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p to content

武漢”封城”倒計600小時:從”發現肺炎”到”一床難求”(圖)

1100萬武漢人卷入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漩渦。

這場發端於去年12月的疫情,以武漢為中心,擴散至廣東、北京、上海等28個省份(含港澳台)。截至1月23日8時30分,國內已有574人確診,17人死亡。他們大多曾長居武漢,或短暫地到武漢探親、出差、旅遊。

看不見的病毒,伴隨春運大潮“流動”,直至武漢“封城”——1月23日10時開始,武漢全城公交、地鐵、輪渡、長途客運暫停運營,機場、火車站離漢通道暫時關閉。政府發布公告稱,如無特殊原因,市民不要離開武漢,恢複時間另行通告。

身處肺炎風暴中心,那些在武漢工作、生活的人,有的趕在“封城”前,回了老家,成了家裏“不受歡迎的人”;有的留守武漢,不敢出門,盼能平安度過疫情;有的疑似或確診感染病毒,與無常抗爭,追尋生的希望。
 

 

武漢封城倒計600小時:從發現肺炎到一床難求

1月23日,漢口火車站外執勤的特警。澎湃新聞記者鄭朝淵 湯琪
周琦  圖

2019年12月30日,“發現肺炎病例”

“你們華南出現病毒了。”2019年最後一天,李豔收到朋友發來的微信消息。

她和丈夫在武漢華南海鮮市場開店,做鮮貨貝殼類生意。華南海鮮市場位於武漢江漢區,距漢口火車站不到1公裏。由東、西兩區組成,共有650餘個攤位,1500餘名從業人員。

李豔的店開了18年,每天淩晨四五點開門,下午四五點收工後還要進貨——十幾種鮮貨,從山東、江蘇、福建等地,由冷藏物流車運來,之後出售給飯店或散客。

生意滾雪球一樣慢慢做大。兩個孩子從童年開始就跟在她身後,把撈魚的網兜傳來傳去的玩。

肺炎消息突然傳來,她分不清真假,隻當是謠言,照舊早早入睡。

1月1日淩晨六點多,天剛亮,她正在店裏稱重、打包鮮貨,和采購的人說話。突然,一群穿著藍色製服的政府工作人員湧進市場,設塑料圍欄,封鎖進出口,隨後張貼休市公告,讓商戶們盡快關店離開。

“怎麽回事?”李豔一下懵了,和其他商戶麵麵相覷。她拿了現金、手機,把閘門拉下、鎖上。在一扇扇閘門轟然拉下的聲音中,跟隨人流走出市場。市場不讓久留,一些商戶不舍地看著自己的店鋪。

李豔回了家,決定先好好睡一覺。“關門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馬上就會再開”,她想。

之後兩天,一直沒等到開市的消息,她心裏不安,和商戶們每天在微信上互問“什麽時候開市?”,沒人知道答案。

三天後,她回店拿賬單,看到市場外有很多執法人員把守。登記姓名、電話後,執法人員跟著她進去,以免她拿走壞掉的貨物。

在店裏待三分鍾她就出來了。她看到穿白色防護服的防疫人員,把一些爛掉的貨物倒進塑料桶、袋子,心情有些複雜——那些貨價值九萬塊,連帶損失的是收不回的散戶。

休市後,她和客戶一一打招呼解釋,回答“為什麽你們這關了,為什麽不給我們供貨”,之前沒結清的賬目也要不回來了。

之後幾天看了新聞,她才慢慢意識到疫情有些嚴重,安慰自己“人比貨重要”。

李豔得知肺炎消息的前一天,2019年12月30日,武漢市衛健委發布《關於做好不明原因肺炎救治工作的緊急通知》,次日又發通報稱,已發現27例肺炎病例,均與華南海鮮市場有關聯,其中7例病情嚴重,到目前為止調查未發現明顯人傳人現象。

家離華南海鮮市場不到4公裏的何磊,看到新聞後馬上到家附近的藥店買了醫用外科口罩,戴了兩天就沒再帶了,“那個時候身邊很少有人帶,警惕性都不高,覺得隻要不去華南海鮮市場那一塊就行了。”之後大半個月,他沒太在意,照舊聚餐、看電影、逛歡樂穀。

大學生高亮31日下午還去過華南海鮮市場,看到攤位間的通道兩米來寬,地麵潮濕,垃圾桶旁散落著大量垃圾。東區大部分商戶還在營業,商戶們有的不知道肺炎情況,有的已經帶上了口罩。

