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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孩子,一名四歲男童在省級重點幼兒園遭到性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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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今天是一篇特別的文章,來自我們一位讀者的投稿,事件為她的親身經曆。她詳細記錄了在得知自己四歲的孩子在幼兒園遭到性侵後,為了幫助孩子走出陰影,所做的種種努力。她再三向我們表示,寫這篇文章,隻是想提醒大家,如果能有一點點作用,她就很高興了。以下是她的講述。

我的孩子今年五歲多,2020年四歲多時,在一個省級重點公立幼兒園被人性侵。男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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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的孩子是中班插班生,2020年9月中旬在這所幼兒園入學。

9月下旬開始,孩子基本每天都不願意去幼兒園,有一天清晨,孩子在夢裏哭著說不去幼兒園,醒了後又躲在床角,不換睡衣褲。我以為隻是正常的厭學情緒,不斷安慰說快要國慶節了,可以放假八天,軟硬兼施送他去。

但是在國慶節期間,出現一件反常的事。有天晚上已經關燈準備睡覺,我要給孩子背部塞一條汗巾。和以往不同,在我手伸進他背後這個動作時他表現得很抗拒和緊張,連連說著:快開燈!快開燈!

我說媽媽隻是給你塞條汗巾,他不同意,強烈要求必須先開燈。我開燈後把他抱在懷裏,他才勉強同意。看他這麽反常,我的心裏很疑惑,懷疑他被幼兒園老師體罰。

但孩子入學的是公立幼兒園,在我們的刻板印象中,總是認為公立園就肯定是好的,老師不會傷害孩子。當時的我也是這樣認為,而且我的孩子入學的還是省某單位下屬的重點公立園,因此我更心存僥幸,想著老師不至於過分了。

後來,我想起,在孩子入學前,有次帶著他在我單位遇見辦公室主任,因為孩子不認識他,所以沒有打招呼,主任說:這麽內向,小心被關禁閉。我的孩子的入園名額是他安排的,他知道我的孩子上什麽幼兒園。雖然他隻是隨口這麽一說,但我卻記住了。他妻子就是這個幼兒園所屬省某單位的一位領導,想到這,我又有點心裏沒底:難道孩子真的被關過小黑屋?

10月份,孩子對我說老師打小朋友(以後才知道其實是他自己被打,不敢說),我問他用拳頭還是用手掌,怎麽打的,他說是手掌,問他打哪裏,他指胸口肚子和嘴巴,我仍然因為那對公立園的刻板印象心存僥幸地想會不會隻是輕輕拍一下?於是沒有認真追問下去,隻是簡單安撫了一下。

但孩子依然是每天都念著說不去幼兒園,期間出現過兩次特別抗拒,有一天早上哭得撕心裂肺不去,硬是被我抱下樓送去,那天我一整天都感到不安,上班也沒有心思。那天他還忘了帶書包,我怕他被老師懲罰,給老師發了條信息,老師也不回複。

也許是因為我一直感到不安,10月下旬的一個星期六,我忍不住叫孩子過來,很認真得對他說:如果有人告訴你,有什麽事情不能告訴爸爸媽媽,這個人肯定是壞人,哪怕她是老師,也是壞人。

孩子問:為什麽?我說:他們不想你告訴爸爸媽媽,肯定是因為他們做了傷害你的事情,不敢被爸爸媽媽知道,那你更要把事情告訴爸爸媽媽,知道嗎?孩子聽了後若有所思的樣子,過了一會說:老師說,不能把幼兒園的事情告訴爸爸媽媽。

我說:那你更要告訴爸爸媽媽了知道嗎?他說嗯,但一時也沒有再說什麽。

第二天星期日,孩子在家裏玩著玩著突然說:媽媽,有個叔叔,他肯定是壞人。我問:為什麽說他是壞人?孩子:他過來脫我的褲子,摸我的小雞雞,把我的小雞雞摸得很痛!我問:是在什麽地方遇見叔叔的?孩子:在一樓。我問:在一樓什麽地方?孩子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描述不出來。

我慌了,原來孩子不止是被體罰那麽簡單,新聞上的事發生在了自己孩子身上,我也忘了問孩子是什麽時候的事。第二天就是星期一了,我想第二天就去報警。

孩子上幼兒園都是我親自接送,沒有去過其他地方,我也沒有單獨把他留給任何人。因為在新聞裏看過類似的報道,所以我一直都有這方麵的安全意識,不會讓他單獨跟任何一個成年人待在一起。而且我和孩子爸爸自從我懷孕至今都沒有親密的舉動,我們的手機也沒有成人視頻,家裏沒有電視和電腦,所以孩子不太可能看到過類似的情形。我相信孩子。

