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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是“城管”現在是“農管”,人民怕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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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圖作者:@禿頭倔人(李曉強)

在農業、農村、農民那悄然發生的眾多消息密集上傳至社交媒體,它們以離散分布的方式展示了一個確鑿的新動向,亦即:官方所謂的“農業綜合行政執法隊伍”、人們比照城管送給它的新名字“農管”,已經在各地緊鑼密鼓地布局,全中國的人們正在目睹農管公開擴權的初始階段。

4月14日,農業農村部法規司釋疑“農管”執法,等於是以農管最高行政部門的名義確認這個新執法隊伍的存在。其次,試圖安撫驚惶不安的民意,申明農管的執法邊界限定在“種子、農藥、獸藥、飼料、農機、動植物檢疫防疫、農產品質量安全、漁政等多個領域”。

以漢字的精妙而言,最怕的就是一個“等”字,這是為擴權留下的無限大的後門,以及宣布解釋權的自有屬性,運動員與裁判合體。從實際效果看,農業農村部別有意味的“普法”不僅未能平定人心,反而匯聚了各地實際動向激起國民廣泛的心意難平。

從官方或農村單方麵傳出的許多信息,雖然有待多信源交叉核查,卻足以撼動關注國運、國情的民眾。比如,某省對外透露已經組成了多達5000人的農管隊伍,某地農民的塘邊種植受到品類禁止,甚至傳言農管禁止村民在自家院落晾曬衣被,東北秸稈焚燒罰款數以億計。

假如這些傳聞確有其事,即可印證農管的執法力量已經深入田間地頭,不僅觸及農村的日常麵貌,權力更伸向且規訓著農民的生活模式。假如果真如此,人們以城管對街頭秩序的整頓來想象農管對農民生存的幹預,絕非沒有根據的胡亂揣測。

謹慎地說,前述消息是否屬實,尚需答案。但在農業農村部法規司的最新聲明中,除了承諾執法有邊界,執法編製來自於現有涉農執法崗的重新整編外,對擾動社會輿論的具體傳聞沒有澄清。據此而言,可慎重推測農管執法伊始或有盲動的特征。

需要具體分析的是,為何國民對自詡服務“三農”的農管抱著強烈的不信任態度?以及,因為什麽邏輯、出於何種曆史經驗,大比例的市民和村民對這樣一個執法網絡深感憂懼?並且,要試圖回答這樣一個問題,所有這些不信任與憂慮為何不是杞人憂天?

農管的擴權、擴張,讓人想起十多年前城管擴權的路徑。接管戶外廣告審批權讓城管邁出擴權的紮實一步,因為這不僅意味著拿到事權,更意味著獲取巨量的財權。而後,城管以此為突破口,迅速擴張它在街頭的存在,從而在體製內撐出一個新的權力空間。

正如農業農村部法規司負責人所言,當TA說農管執法限定在八個方麵時,輿論比照城管的發展史,想到的卻是這八個方麵的每一個都可以成為擴權的墊腳石,實在是因為這裏的自行解釋權太寬泛了。擴權的路徑依賴將使得它熟練地從城管中吸收經驗。

十多年來,城管對中國街頭秩序的影響之厲害,單從它早期與遊商走鬼之間的生死相爭中可見一斑。這些年來,城管在街頭遇到的抗拒力度大大減弱,但引發低烈度、瑣屑的爭端不絕如縷。從城管角度來說,它的權力是它打拚的結果,人們有理由相信農管也會循此規律。

說得通俗點,農管要想接管在地理和行業上十分廣闊的三農空間,要想按照他們的秩序設計來加以規範,可能也得要付出堪比城管早期的代價。這也意味著,農管在迅速占領三農以鋪陳其權力布局的同時,必須要對由此引發的嶄新衝突有心理準備。

但是,人們深知,農管不會因為零星的抗拒或合法性質疑,而停止其挺進三農的步伐。驅動這個權力急進的邏輯有二:一是農管本身的擴張衝動,必先以存在坐實權力的正當性,就是迅速劃定勢力範圍;二是夯實基層的邏輯借助農管這一新軀殼,煥發更多生命力。

“皇權不下縣”是自由主義的羸弱論調,早已過失。國家對農村的覆蓋是強有力的,也已更新的組織架構,解決了村民自治的治理弱點。但要知道,執法網絡對農村、農民的覆蓋依舊大大低於城市和市民,農管不隻是為它自身爭取權力空間,更能填補羸弱的農村網格。

就像城管擴權早期,它最受指責的地方就是其合法性問題。因為這不僅涉及民間對城管是否需要存在有質疑,體製內部對城管執法引發的權力邊界的變動也抱有戒心。但是至今日,既然有城管與各種力量互動且成功試水在前,農管的擴張想必要順利得多。

農管的擴權進程猶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說明部門做了充分的準備。一些未經證實的截圖顯示了農管的裝備采購清單,甚至包括夜視鏡等,從中可以看到它在準備階段已經預設了矛盾衝突的烈度,所以比照高級別的準警用裝備來強化防衛力量。

盡管從一般的執法衝突場景考慮,必有壓倒性的力量才是行動後盾,相信隨著農管涉入擴權的深水區、進入與數以億計農民的生活模式頻繁互動階段,執法力量也會按需強化。這是否也暗示農管要想在農村站穩腳跟,將十分小心地研判農民的反應?

城管在城市裏的作業模式,或許將無可置疑地引領農管在農村的行動模式。從一些個案研判,一種整頓農村秩序的權力思維正以激進的鐵腕試水。農業農村部擁有的這支準城管力量,的確改變了該部每年單靠一號文件確認地位的尷尬處境,但它真的準備好隨之而來的風暴嗎?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農管從兄弟部門城管那不僅借鑒經驗,恐怕也要接受後者直到現在尚未“轉正”的社會評價。城管在享受街頭權力的同時,也知道民眾心底裏對它的論斷。權力是春藥,但服用者自帶沉鬱的底色,農管隻怕也不能扭轉被惡評的恒久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