居多,而印度同事則經常是聊八卦的主角,
和很多人認為的不同,印度人的第一語言不是英語,使用人數最多的第一語言是Hindi(印度語)。印度有大概一半人口不說英文,但因為殖民地的曆史,印度的官方語言是英語。所有能出國的印度人,基本都是從小上英文學校,所以詞匯量,特別是日常用語比多數第一代華裔大的多。
我的英語大概有1萬的詞匯量,而我的印度裔同事,普遍詞匯量在兩萬以上,達到了母語是英語的成年人水平——雖然裏麵有一些印度特有的單詞,更讓華裔們聽起來一頭霧水。
看法二:印度人做事能力不行,但能把1分的事說成100分。
語言的差距,隻是在一代移民中有體現。那麽,為什麽就算是英文是母語的二代華裔,做的也沒有印度裔成功?
這就要說說亞裔和印度裔溝通的能力的差距。
首先要明確的是,溝通能力強的人,不見得做事能力就不行。坊間有些揶揄印度人的笑話,但在我的印象裏,印度同事的工作能力一點也不遜色,並且確實更擅長表達。
這裏的原因,除了上麵提到的詞匯量大,還有印度裔對MBA學位的普遍重視。事實上,工程的本科和MBA的學位,是很多印度高管的標配。
在矽穀,印度裔擁有MBA的比例是28%,遠高於大陸華人的7.2%,而華裔的優勢在於擁有更多的博士學位(見下圖)。
博士學位培養的是某方麵的專家,而MBA培養的是職業經理人。
印度裔不僅僅在MBA的比例上完勝華裔,並且已經開始管理世界上最棒的商學院。2010年,印度出生的Nitin
Nohria成為哈佛商學院院長——他是哈佛商學院曆史上第一位非美國出生的院長。
有關印度人的管理能力,前中興印度分公司的總經理汪濤寫過一篇文章:《“印度管理”會成為超越中國的秘密武器嗎》,裏麵提到:
“如果有一天中國超過了印度,那麽一定是靠著他們出色的管理能力“。
印度人出色的管理能力,除了因為對MBA學位的重視,還有文化和曆史的淵源。印度自1947年建國以來,就麵臨非常複雜的民族宗教問題,如何和不同民族宗教背景的人打交道,印度人從小耳濡目染,走出國門以後,相比單一文化裏長大的族裔,自然更有優勢。
看法三,印度人社交能力強,喜歡抱團取暖。
在得到做過爆款課程《5分鍾商學院》的谘詢顧問劉潤曾說:
一個人的基本盤,有兩個組成部分,
第一,你自己的本事,
第二,你和其他人連接的本事。
而後者是前者的放大器。
印度人深深理解社交,即和其他人連接的本事的重要性,所以喜歡“抱團取暖”。
有一種看法是,中國人在外麵不團結,喜歡窩裏鬥。我沒看到過相關的研究,但我身邊,不乏互幫互助的華裔朋友。如果說華裔在這方麵做的不夠,我覺得主要是沒有把互幫互助,做到高度組織化。
印度裔在加州有規模龐大的“同鄉會”,對新來同胞進行從社交機會,找導師(Mentor)
到投遞簡曆等一條龍的幫扶。華人也有這類的組織,但是提供的幫助相對鬆散。
在連接其他人方麵,為什麽印度裔比華裔做的更好?
