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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產人苦於再就業:開專車再無年薪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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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歲的宋輝已經失業整整四個月了

2021年11月底,一筆6590萬元的信托貸款實質性違約後,奧園集團正式暴雷,一場裁員大幕隨之拉起。12月初,在奧園華北某省會城市設計部任職的宋輝,被列入了裁員名單。

“投了200多份簡曆,基本都是石沉大海,最後隻麵試了5家,在初麵環節就掛了。”宋輝失落地告訴作者,行業形勢不好,為數不多的崗位招聘,要求都特別高,比如要求985/211畢業、研究生學曆、5年以上工作經驗、幹過知名項目等,但是工資還比之前低了兩三成。

蕭條的地產行情,從去年三季度延續至今,未見明顯回暖,暴雷的地產商們仍在增加。外部融資、銷售兩端不暢,為了活下來,借優化組織架構之名,行裁員降薪之實,已經成為行業普遍情況。

獵聘數據統計,2021年房地產裁員力度僅次於教培行業。這一力度可從房企2021年財報來佐證:比如,中梁的員工從2020年底的13285人下降至10317人,祥生從3488人減至2966人,雅居樂的中高級管理人員,則從510下降至276人,萬科的開發商係統員工則減少11.84%。

不容忽略的是,包括恒大、融創、世茂、藍光、華夏幸福、佳兆業、花樣年、新力等20餘家出險房企,目前尚未披露2021年財報中的員工數量,其裁員規模可能更為龐大。

地產人簡曆滿天飛的同時,能容納他們的崗位卻在減少。智聯招聘數據統計,2021年,59.8%的房地產從業者薪資原地踏步,22.3%經曆降薪;春節後開工第一周,行業招聘職位數同比減少29%。

萬科董事長鬱亮在今年年初拋出“黑鐵時代論”。他在內部發言中稱,房地產行業已經不能像元宇宙、遊戲、能源等熱門行業一樣,通過金錢激勵去找到合適的人,今天已經沒有這個出價能力了,“今年大家的收入肯定是大幅下調,我們的福利、補貼等等,要跟黑鐵時代相適應”。

行業寒冬下,地產人何去何從?

設計師改行跑滴滴

“現在已經看得很清楚,一時半會是找不到工作了。”35歲的李峰對作者感歎稱。去年11月,他被一家鄭州規模房企裁掉,房貸、孩子課外班等家庭日常開銷重壓下,他不得不抓緊思考下一站奔去哪裏。

省內211院校設計專業畢業,有過多家知名房企工作經驗——放在以往,李峰找到下家並不難。

但如今,地產公司普遍不招人,如果重回設計院熬夜畫圖,自己體力已經拚不過年輕人。也想過徹底轉行,為此還去聽了兩天編程課,但聽說培訓需要半年,剛入行工資也低,不忍直接清零多年工作經驗,他就暫時放棄了。

困頓之下,李峰也嚐試去跑滴滴。跑了一周,每天在線時間長達10小時,收入不到200塊錢,扣掉油費、飯錢,到手才100多塊錢。“現在車多訂單少,過了新手保護期,隻能靠熬時間搶訂單。”

這波裁員風暴中,投拓崗首當其衝。作為前TOP
30房企天津市場投拓負責人,周偉告訴作者,投資人員現在過得最苦,直接原因就是集團沒錢給前線去拿地,區域、城市公司隻能自謀生路,周圍認識的別的房企同行,有七八成都走了,有的隻留下剛畢業工資低的員工來日常監測當地市場動態。

與長三角、大灣區相比,京津冀市場近年來江河日下。2021年天津市場深陷低穀時,周偉幹脆跑到安徽去開拓項目,但到了下半年,寒冬席卷全國市場,團隊被集團整體裁撤,他最近轉行去學著做貿易生意。

徹底轉型也絕非易事。獵聘網數據統計,受專業限製,2021年,超八成地產人離職後,仍然流向房地產開發(建築/建材/工程),以及房地產服務(物業/經紀)。

與此同時,越是與地產深度綁定的工種,跳槽難度則越大。大易2020年《地產行業招聘管理白皮書》顯示,每1000份簡曆中,門檻較低的置業顧問簡曆轉化offer達到62個,與之相比,投資拓展、土建工程師、工程管理崗位分別僅為16個、7個及7個offer。

房地產行業上下遊貫穿建材、裝修、家電、園林、銷售代理、廣告等多種產業鏈,一旦地產主業蕭條,產業鏈的日子自然也不好過。

當初從規劃設計院跳槽來到房企的李峰對作者舉例稱,其相熟的設計院從年前到現在,一個訂單都沒拿到,因為合作的房企一直沒錢拿新項目。

從年薪百萬砍到30萬

地產的崩塌往往發生在裂縫細微處。

恒大去年7月份暴雷之後,行業開始風聲鶴唳。身為TOP
30房企華東區域某城市總,林振也擔心公司暴雷,等8月份的半年財報發布後,他悄悄把60頁的財報打印出來,仔細研究了兩三遍,“沒看出來什麽貓膩,可能有些數據造假根本看不出來”。

