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很有可能才剛剛開始
中國之外，疫情來得相當猛烈。首當其衝的是歐洲。在意大利，確診人數已經達到一萬七千餘人，死亡數和治愈數比例更是趨近1：1。而排名第二的西班牙，截至當地時間14日12時，累計確診數5753人，死亡人數136人。當地時間3月13日下午，西班牙首相桑切斯終於宣布進入緊急狀態，期限15天，以遏製冠狀病毒病的蔓延。
而根據路透社最新消息，西班牙或將追隨意大利的腳步，開始“封國”：一份法令草案顯示，該國政府將宣布，除購買食品或藥品、住院、上班或其他緊急情況外，所有西班牙人必須待在家中。
與緊迫的疫情相對的是，當地人的神經卻並未開始緊繃，依然根據日常的習慣來生活。危機很有可能才剛剛開始。
猶豫不決
西班牙華人王琪告訴中國慈善家，盡管一連串禁令到來，但當地人似乎仍不以為意。
王琪在馬德裏一家整形醫院做顧問。整容醫院也有開設牙科。這個手術過程中會產生大量飛沫、在國內至今未複工的工種，在馬德裏卻直到3月13日緊急狀態禁令下達前仍在照常營業。
“完全不敢往（牙科）那邊去走動。”王琪說。
同事們的態度也讓她擔憂。根據王琪形容，盡管相對普通人，醫院工作人員的防護意識已經好了很多，知道要戴口罩。但他們戴口罩的方法依舊同國人不一樣：隻遮住嘴，不擋住鼻子，而且聊天的時候都會將口罩取下。“其實就沒什麽意義”。
外出的人數並不見少，也幾乎都不戴口罩，甚至不少夜店、餐館仍在照常營業。相對的是華人店家，80%都關了店。當地華人自發在地鐵口發放口罩給過往行人。
王琪還注意到，西班牙各個超市中，最先被清掃一空的是衛生紙和消毒酒精，而非口罩。關於為什麽要搶衛生紙，王琪提出的一種解釋是：當地人以為製造衛生紙使用的原料和口罩相同，而隨著疫情發展，廠家們都會轉產口罩，如果現在不多買一點，很快就會沒有紙用了。
馬德裏當地藥房，消毒酒精已經被搶購一空。圖/受訪者供圖
更令王琪無言的是，原本在她的概念中，學校停學，就代表著家長應該帶著孩子宅家隔離。但街上帶孩子的家長們卻明顯多了起來——原來在當地人眼中，不上學，就代表著可以出來玩了。
王琪也不是沒有試圖扭轉過同事們的觀念。她試圖說服老板放假，但卻被當場拒絕，老板的說辭總是“馬德裏現在才一千多例，不會有事的”。
“萬一傳染上了呢？”
“凡事都有可能。每年出車禍的人比這多多了，沒什麽好怕的。”
這隻是“大號流感”、隻針對有基礎疾病的老年人、凡事都有可能、沒必要害怕——絕大多數西班牙人中，仍流行著這些觀念。
新冠病毒在西班牙的流行，和意大利亦不無關係。前不久，上千名西班牙瓦倫西亞球迷隨隊遠征聖西羅球場，前往觀看客戰亞特蘭大的球賽。而在回到西班牙後。一名瓦倫西亞跟隊記者就被確診感染了新冠病毒。而其餘人並未做有效隔離，從意大利回來後就各自分散回了家。
麵對此情此景，王琪不是沒有想過回國“避難”。但卻阻礙重重：單程機票價格已經漲到了1400歐元，折合人民幣超過萬元。其次，飛機上的感染風險也不容小覷。
直接的金錢支出隻能算是小成本，真正讓王琪猶豫不定的，是一係列的工作和簽證風險。她試圖向老板申請假期，但卻被後者拒絕，貿然回國就等於自動辭職。而且她的簽證中規定，倘若回國超過三個月，簽證便會作廢，無法續簽。“萬一西班牙也如意大利一般封國，就麻煩了。就這個趨勢，三個月可能壓不住。”王琪說。
思前想後，王琪還是決定不回國。對於王琪而言，貿然回國，要放棄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工作、簽證、綠卡，貓。來之不易的穩定生活，都在這一次疫情中開始搖搖欲墜。
截至發稿，西班牙方麵傳來消息，隨著禁令的日趨收緊，西班牙已經強製商家關門，允許營業的隻有藥房和超市。王琪所在的醫院已經被關停。而據傳，馬德裏的“封城”也即將開始。
緊急狀態第一天的超市貨架，幾乎所有食物均被搶購一空。圖/受訪者供圖
回國者
除了仍在猶豫的人，也有人當機立斷做了回國的決定。3月4日，馬德裏僑商徐嬌當機立斷訂了次日的機票，帶著孩子回了國，留下丈夫經營店鋪。
原本徐嬌在每年三月底都有回國的計劃，為的是清明返鄉祭祖。但疫情很快有了擴散態勢。三月初，西班牙的確診病例已經超過百人，但官方還未宣布暫緩法雅節和半程馬拉鬆賽事的舉行。見勢不妙，徐嬌立刻將回國的計劃提了前。
回國的主要原因是為了孩子的健康考慮。3月初，西班牙的學校依舊照常上課，且不允許請假。當地學校的規定是，倘若沒有病假條或者醫生證明，超過三天不去學校，就會將孩子從學校除名。但跟隨父母回國則不受此限製。