武漢封城倒計600小時:從發現肺炎到一床難求2019年12月31日下午的華南海鮮市場。
受訪者供圖

“感覺大部分武漢人處於不知道或是沒當回事的狀態。”他以為事不大,沒跟父母科普、提醒他們提高警惕。親戚們也正常地出門置辦年貨。他讓姐姐別帶小孩出去摘草莓了,姐姐含糊地應一聲,還是出門了。

2020年1月21日,“一天比一天緊張”

李豔真正緊張起來,是在1月19日。武漢市衛健委發布通報,稱18日和19日兩天,共確診新型冠狀病毒病例136例,武漢累計確診病例198例、死亡病例3例。

20日,鍾南山院士接受央視采訪時表示,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肯定存在人傳人現象,目前處於起始階段,醫護人員也有傳染,需要提高警惕,沒特殊情況不要去武漢。

緊接著,北京、廣東、上海等地相繼出現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確診病例。

李豔連忙去藥店買口罩,給兩個孩子都戴上;按照朋友說的,教孩子用鹽水漱口,多洗手,注意保暖。走在路上,她發現戴口罩的人明顯多了。去超市買日用品,收銀員和自己隔著口罩寒暄,“這次是挺嚴重的”。

“很擔心會變得跟非典一樣,還是要注意一點。”29歲西安女孩魏婷在武漢生活了8年,如今已在武漢安家,公司在光穀附近。看到肺炎病例增至100多例,她才感覺,事情變嚴重了。

非典爆發那年,她讀六年級,因為感冒咳嗽,被老師隔離到最後一排,不讓和其他同學接觸,後來學校停課一個月。

她去藥店買口罩,發現沒貨了,網上買,年後才能送到,隻能掏出以前生病時買的救急帶上。她的朋友,有的在外賣平台上買,商家說口罩單子太多,騎手都出去送口罩了,隻能自己去店裏取;還有的托在外地的朋友買口罩後郵寄過來。

“大家都還挺慌的。”魏婷說,很多朋友、同事不敢去火車站;有的堅持要買最貴、最有用的口罩,上班也戴著;公司HR通知大家,感冒的趕緊回家辦公,不要到公司。

武漢封城倒計600小時:從發現肺炎到一床難求1月21日,武漢站出行的旅客均佩戴口罩。

魏婷的公婆在距離武漢100多公裏的安陸市,公公就在安陸火車站工作,人來人往。魏婷很擔心,特地打電話提醒公公戴口罩,但老人沒當回事。

謝傑家住光穀,公司在東西湖區,原本每天坐二三十站地鐵上班,上周開始開車去公司。他擔心上下班路上被感染了,會傳給家人,甚至留下後遺症。

“每天辦公室都在討論肺炎,一天天地看著病例數目上升,大家就一點點慌,一天比一天緊張。”謝傑說,20日開始,公司對廁所進行消毒,有的部門發口罩,有的發板藍根。有人打噴嚏、咳嗽,“我就遠離他,不敢靠近”;身體沒問題的,也總覺著自己好像嗓子有問題、會不會染上了,“心理上有點崩了”。

他自己,也跑去藥店買感冒藥、消炎藥囤著。謝傑聽說,因為肺炎,武漢不少公司提前一兩天放假;有的國企還規定員工不能離開武漢,已經離開的要做好登記。

也不是所有人都感知到了危機。

“全世界都知道武漢被隔離了,現在隻有武漢不知道武漢被隔離了。”20日那天,劉曼的朋友圈被這條網絡段子刷屏了。她感覺,在武漢的人都比較淡定,不在武漢的人對疫情更加關心。很多在外地工作的同學問她武漢疫情怎麽樣。一個在北京工作的朋友,因為公司說回武漢過年要報備、回京上班時間待定,而把票退了。

21日從武漢回宜昌的始發動車上,她看到很多大人、小孩都沒戴口罩。有個5歲小男孩在她旁邊,她包裏剛好有多餘的口罩,就送給小男孩一個。

1月22日,“醫院一床難求”