但那不久,林振就察覺出公司“不正常了”。每次去找集團要錢就特別難了,每個月對外付款得兩三千萬,集團隻批下來兩三百萬。自己負責的項目,“賣出一個億的貨值,銀行不放款,賬麵上趴著一兩億的預售資金,也沒辦法提前支取,兩頭都卡著,每天施工方還催著要工程款,太心累了”。

去年11月,林振終於被通知“走人”。被裁後,他開始懷念此前每天被獵頭電話“騷擾”的日子,但現在電話很少打來了。幾經周折,他最終跳去了一家地方城投公司,薪水從原來的年過百萬,腰斬到僅剩30萬元。

此輪房企暴雷的共同特征,大多是2018年後猛加杠杆,投資失誤,拿了高價地,寄希望於調控放鬆,押注後市行情所致。

不過,對於身處一線的城市公司來說,拿地更現實的原因,則是為了保留編製。

宋輝對作者坦言,如果投資拿不到新增項目,設計崗的工作量就相應大幅減少。奧園在華北某省的4個住宅項目,基本都是賠錢的,為了拿地,滿足集團8%的淨利潤率要求,就需要投資、設計、營銷等團隊多方配合。

他舉例稱,公司2019年在該省一地級市拿地,測算價格是9200元/平米,開盤僅賣7200元。測算的時候就知道很難賣到這個價,但為了活下去,“比如設計配合做多些貨值,比如多做洋房、商業、搞精裝修等等。”

一旦停止拿地,早先過度擴張、人員臃腫的弊病不得不開始“治療”。地產主業之外,文旅、商業運營、長租公寓、汽車等多元化業務,由於資金占用大、短期看不到利潤,也成為裁員重災區。

即使勉強留下,薪資也麵臨拖欠、縮水。

一位河南房企康橋被裁員工告訴作者,公司整體裁員三成後,工資也拖欠了兩三個月,今年一月份的工資剛發了30%,很多報銷也報不下來。原來工資每年14薪,去年兩個月薪水不僅沒發,現在每月工資中的績效占比,也從10%變成了30%,並與公司銷售額掛鉤,一季度發一次。“現在鄭州這行情,大家都知道這績效肯定發不出來了,等於變相降薪。”

“恒大被裁員工最不受歡迎”

獵聘網最新調研數據顯示,當下形勢下職場人跳槽考慮方向選擇上,房地產僅占5.75%,遠遠落後於互聯網、金融、文教傳媒(均占比20%以上)。

不過,黑鐵時代下,這些被裁的地產人,多少還是經曆過黃金時代的餘暉。

智聯招聘數據顯示,盡管房地產行業薪酬優勢與全行業相比逐步縮小,但仍高於平均水平,2021年第四季度,其平均招聘月薪達到10394元。

與此同時,除了薪水之外,跟投機製、房企理財產品、員工打折房,也曾經幫助地產人快速積累財富。但當房企暴雷轟然而至,這些“致富”途徑,也成為壓垮被裁員工的最後一根稻草。

“最高投了400多萬買理財,年利率是13%,很多都是親戚朋友的錢。現在還有100萬逾期。”林振向作者計算虧損的賬目:公司去年10月份暴雷後,他選擇以房抵債。房子是位於華東某省會城市的一套公寓,要想賣出去,中介說還得降價20%-30%。“10月份暴雷前,每天整晚睡不著覺,公司拿出抵房子方案後,我是最堅定同意的那批人,綜合各方麵消息來看,這個企業基本沒救了,公司員工買的理財規模約為10個億以上。”

除了理財逾期暴雷之外,他前年還以6.8折的內部員工價,以100多萬買了長沙一套住宅,本來打算加價更名賣出去套利,但現在項目已賣給其他開發商,自己這套房子的產權仍懸而未決。

據作者不完全統計,自去年9月份以來,開發商旗下財富管理平台紛紛出現兌付危機,包括恒大、佳兆業、寶能、奧園、當代置業、陽光城、鴻坤等,累計理財規模超過930億元,其中不少都是內部員工主動或強製購買。比如,陽光金服涉及投資人約1萬人,其中員工約3千人;奧園投資產品涉及投資人大概1500人,員工及家屬占了一半以上。

財富付之東流的同時,頂著暴雷房企的汙名、被裁掉的地產人下一站去向未明。

經濟觀察報報道稱,現在不少房企招人時,精準定位於幾個頭部企業、在某些個指定崗位待過的人才,比如中海、萬科、華潤、龍湖、旭輝、世茂等。除了指定這幾家,其他公司的簡曆不必再看。

一位地產資深獵頭此前對作者表示,恒大被裁員工在招聘市場就不太受歡迎,原因在於其主做剛需流量大盤,集團集中一體化采購、複製,產品相對單一,創新研發空間很少,這都是高周轉模式帶來的惡果,導致產品、客戶、市場敏感度遲鈍,也間接導致恒大員工,在市麵上各個職能線口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