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峰醫院近幾年一直在收治無法自理的失能老人
老人行動不便，加劇了火災逃生難度
今天中午，北京市召開長峰醫院火災事故情況通報會，截至今早9時，經轉院救治無效，29人不幸死亡，其中，26人為住院患者、1名護士、1名護工、1名患者家屬。4月18日12時57分，豐台區消防救援支隊接警，北京長峰醫院住院部東樓發生火情。13時33分，現場明火被撲滅。15時30分，現場救援工作結束，共疏散轉移患者71人。
事故通報會上，北京市消防總隊副總隊長趙洋稱，經初步調查，事故係醫院住院部內部改造施工作業過程中產生的火花引燃現場可燃塗料的揮發物所致。事故具體原因和損失還在進一步調查之中。北京長峰醫院院長王某玲等12人涉嫌重大責任事故罪被刑拘。
據一位接近長峰醫院的醫生對《中國新聞周刊》透露，長峰醫院疫情後虧損嚴重，近幾年開始持續收治無法自理的失能老人，周邊部分小區很多失能老人都被送到這裏，這些老人行動不便，加劇了火災逃生難度。
2023年4月19日，北京長峰醫院門口。本刊記者/牛荷 攝
邀請公立醫院專家坐診，“越大咖的越要請”
一位三級醫院不願具名的收治患者的醫生對《中國新聞周刊》說，昨天下午急診收到患者後，當場就有幾人去世。她在治療時看到，受傷者主要是氣道燒傷，吸入了過多的毒氣。而且，收治時因為事發緊急，這些患者的個人姓名，家屬情況一律不知，急診病曆上姓名一欄標注著長峰以及編號。
長峰醫院附近一家公立三甲醫院工作人員也對《中國新聞周刊》說，4月18日傍晚，醫院急診科收治了一名從長峰醫院轉來的高齡患者，後轉至院內的中毒救治科ICU救治，該患者目前尚在昏迷中，已經上了呼吸機。據了解，該患者是在長峰醫院住院病房內為生病的丈夫陪護，診斷為煙霧吸入中毒，肺內有炎症和水腫。
前述接近長峰醫院的醫生指出，作為一家民辦二級醫院，長峰醫院附近三公裏內有多家大型公立三甲醫院，要在這些大醫院的夾縫中生存，長峰醫院有自己的策略，會邀請一些北京公立醫院的知名專家來坐診，“越大咖的越要請”，“這個策略很好用，尤其對一些外地病人而言，他們想來北京掛大專家的號掛不上，但到長峰醫院就能立刻掛上。”
據豐台區人民政府相關負責人介紹，北京長峰醫院隸屬於北京長峰醫院股份有限公司，位於北京市豐台區靛廠路291號，於1993年開辦，總建築麵積1萬平方米，是一所以診療血管瘤、脈管畸形等疾病為主的二級綜合醫院，現有床位150張，住院病人132人，醫護工作人員318人，發生火情的東樓建築麵積5298平方米，主要收治危重症患者。目前長峰醫院留院治療患者78人，均妥善安置在長峰醫院西樓。
北京豐台長峰醫院的實控人為自然人汪文傑，運營方是北京長峰醫院股份有限公司，這是一家新三板掛牌企業。長峰醫院在2017年至2019年間均保持較好盈利，但新冠疫情暴發後轉為虧損。公開資料顯示，2020年、2021年，公司歸母淨虧損分別為3729.34萬元、2888.68萬元，2022年僅上半年又出現歸母淨虧損3264.38萬元。
可燃塗料所引發火情蔓延速度快於普通火災
綜合媒體報道，長峰醫院住院部東樓共八層，基本格局由酒店改造而成，每層樓中間的走廊並不寬敞，病房較為狹小，隻能容納兩張單人床和一張陪護小床。事發時，起火點可能最先出現在長峰醫院住院樓東樓五層東部，六七層也有比較嚴重的煙熏痕跡。現場圖片顯示，整個五層燒毀得最嚴重。走廊全部被熏黑，吊頂、鋼筋和電線裸露在外麵，就連部分樓層外牆也被燒毀，有的房門已經燒沒，房間內的床和織物大半被燒毀。
火災發生後，公眾的質疑指向醫院的安全管理，尤其針對行動不便的老年患者，比如癌症病人或臨終關懷患者，醫院是否有充分的安全管理措施？
一位三甲醫院的老年醫學科的護士長對《中國新聞周刊》說，對於醫院火災安全管理，最重要的是預防，她所在的醫院規定，住院樓所有的病房一律禁煙，不許有一個煙頭，所有行動不便的老人都必須有一名陪護，以防出現火災等緊急情況，可以及時發現並提供幫助。該護士長提醒，老年病房的生活用品，尤其是棉織品比較多，因此不允許老年病人及其陪護、家屬在病房內使用除手機之外的任何電器。每層會專設一個房間放置微波爐，老年人隻能在這裏熱飯菜，入院後護士會給每個病人和陪護詳細講解微波爐的安全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項，重點預防微波爐著火或爆炸。“像長峰醫院這種，如果住院樓沒有嚴格的電器管理規定，比如可以在走廊裏隨意使用電磁爐等電力設備，有可能帶來一定的火災隱患。”
另外，醫院每個科室都設一名安全員，要定期檢查科室病房以及病房所在樓層的消防設施是否有效，全體醫生、護士都必須掌握滅火器、消防栓的使用方法並定期抽查考試。尤其是在五一、十一等節日前夕，科室護士長和安全員對負責病區的“邊邊角角都會做全麵的安全檢查”。“安全管理還是重在日常預防，一旦真的發生大的火災，能做的也很有限，首先要立刻撥打120和火警，然後值班人員用滅火器滅火，火災發生後電梯不能使用，對於深處高樓層的老年患者隻能由工作人員用擔架一層層下樓迅速轉移，因此我們一般會在高樓層準備一些轉運擔架，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前述護士長說。
一名消防救援專家對《中國新聞周刊》說，施工現場有很多引發火災的隱患，最常見的有兩種，一種是電焊作業掉下來的熱熔滴，滴到可燃物上，因沒有及時發現而引發火災；另一種是焊接時不小心引燃了可燃物。
這位專家解釋，火花引燃現場可燃塗料的揮發物，這種可燃塗料非常危險，一點就著，一旦發生明火後很難控製，“就和汽油一樣”，而且這種火情蔓延的速度要快於普通火災，如果整個樓層再有大量棉織品等可燃物，火勢蔓延的速度會非常快。“從現場燃燒後的圖片來看，事故發生時，可燃塗料的量應該不少，因為隻有少量不足以引發這樣嚴重的災害。”他還表示，在他遇到過的火災事故中，這類原因較為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