張婕至今想不明白,病毒是怎麽“找”上丈夫和父親的。

她家離華南海鮮市場一公裏左右,丈夫經常在家辦工,父親已經退休,都沒去過華南海鮮市場,隻母親偶爾去那邊買菜。

去年12月,兩歲兒子突然發燒,打了三天針也沒退燒,拍片子後,發現肺部有感染,吃藥後慢慢好轉。照顧孩子時,她自己也感冒了兩天。

1月2日,丈夫突然發燒,38度多。他們起初以為是感冒,服用各種抗生素、感冒藥,沒見好。之後去華西醫院打了3天針,去武漢大學人民醫院做檢查,吃抗病毒的藥,燒沒退,狀態反而越來越差。

1月7日,這場不明原因的病毒性肺炎病例的病原體,被專家組初步判定為新型冠狀病毒。

第二天,張婕丈夫去同濟醫院拍CT,雙肺感染,懷疑是新型冠狀病毒,馬上被送到金銀潭醫院隔離。前兩天,他住在疑似病例病房,護士每天給他家人打電話,告知病情。第三天查出不是此次新型冠狀病毒後,他被轉到了普通病房。

到現在,他還需要24小時吸氧,通過電話和家人聯係,話講多了或聲音大了,就會喘氣;情況好的時候,一天能睡四五個小時。妹妹每天會送一些提高免疫力的營養品到醫院門口,由保安遞給他。

張婕知道,這會是個漫長的過程。

丈夫被送進金銀潭醫院那天,她年近七旬的父親開始發熱,去協和醫院拍片子,發現肺部感染,醫生排除了冠狀病毒,讓回家吃藥、觀察。

武漢封城倒計600小時:從發現肺炎到一床難求張婕父親8日在協和醫院拍的ct報告單。
受訪者供圖

兩天後,燒還沒退,他們找同濟醫院的專家看,專家建議住院治療。10日去協和醫院時,被告知沒床位,回家等消息。

之後,張婕父親去新華醫院打了幾天針,沒好;又找熟人去普仁醫院,登記後說沒床位,他隻好回到新華醫院繼續打針。

“我們找了很多關係,把檢查報告發到別的醫院,最後都說收不了。”張婕說,父親肺炎症狀嚴重,控製不了,如果不是新型冠狀病毒,隻是發熱和肺炎,醫院不會收診。“我們唯一的希望是,有一個醫療機構能夠正常地係統地去治療,不能等人器官衰竭了,才送到醫院急救。”

21日晚上,父親病情加重,呼吸困難,嘴唇發白,走不了路。母親急忙打120,急救人員將他送到家附近一個四級醫院後,醫院說沒有床位。母親請求送到新華醫院,離家近,急救人員說必須先和醫院聯係好,醫院有床可以收才行。

張婕感到恐懼,“能找的朋友我都找了,也找熟人聯係了很多醫院,都沒有把他送進去,走投無路了。”
當天,她發微博講述了父親看病的難題。武漢衛健委工作人員聯係她,將她父親收治到漢口醫院。她後來得知,武漢市專門開了幾家醫院來收治肺炎病人。

就在21日下午,武漢市衛生健康委員會副主任彭厚鵬在新聞發布會上回應了疑似病例住院難的問題,他介紹說,目前武漢市流感高發和新型冠狀病毒感染高發並存,給醫院收治病人帶來了很大困難,目前按照國家、省、市聯合製定的治療方案,集中患者、集中資源、集中專家、集中收治,武漢市三家定點醫院設置床位800張用於收治病人,其他直屬醫療機構為配合患者救治,也將於近期騰出1200張床位用於患者救治,確保病人得到及時的收治。

母親告訴張婕,新華醫院裏很多肺炎病人在吸氧、打針,有的插著呼吸機,也沒法住院;和他父親每天一起打針的病人,有一兩個已經去世了。

“他之前急診每天隻能開一針,第二天情況不好再來看,這不是一個完整係統的治療。”入院後,父親血飽和度一直很低,仍然是重症狀態。

自丈夫發熱後,她不敢住家裏,擔心孩子感染病毒,在家附近租了間民宿,一個人帶孩子。父親8日發燒後,每天早上會戴口罩出門吃早餐。

液體輸進身體,黃蘭感覺稍稍好受了些。

她所在的病房,80來平米,有一百多個病人在輸液,有的沒位子,隻能坐地上,還有一些病重的,做皮試需要站起來,“站都站不住,很可怕”。

38.8°C高燒讓她氣短、全身沒力氣,想要嘔吐,醫生開了4個吊瓶——這還是托關係才找到的。

1月6日,在武漢市第四醫院常青花園院區住院調整血壓時,黃蘭隔壁病床轉來一個高燒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患者,住了2天後,被其他患者投訴,擔心會傳染人而轉走。