印度裔把幫助同胞,做成一個特別有組織的事情,跟他們重視MBA教育有關,也跟在海外的人數有關。
上過MBA的同學都知道,商學院最重要的一課就是社交(network)。很多人上MBA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認識一幫厲害的同學。MBA比例更高的印度裔,相比華裔更重視社交,也就不足為奇。
還有一個情況,可能很多人沒注意到。印度裔相比華裔,在美國的人數要少一些(華裔379萬,印度裔318萬,數字來源:維基百科)。一般來說,一個族裔國內情況越艱難,國外人數越少,就越“抱團”,比如猶太人的抱團,世界聞名。
有些族裔看起來更喜歡“抱團取暖”,原因並不是人與人之間的差異,而更多是的生存的需要和利益的考量。
03
解讀了以上三點原因,還有兩點原因,可能被大多數人完全忽略了。
第一,華裔比印度裔有更多的選擇,可以回國任高管或者創業。
中國有阿裏巴巴,騰訊,字節跳動等有世界影響的公司,回國任高管,薪水甚至比在美國更高。因為語言,溝通和管理能力等在美國發展受限的華裔,完全可以選擇回國發展。而印度雖然也有些大公司,比如TATA,但薪資水平跟美國還有不小差距。
另外,相比中國良好的創業環境,印度的創業環境要惡劣的多,開辦一個公司,光手續可能就要有幾十道。
這一點,吳軍在他的著作《見識》裏,也有類似的看法。
就是因為華裔選擇更多,印度裔更多時候是出來了就沒有退路,所以他們要花更多心思鑽研如何在大公司嶄露頭角,自然也就比華裔更成功。
不過,隨著印度經濟的發展,這一點也有所改變,我有好幾位印度同事,都表達了將來回印度發展的可能性。
第二:印度裔,其實和包括華裔在內的亞裔一起,受到”竹子天花板“(Bamboo
Ceilling)的影響,隻是和中日韓等東亞裔相比,西方主流社會對印度裔的成見可能更少。
雖然和中國相比,印度在輸出跨國公司CEO上表現讓人驚歎,但世界500強的CEO,還是歐洲裔占絕大部分。
哈佛商業評論援引福布斯雜誌的一份報告的顯示,亞裔美國人(包括印度人)在矽穀最大的5家公司裏(穀歌,惠普,英特爾,領英和雅虎)裏,員工占到了27%,但隻有19%做到經理的職位,高管人數更是降到了14%。
在北美,亞裔普遍被認為聰明能幹,適合做員工,但不適合做領導。亞裔麵臨的這個窘境,有個專有名詞:竹子天花板。
竹子天花板
竹子天花板(Bamboo Ceiling),由韓裔美國人Jane
Hyun在2005年首先提出,指的是亞裔因為一些主觀的評價,比如沒有領導潛質,溝通能力差等,不能進入高管層,而不是因為工作表現和資質等客觀因素。
哈佛商業評論的文章指出,亞裔之所以很難升至管理崗位,主要原因是兩個社會偏見:
1)亞裔被認為聰明能幹,這讓部分人覺得亞裔對自己產生了威脅。
2)亞裔被認為缺乏社交和溝通能力,因而不適合領導崗位。
哈佛商業評論援引一份來自學者Berdahl和Min的研究報告說明,亞裔特別是東亞裔給人的一貫印象是:相比歐洲族裔不夠強勢,但當亞裔試圖衝破這種印象,變得強勢的時,反而會受到社會的打壓。
這就意味著,亞裔麵臨左右為難的處境:
如果他們表現的強勢,則不受社會歡迎;如果表現的不夠強勢,則被看成不夠有領導力。
相比印度裔,中日韓等東亞裔受到這種社會成見的影響更大,這也有曆史和文化的淵源,很難在短期內改變。
04
我很喜歡印度的旅遊廣告“ Incredible
India”。我們這個亞洲的鄰居,“不可思議”的印度,對於很多中國人來說,是個有點熟悉的陌生人。他們擁有世界上第二大人口,麵臨環境汙染,基礎設施落後,貧富差距大等種種問題。但他們輸出了世界500強超過10位CEO,和矽穀30%的程序員。
在世界的舞台上,我不覺得印度是我們的對手。預測印度會不會超過中國沒有意義,因為正如尼葛洛龐帝說的那樣:
“預測未來的最好辦法,就是把它創造出來”
能夠客觀看待,我們與印度相比的優勢和差距,是創造我們更好未來的開始。
參考資料:
While the number of Indian CEOs at Western firms is higher, Chinese
prefer starting their own business – Global Times
Study: Asians Perceived To Lack Charisma from NPR
Why Aren’t There More Asian Americans in Leadership Positions? from
HBR
Often Employees, Rarely CEOs: Challenges Asian-Americans Face In
Tech from NPR
作者Echo,坐標北美,供職於世界500強的職場老司機,分享職場和成長幹貨。歡迎關注。
華客網:為啥讓印度裔做CEO 讓華裔996?我的答案或許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