但是,坐在旁邊的孩子爸爸說:先不要報警,先去找老師了解情況,也許他胡說八道呢。結果孩子聽到他說胡說八道四個字時,眼眶紅了,很激動得說:我沒有胡說八道!!我心疼得安撫:媽媽相信你說的,明天開始你不要去幼兒園了,媽媽給你請假。這裏我說的是請假,直到11月以後我對孩子說已經退學不用再去這個幼兒園不要害怕,孩子才敢陸陸續續說出更多的事。

孩子睡著後,我和他爸爸因為這事爭執起來,他認為不應該去報警,理由是我們沒有證據,會被幼兒園反咬一口,告我們誹謗,會被報複,甚至連累他丟掉工作等等,他說園長肯定認識公安廳領導,你認識嗎,你告得贏她嗎?聽他說完,我也沒了主意。

02

10月26日(星期一),孩子爸爸和我一起去接孩子放學,在校門口聊天中,他不小心將孩子講述的事情跟老師說了出來。我在旁邊看孩子老師的反應和表情,覺得她聽到這事的反應不太正常,她沒有絲毫的詫異,並且是馬上有點誇張地笑著說沒有帶下去,不會的你們放心之類。

10月27日(星期二),我去找幼兒園的園長談,要求看監控,她們又搬出我們是省級重點公立園,我們的管理是什麽樣的,絕對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之類的說辭。我說百密一疏,很難講,小孩子不會無緣無故說這個。

然後,她們說這是孩子的想象力。又是這句話,有家長投訴都是這句。期間,副園長說我們老師不可能把孩子帶到一樓,不過有時候***會帶孩子下去……話音未落,旁邊的園長立刻揮了下手打斷她說:沒有!我們絕對不會帶孩子下去。我沒有聽清副園長說的***是什麽,也明白她們不會再說。

10月28日(星期三),她們打電話到我單位來查我是做什麽崗位的,並埋怨我太小題大做,我們辦公室那位領導人很正直,私下告訴了我,我才知道原來她們還有這手段,隱瞞事情真相先黑你,讓所有人都覺得這個家長無事生非。

10月29日(星期四),她們通知我說都查過了,沒有這回事。這時候我還是繼續給孩子請假,並且已經做好了退園的打算,但是孩子爸爸,聽到我說要退園,在家裏罵我,還把氣發泄到孩子身上吼孩子,孩子和我都很傷心,我感到很無助。

11月2日(星期一)上午,另一位同事帶我去找**派出所警察,我才發現受理的L警官原來也是這個學校的綜治副校長。聽我說完,他說:什麽?是男孩子?!男孩子怎麽可能?我以為是女孩子!

這個開場白讓我瞬間覺得今天來錯了,我心裏很不解,男孩子怎麽不可能?他沒看新聞嗎?男童被性侵的不在少數,戀童癖很多他不知道嗎?他接著說:絕對不可能!我可以帶你進去看!然後當著我的麵打電話給園方,其中聽他說到:不能看?他們要是報警呢,不是也得看?然後就等著電話裏頭那位去請示。在等待期間,還在繼續和我說男孩子不可能之類的。一會兒對方回電了,他掛完電話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敢肯定你兒子是撒謊的!他們都查過了,沒有!你兒子就是為了不上學編的!……

他有點激動,我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激動,園長對他說了什麽?我的內心此刻也無法平靜,他隻是聽園長一麵之詞就武斷地說我們是撒謊的,而且才一周的時間,她們說查了沒有,他是根據什麽判斷的?我說:我很了解自己的孩子,他沒有撒謊,如果真是為了不上學,為什麽不編其他的,要編這個?接下來他說的一句話讓我震驚:“那隻能說明你兒子智商高!”

……

我心裏有股火憋著,
隱忍著繼續聽他詭辯,期間他還說道:上次這邊也有一位女學生,說被老師襲胸,怎麽可能?後來問了老師沒這回事。聽他這樣說,我為那個女學生擔憂,她以後如果再遇到老師的進一步動作還會繼續求助嗎?L警官是通過什麽來武斷“怎麽可能”?因為那些都是“公家”的人?所以一定沒問題?所以他們的話就更可信?後來他說讓我下午把孩子帶進來,由他來問。我已不再信任他,盲從權威的人,沒有公正可言。我委婉拒絕了。我不能給孩子留下雙重心理陰影。