黃蘭家在東西湖區,這個月,她沒去過漢口火車站,也沒接觸過野生動物,15日從武漢四院出院後,接連出現感冒、低燒症狀,吃阿莫西林膠囊和肺部消炎的藥,也沒有緩解。

在北京工作的女兒打電話催她去醫院檢查,她心裏害怕,擔心是肺炎,會交叉感染,加上醫院病人多,便想挺幾天,看會不會有好轉。

黃蘭的姨夫也出現過發熱肺炎的症狀,血氧最低時降到60多,在中心醫院治療。1月15日人快不行了,被轉院到漢口醫院治療,家屬趕到時,患者已經不治身亡。姨夫去世第二天,姨媽也出現肺炎發病症狀,醫院沒床位,黃蘭表妹打市長熱線才住進中心醫院。21日被確診,第二天轉院到漢口醫院治療。

一想到這事兒,黃蘭心裏就發涼。

21日晚上,她再次發燒,去協和醫院看病,發現“整個大廳都是患者,都沒有落腳的地方”。醫院其他門診都停掉了,隻有急診內科,床位非常緊張,隻登記了下,說有床位再通知她。

22日一早,丈夫帶她去武漢市中醫醫院拍片子、做血氧檢查後,醫生說像是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症狀,讓去定點醫院治療。

武漢封城倒計600小時:從發現肺炎到一床難求黃蘭22日在武漢市中醫院的檢查報告。受訪者供圖

上午11點,他們到協和醫院排隊等號。大廳裏,排隊等號的隊伍排成蛇形,拐了幾道彎。兩人拿雨傘墊著坐地上,坐一會兒站一會兒,排了六個半小時的隊也沒排上。

最後托朋友找關係,晚上才在武漢紅十字會醫院打上點滴。兩人中午沒吃飯,隻啃了兩口麵包。晚上丈夫趁她輸液,才有時間出去吃碗麵,給她也帶了碗,但她吃兩口就吃不下了。

那天,女兒給她打了不下20個電話,時刻都在問“檢查了嗎?確診了嗎?住上院了嗎?”她原本打算回武漢過年。患病後,黃蘭讓她絕對不要回來。她雖然和丈夫分房休息,房間、碗筷都消毒了,但還是擔心丈夫會被感染。

“像我們這樣的病人真的非常需要幫助。我們跑去跑來的也會擴大傳染,雖然戴著口罩,但接觸到的人都有可能感染。”黃蘭身體還很虛弱,她不知道,明天還有沒有床位,“希望可以得到正規的隔離治療”。

但她也知道,“現在這麽多人都需要救治,有什麽辦法?”

1月23日,“封城”

“我姑娘要從武漢回來了,需不需要隔離起來?”1月20日那天,劉曼母親去宜昌醫院量血壓時,特意問醫生。

醫生說:“不用隔離,注意防範就行,勤洗手。”

劉曼所在的公司原本23日晚上才放假,受疫情影響,領導說外地員工可以先回家,還囑咐他們帶上公司電腦,以防年後不能及時回來。她因此趕在“封城”前回到了宜昌老家。

回家後,母親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是不是得給姑娘消消毒?”還堅持讓她每晚測量體溫,不要亂出門。

她聯係在老家的好友,說自己從武漢回來了,群裏沒人回應她,“可能擔心我約她們見麵、吃飯,容易被傳染吧”。她瞬間感覺自己從武漢回來,“突然變得不受歡迎了”。

謝傑在洪湖老家的朋友們,也跟他開玩笑:“你最好別回來,別把病毒帶回來。”

兩周前,他母親在武漢幫姐姐照看孩子,被外孫傳染了感冒,打噴嚏,流鼻涕,喝藥後,體溫慢慢恢複正常。那幾天,她很少出門,在家也戴著口罩,按時量體溫。但心裏還是擔心,說“武漢不安全,回家好一點”,自己坐汽車回了洪湖老家。

謝傑原本打算把父母接到武漢過年,但母親希望他回洪湖,覺得老家安全些。“武漢回洪湖的人也多,那邊防範意識差一點,可能更容易被感染。”糾結許久後,22號,“封城”前一天,他和妻子回了老家。在老家,一家人也不敢出門。

