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洋派專欄作者：落櫻
對於大多數中國人來說，這個年過得很難受。
而對於一些人，更是終身難忘。
因為他們的親友正與一種新型冠狀病毒進行著殊死搏鬥：
他們或被封鎖在疫區，性命攸關；或是作為醫護工作者在疫情最危險的一線衝鋒陷陣。
還有另外一群人，也十分顯眼。
他們隱匿在網絡世界裏，自詡為“正義之師”，像一個個隱形的時代“英雄”，動輒嫉惡如仇，口誅筆伐。
從病毒發源地武漢被封城開始，一麵“人性”的討伐大旗又被他們高高舉起。
一
1000萬中國人的悲鳴
1月22日夜間，武漢宣布封城。
財新網報道說：
“雖然是淩晨兩點發出通告，但到上午十點封城起始期還有八個小時窗口時間，部分市民和滯留武漢的外地遊客選擇連夜出城。”
部分選擇“逃離”武漢的民眾將自己的情況發在微博上，“逃離武漢”也迅速成為微博搜索關鍵詞。
一時間，這些“逃離者”的微博被謾罵和攻擊淹沒，他們的照片和個人信息也被瘋狂轉發和流傳。
據之前媒體的報道，武漢約有1000萬常住人口，目前有500多萬人離開武漢，但他們並不如很多人所想的那樣是“逃離”武漢。絕大多數人都是春節正常返鄉的大學生與外來務工人員，且大多數流向湖北省內。
隨著疫情的蔓延，“武漢人”成了病毒的代名詞，很多人甚至談“談武漢色變”，唯恐避之不及。
以至於，身在外地“沒人性”的武漢人因“禍害全國”而受到抵製和驅逐，致使他們流浪在外，無處安身。
接著，隨著肺炎病毒的源頭被媒體揭露，一些人更將矛頭指向了愛吃“野味”的武漢人，更加瘋狂的討伐聲在網絡上鋪天蓋地。
人性是什麽？這就是“人性”的真實寫照。
在災難麵前，人本能的求生欲望，不是人性嗎？
在信息不透明，沒有得到明確解釋和指示的情況下，冒險守護自己和家人的安全，不是人性嗎？
一些普普通通的人，第一次麵對可能降臨的死亡，表現出恐慌、無助、膽怯、失措，不是人性嗎？
人性，人之本性。如若說一個人“喪失人性”，即指他“不能為人”或“枉為人”。
這是很嚴重的人身攻擊。
不幸的是，這樣的字眼已經成為所謂討伐者的利器，在當今的網絡世界裏，隨處可見。
作為共同生活在和諧社會裏的同胞，請問，人天性裏的善良呢？共情呢？同理心呢，又在哪裏？
因為他們來自疫區，有可能攜帶病毒；更因為，他們的“逃離”有可能讓原本遠離病毒的人暴露於危險之中。
看見了嗎？隻是“有可能”被觸犯到自身利益，就能讓人拋棄一切人道約束，狠狠戳痛未曾相識的人心。
肆虐的語言暴力，比疫情更加讓人恐懼和絕望。
身體暴力可以致命，語言暴力則能誅心。
這，也是人性無疑 。
二 病毒之災？人性之災？
人性本善還是惡？有善有惡，無善無惡？從古至今人們從未停止關於人性的思考和爭論。
人性之複雜、豐富和深刻，連思想家和大師們都無法給出一個確定的結論，怎麽就能輕易被利用，被炮製成一麵討伐的旗幟？
馬克思主義認為，從人的社會性和階級性出發，才能得出對人性的正確解釋。
心理學大師馬斯洛也認為，人性是人的全部屬性的總括。社會為人提供一個怎樣的環境，決定了人性是向善還是向惡。
災難，確實是人性的一麵鏡子。
武漢封城，讓我想到了韓國電影《流感》。
在電影中，攜帶流感病毒的偷渡客抵達韓國盆塘市，致使這個人口40多萬，距首爾僅有15公裏的城市首當其衝，成為病毒蔓延的發源地。
