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p to content

延安日記(5)

來源: 延安日記

作者: 弗拉基米洛夫

zhengren

1942年6月3日

日本人已在八路軍控制的地區加強了軍事行動。他們想使行將從內蒙進攻蒙古人民共和國的軍隊有一個可靠的後方,也是為了一旦對蘇開戰,能確保滿洲和華北交通線的安全。

德國人在莫斯科附近受到挫敗後,希特勒政府無疑已經作出並在繼續作出一切政治努力,使日本捲入對蘇戰爭。

日本取得了巨大的勝利。美國在軍事行動方面毫無準備是顯而易見的。現在,除了蘇聯和在作戰實力上無法與我們的紅軍相比的中國軍隊外,在日本面前沒有什麼需要認真對付的力量了。

在談到關於八路軍反擊日本軍隊的進攻時,康生大言不慚地說,中共是忠於國際主義義務的。他說話時還是那付老樣子,低著頭不看對方,像發表演說似地滔滔不絕。但這些話都不過是空話,連篇的空話而已。

1942年6月7日

昨天,奧爾洛夫正式在中央醫院開始工作。

談起這個醫院,他說:「必須消滅病茵。首先是整潔和消毒。然後,我再組織訓練外科護士和外科醫生。這樣,我們就可以像在最好的醫院裡那樣來進行手術了。」

好吧,祝你工作順利,安德烈·雅科夫列維奇!

事情的發展必然使人得到明確的結論:以毛澤東為首的中共領導故意不理睬蘇聯記者。要見到毛澤東是十分困難的。

就此而言,我自己也沒料到對我會是這樣一種態度。畢竟我是共產國際派來的,它是一個多年來一直給中共以無私援助的國際性的革命組織。

共產國際在中共歷史上所起的作用是極端重要的。就是因為有共產國際的支持和幫助,才在這個國家中出現了第一批馬克思主義小組,1921年7月,中國共產黨就是在這些小組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

中國共產黨是在資產階級佔壓倒優勢的民族解放運動的影響下發展起來的。在總人口中,中國工人階級甚至還不到百分之一。它已完全溶化在農民和小資產階級之中了。

可以肯定地說,中國共產黨是在中國工人階級尚未形成一個階級的時候建立的。這導致黨的領導產生最嚴重的思想意識上的錯誤。就這種情況來說,共產國際的指導作用是非常重要的,並已為歷史經驗所證明。

共產國際已多次幫助中共克服各種左的和機會主義的傾向。

叫人感到驚奇的是,在延安這個地方,從來沒有誰提起過李大釗、瞿秋白和中國其他卓越的馬克思主義的國際主義者。在這樣的局面下,已經排除了這種可能性。所有這一切都是特定策略的產物。

八路軍不是主動開展軍事行動來制止日本侵略者的入侵,而只限於有氣無力地打局部的防禦戰。只要敵人發動進攻,八路軍就退到山裡,避開衝突。所以,日本人實際上是在毫無阻擋的情況下,正為對蘇開戰準備其後方指揮所。

美國和中國簽訂了一個協定。美國繼續承擔和軍事和技術上援助中國的義務,因為對世界範圍的美國防禦來說,中國是個極端重要的防區。

1942年6月10日

我從和中國同志的談話中,明確認識到,中共領導在表面上看來是鐵板一塊,實際上內部一直在進行激烈的鬥爭。

昨天,中共中央主席接見了我。

按毛自己的劃分,中共內部存在三派:

1.右派認為中央委員會對國民黨的政策過於粗暴和危險,儘力謀求在抗日統一戰線組織內同國民黨合作。

2.左派提出應完全拋棄同國民黨合作的政策,應不怕與蔣介石破裂而採取一條完全獨立的政治路線。

3.第三派是由「看不到中國革命前途的主觀主義分子」拼湊成的。

毛澤東沒有點名,但好像周恩來領導著這個第三派。

可見,整風運動原來並不是一件無關痛癢的事,不是一堆人在清談。這個運動是中共領導內部存在政治分歧的產物。毛澤東在思想上領導著這個運動。

問題非常重要,因而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我在想法了解中共內部的政治形勢,但不過是試試而已,因為他們什麼事都瞞著我,而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應該了解真相。

1942年6月11日

看來,毛澤東認為共產國際對中國的政策是錯誤的。王明(陳紹禹)堅持共產國際的立場。他和博古、洛甫等人,是贊成無產階級國際主義政策以及與聯共(布)的友好合作政策的(聯共(布)黨於1952年改名為蘇聯共產黨)。

中共領導層內的氣氛不對頭。要作出全面判斷,我了解得還太少。顯然他們把我晾在一邊。但是,在我們難得的幾次會見中,毛澤東對我很客氣,想以此來迷惑我。

1942年6月12日

5月份,新的日本軍隊和戰鬥裝備陸續到達滿洲。日本電台一直在反覆宣傳滿洲國的「攻勢防禦」。廣播說:「滿洲是日本的生命線!我們要保衛先輩用鮮血贏得的產業!滿洲是保衛帝國的前線!」

從5月25日至6月2日,天皇的弟弟高松親王作為他的特使訪問了滿洲。親王同關東軍司令梅津美治郎將軍開了一系列的會。

僅僅在遠東存在這種緊張狀態,即使不發生軍事行動,無疑也是對德國有利的,因為它牽制了蘇聯好幾十個師的兵力去保衛邊界。

1942年6月15日

尤任對延安一些黨的會議的開法作了這樣的總結:

黨的會議是根據上面的指示定下來的,不允許「無計劃地」主動召開會議。小組長作必不可少的開場白,說明會議議程的主旨,也就是預先為發言的內容和性質定好調子。

黨的紀律建立在批評和自我批評這種極其殘酷的方式之上。每次會上,小組長指出誰該受到批判,以及他為什麼要受批判。通常,一次會議有一個共產黨員受到「嚴厲批評」。人人都批評他。大家不得不這樣做。

被批評者只有「承認錯誤」這一個權利。但如果他不認錯,認為自己沒錯,或者「坦白」得不夠(據小組長或任何一個黨員看來),那麼就再批判他。

會議多,發言長,調子高,內容雷同。這是一種真正的心理戰。

一些小錯誤,甚至連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小事,往往也就成為「嚴厲批評」的內容。

我親眼看到一個小夥子,因為同一個女孩子談了話而受到嚴厲的批評,雖然誰也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一般他們都設法不准我們參加黨小組會。

還有一次,無恥地謾罵一個女孩子,因為她竟敢在閑暇時穿過去留下來的一件家常衣服。發言者大聲斥責她的「資產階級民族主義」思想,並不惜用上一些下流的形容詞。

但人們的看法是,這只不過是一種心理戰而已。在心靈深處,人總歸還是人。他們跳將起來,說一通,於是就盡了義務。

然後,一個個像石頭人似的坐著,或者公然用打瞌睡來消磨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