早在1月14日,武漢就在機場、火車站、長途汽車站、客運碼頭安裝紅外線測溫儀35台,配備手持紅外線測溫儀300餘台,設置體溫檢測點、排查點,加強離漢旅客體溫檢測工作。

21日開始,武漢對進出人員加強管控,武漢市旅遊團隊不組團外出,公安交管部門對進出武漢的私家車輛進行抽檢,檢查後備箱是否攜帶活禽、野生動物等。

高亮母親20日從武漢回鄂州喝喜酒時,就在客運站被工作人員測出體溫是39.5度,帶去了休息室。5分鍾後,體溫降到36度,才被放行。

她淡定地在家庭微信群裏說,“沒事,(工作人員)送我一個口罩”。高亮姐姐很快在群裏轉發了一篇文章《求求你們對新型病毒上點心吧!》。

彭子妍也趕在“封城”前從北京回到了武漢。她在北京一家互聯網公司工作。她聽說,一些互聯網公司發了通知,讓家在武漢或湖北經停武漢的員工,回家後自行辦公隔離7-15天,沒什麽異常才能去公司,“我們公司應該很快就要發(通知)了。”

獨自北漂,對於回家這事,她並沒有猶疑。她認識的湖北老鄉,也大部分都回家過年了。隻有一個女領導,孩子隻有七八歲,回家要經過武漢,因為肺炎疫情決定留在北京。

回武漢前,有同事對她和另一個武漢人說:“你們兩就別回了,武漢肺炎挺嚴重的。”兩人有些懵,又有些尷尬。

她問弟弟家裏肺炎疫情嚴不嚴重,弟弟說還好,囑咐她火車上一定要戴口罩。

20日晚上抵達武漢站後,她發現,出站的人幾乎都戴口罩了,反而是接站的人幾乎都沒戴。

回武漢第二天,她和父母、弟弟帶著2個小孩,到家附近的佰港城商場買年貨。

出門前,她讓父母戴口罩——弟弟說武漢口罩脫銷了,她於是從北京帶了20個回家。父母一開始不想戴,覺得別人都沒戴,等出門後發現很多人開始戴了。

一路上,她發現車特別少。到商場後,“嚇了一大跳”——B1層的遊樂園空蕩蕩的,一個遊客都沒有,隻有兩三個工作人員在整理東西。去年過年前,她曾帶侄子過來玩,人群烏泱泱的,人擠人。

商場一樓化妝品、生活用品、服裝店裏,大部分沒人,“特別蕭條”,店員們大都戴起了口罩。

二樓家樂福超市裏,幾乎都是成年人,70%帶了口罩,人們快速地挑選商品,小推車裏堆滿了東西。結賬時,她前麵一個人買了3推車的東西,花了3000多塊;另一個買了一推車的東西,花了1000多。“感覺大家跟我們想法一樣,出來一趟不容易,東西買齊了趕緊走,沒人閑逛。”

從超市回家後,她感覺嗓子有點疼,猜想可能是著了涼,趕緊猛灌熱水,“後悔了,不該出門”。

1月21日開始,武漢眾多在春節期間舉辦的公開活動相繼宣布取消,歸元寺、武漢動物園等景點宣布暫停對外開放。22日,武漢要求全市市民在公共場合佩戴口罩。

彭子妍感覺,家裏氛圍明顯緊張起來,之前一直“淡定”的父母開始擔心自己感染了,會傳給孩子。他們戴著口罩、手捂著鼻子去了菜場,火速買回一周的菜。

23日“封城”後,一家人決定“謝絕一切往來”,待在家中。父親瘋狂刷新聞,母親用“84”消毒清掃、一天拖了3遍地,想著,“等半夜沒人了,再下去倒垃圾”。她則忙著回複北京同事、親友們發來的問候。

“回不來了怎麽辦?”魏婷很早就接到了母親的電話,催她趕緊坐大巴回西安老家。

魏婷原計劃把婆婆從安陸老家接到武漢過年,初二再一起回安陸。武漢“封城”後,小區禁止外賣入內,她火速在手機上下單,買了雞蛋、豆腐、土豆等素菜囤著。她準備宅家裏,然後安慰自己,“出不去了也挺好,可以打好久的遊戲!”

武漢封城倒計600小時:從發現肺炎到一床難求“封城”公告發布後武漢地鐵2號線末班地鐵。
澎湃新聞記者鄭朝淵 湯琪 周琦 圖

華客網:武漢”封城”倒計600小時:從”發現肺炎”到”一床難求”(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