由於當地議員的疏忽，疫情爆發後，整座城市陷入失控。韓國總理做出決定，隔離盆塘，以防病毒向首爾、向全國蔓延。
但韓國政府並沒有履行非感染者48小時離開隔離區的承諾，也沒有對感染者進行集中治療。為了保住首爾、保住韓國，政府決定放棄盆塘。
那麽，是應該為阻擊流感放棄40多萬盆塘市民的生命，還是保住他們生命，讓整個韓國處於疫情風險中？你會怎麽選？
電影女主角金仁海的女兒被感染病毒，按照規定必須送到感染區。金仁海知道那樣做就意味著女兒會被即刻宣判“死刑”。
她選擇隱瞞實情，將女兒留在非感染區。這也意味著，女兒將是一個高危險的傳染源。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能做出所謂“正確”的選擇。如此，盲目用“人性”善惡去加以批判更是不明智。
那些明知被感染，仍然“逃離”武漢的人是缺乏公德和良知；
那些在“逃離”途中不明就裏地炫耀甚至挑釁的人是自私和麻木；
那些非法倒賣和食用野生動物的人更是愚昧和貪婪……
沒有人為那些理應受到譴責的人辯護，但因此就將所有武漢人甚至湖北人當成宣泄憤怒的目標，換來的結果又是什麽呢？
在災難麵前，個人的恐慌和憤怒情緒很容易被煽動和利用，從而引發集體性的失智和瘋狂。
當病毒之災演變成人性之災。後果，又有誰來承擔？
武漢火車站的衛星圖像（圖源：路透社）
生病的武漢如今已是一座孤島，但那裏依然是1000萬中國人的家。
他們處在風暴中心，遭受著身體和精神的折磨，而在“人性”大旗之下，壓垮的恐怕是他們心裏最後的防線。
莫讓一場病毒之災，失去一座城，又失了人心。
三 喪鍾為誰而鳴？
記得電影《蝙蝠俠：黑暗騎士》裏有一個這樣的橋段：
小醜在兩艘滿載普通市民和囚犯的客輪上放有遙控炸彈，而兩隻遙控器分別在對方船上。
如果午夜之前按下遙控器就可以自救，代價是另一艘輪船會爆炸。否則午夜之後兩艘船都會爆炸。
結果是，普通市民和囚犯都沒有按下遙控器。
阻止普通市民按下遙控器的，正是人本性的善良；而那些原本作惡多端的囚犯也在那一刻，守住了為人最基本的良心。
死亡麵前，他們都守住了不作惡的底線。
災難來臨，總有人勇敢逆行。
堅守疫情前線的醫生，主動請願支援的護士，奔赴疫區的專家……
他們是災難中點亮黑暗的人性之光。
不是每個人都要做蝙蝠俠拯救世界，疫情麵前我們隻需要做一個普通的好人。
不必做英雄，也請守住人性的底線。
1月30日，世界衛生組織將武漢肺炎疫情定性為“國際關注的突發公共衛生事件”。
國際社會將采取應對措施，與中國一起抗擊肺炎病毒。
災難麵前，沒有國界；
武漢人與中國人，又怎麽可能在兩艘船上？
莫讓今日的武漢，成為明日的中國。
沒有人是自成一體、與世隔絕的孤島，
每一個人都是廣袤大陸的一部分。
如果海浪衝掉了一塊岩石，
歐洲就減少。
如同一個海岬失掉一角，
如同你的朋友或者你自己的領地失掉一塊。
每個人的死亡都是我的哀傷，
因為我是人類的一員。
所以，不要問喪鍾為誰而鳴，
它就為你而鳴！
——《喪鍾為誰而鳴》 約翰·多恩
華客網:1000萬中國人的悲鳴：病毒，會是一場人性之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