機票也不好買。原本從馬德裏回國，一天有五趟直飛航班，如今銳減到隻有兩趟，且3月20日之前的機票都已經售磬。為此，徐嬌一家人隻好繞道法蘭克福轉機回國。
兩趟轉機之間的區別相當明顯：馬德裏到法蘭克福這一班飛機上，中國人全都戴上了口罩，徐嬌還專門給孩子準備了防護服。但歐洲當地人則鮮有防範意識。而從法蘭克福回北京，國人驟然變多，全都戴上了口罩。
到了北京後，徐嬌感受到，中國的防疫力度“明顯比歐洲高幾個級別”。申報、登記、分批離開，一切進行得有條不紊。從北京到溫州後，上述流程又走了一遍。乘客們接受完檢疫，再由防疫站負責包車，分批接回青田縣。
某種程度來說，時至今日，疫情最初的戰場——湖北武漢，情況已經基本得到控製，工作重心已經從內部暴發轉向了防止境外輸入。而各個僑鄉成了病毒防控的橋頭堡。
徐嬌的老家，浙江麗水青田縣就是眾多“橋頭堡”之一。根據央視新聞報道，青田縣共有33萬人僑居海外，其中有10萬青田人在意大利生活工作。隨著歐洲疫情日趨嚴重，歸國僑胞不斷增多。為防止境外輸入病例，青田縣出台了各項防控措施。其中就包括防疫站包車接送，落地不回家，直接送酒店隔離十四天的“閉環”製度。
徐嬌一下飛機，就被送進了政府臨時租用的酒店，十四天內不允許出房間門。據說，這家酒店2月26日重新開業，結果3月5日就被政府租用了。
隨著歸國人員日趨增多，青田當地的酒店也很快告急。“幾天時間，酒店都住滿了，聽說接下來的幾批可能會安排到別的地方去。”徐嬌說。
目前，徐嬌和孩子已經在酒店房間裏住了十天，每天有人消毒，一日三餐有人送。目前總體來說一切滿意。隻是因為擔心交叉感染的緣故，房間內的中央空調無法使用。
截至發稿，徐嬌家的店已經被關停。
中間商
海外快速擴張的疫情，也讓不少人從中嗅到了商機。
前些日子，為了滿足防疫需求，不少被服、醫療器械甚至汽車生產廠家紛紛轉產口罩，但隨著疫情逐漸好轉，口罩的需求逐漸縮水，價格也開始緩慢下降。“人們也不強求N95了，經常一個一次性口罩用幾天。”口罩經銷商大軍告訴中國慈善家。
但在馬德裏，需求似乎才剛剛開始增長。大軍在西班牙的朋友告知他，一盒50隻裝的一次性醫用口罩，在當地能賣到近50歐元，折合下來，每隻將近8元人民幣。而在國內，單隻一次性醫用口罩的出廠成本最高也不過2元人民幣。其中利潤相當可觀。
如圖一盒50隻裝的口罩，售價47.5歐元。圖/受訪者供圖
盡管就目前來說，歐洲口罩的客戶群依然以華人為主。在馬德裏當地人的觀念中，口罩是“有病的人才戴的”，健康人則不需要。但大軍有自己的一套理論，依然囤積了一批口罩，準備和朋友一起“賭一把”。
“人都是一樣的，都怕死。真到了玩命的時候，什麽習慣都得改。”大軍說。
早先，大軍還有所擔心，向海外出售口罩是否會觸犯法律，有“倒賣國家戰略物資”的嫌疑。但這種憂慮很快就被打消了。3月5日的商務部新聞發布會上，商務部外貿司司長李興乾澄清稱，口罩屬於自由貿易產品，中國政府未設置任何貿易管製措施，疫情發生以來，商務部也從未發布過有關口罩及其生產原材料出口的禁令。
不過，沒有出口禁令，也不代表口罩生意就能進行得一帆風順。根據公眾號“中國國際商會”的解釋，2019年起，歐盟新法規PPE
Regulation （EU）
2016/425強製執行，要求所有出口歐盟的口罩，必須在新法規的要求下獲得CE認證證書。CE認證是歐盟實行的強製性產品安全認證製度，目的是為了保障歐盟國家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而大軍購買的口罩都是臨時轉產的工業防護用品，沒有達到醫用級別，獲取CE認證更是遙遙無期。
也就是說，大軍的貨即便運到西班牙，也沒辦法堂而皇之地在藥房售賣，隻能在當地華人微商圈子中小規模流轉。倘若一次性運量太大，還有被查扣的風險。為此，大軍隻好使用“最笨”的辦法：利用跨國快遞，以每包一百個的自用量將口罩發到歐洲。但這樣一來，不僅運費居高不下，發貨量也不穩定。
這些日子，大軍能夠感覺到，朋友似乎有些不滿，想要另尋量更大、更穩定、有資質的供貨商。甚至繞開他直接對接口罩廠家。
“前段時間有客戶，找不到產口罩的地方。現在反過來了，有口罩，找不到客戶。”麵對朋友的“意圖背叛”，大軍顯得有些無奈。“沒辦法，誰讓我不懂英語，也不認識那邊的人呢？”
在接受采訪的時候，大軍還問記者“認不認識歐洲那邊的朋友”，希望能幫著推薦幾個客戶。
華客網：西班牙告急：當地民眾不以為意，華人選擇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