報警無望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到單位的,憤怒之餘隻剩無力。那時的我以為刑事案件和民事案件都是在派出所受理,不知道刑偵大隊可以報案,以為刑偵大隊隻是個專門研究案情的部門。中午下班回家後,我問孩子爸爸能不能去找找公安廳的關係,他說:去哪裏找,我隻認識學校的……又是不歡而散。

11月2日(星期一)下午,我去幼兒園提交退園報告,園長說你先別急著退,我們現在已經開始看9月份的監控了。我覺得不可思議,之前還言之鑿鑿地和我說都查過了,現在是看我去找警察了才願意開始看?這以後她還和我說過也許是工人幹的,她們幼兒園裏麵的人絕對不會做這種事之類的話。

在這期間,有一天下班回家老人告訴我一件事,說和孩子在客廳玩時,孩子把她推到陽台的推拉門外,並把推拉門關上大聲說:“不準出來!想媽媽也不能出來!放學了才能出來!”,老人說她聽了眼淚快要流出來,心裏很難受。

我想起有次孩子說在幼兒園沒有睡午覺,我問他沒睡覺在哪裏,他說不清楚,幼兒園對他來說仍然是很陌生的環境,他無法準確形容。

03

11月中旬,我給孩子找了個心理谘詢師,她是大學老師也是心理學博士,接過許多案例,有豐富的經驗,第一次見麵後,她提醒我了解清楚孩子隻是被猥褻還是被性侵,聽她這麽說我心裏一驚。

11月中下旬,園長說監控已經都看過了,沒有發現異常,要求我帶孩子進去詢問。看到她的強勢,又想到她們背後還有一個L警官,我很擔心她們會不會找他一起強迫我們帶孩子進去像審犯人那樣審問,此前種種讓我不再相信他們。於是我拒絕了,並向她們示弱同意此事就到此為止。我恨自己無能。

回到家我算了算時間,發現9月份的監控已經沒有了,她們曾說過監控隻保存30天,現在隻剩10月份後麵的,時間不多了。我問孩子:媽媽讓警察叔叔去抓壞人好不好?孩子:好!於是我告訴家人我要去報警,孩子父親依然反對,說出各種理由,我們吵了一架。老人也很生氣:現在報警有什麽用?!當時就和你們說不要去找幼兒園,去找了就等於給她們時間做準備對付你!你還要讓孩子再進去受罪嗎?到時候被這個人那個人反複問!你有沒想過孩子?!聽到這,想到孩子的懼怕,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第一次帶孩子去心理谘詢時,做了沙盤,他擺了一些坦克軍隊等的模型,正中間選了一個紅色的籠子。回來時我問他是什麽意思,他說警察抓壞人。孩子那段時間在家裏畫畫,都是畫一片黑色的烏雲和下麵一串一串紅色的龍卷風,隻選這兩個顏色。在孩子出事後,我自己上網查了相關性侵後孩子會出現什麽狀況等的心理知識,就有一篇提到孩子畫畫會出現一直畫紅顏色的現象。

我怕孩子在家裏無聊就會去想這事,想給他轉移注意力,急忙給他找新的幼兒園,第一次見這個私立幼兒園的園長時,覺得她和藹可親。我直接告訴了她孩子可能在在一所公立幼兒園被打罵被關小黑屋,沒有說明是哪所幼兒園,也沒有提孩子可能被性侵的事。我的考慮是,如果她們幼兒園也是這種管理風格,那她聽我說完肯定會找借口推辭,不會接收我的孩子。沒想到園長當下就同意了。基本定下後我告訴孩子的心理谘詢師,她說太快了,這事沒有事先谘詢過她,我太著急了。可是都已經和園長說好了,就先送去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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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再次入園後我和谘詢師的聊天記錄

第二次我帶孩子去做沙盤,結束後谘詢師拿著一樣東西問我:你知道這個代表著什麽嗎?我:不知道,她:這代表著男性生殖器。接著她告訴我以前有個幼兒園的小女孩,突然變得抑鬱不說話,她父母很擔心,把孩子帶到她這,孩子在做沙盤時前幾次都拿到這件東西,她對孩子父母說孩子可能被人性侵了。後來發現真是如此。

我當時在想,很多孩子在外麵被傷害,父母都未必會發現,甚至孩子的反常,很多父母都未必會細心察覺到,哪怕察覺到什麽,也未必敢為孩子發聲。很多幼兒園的孩子,都是老人接送,有些父母也不會多過問幾句,最多就是問在幼兒園聽不聽話乖不乖,就像這個公立園,我每天在排隊等著接孩子時,隻看到一兩個和我同齡的家長,而且互不認識,剩下全是老人,有的老人家言語間透露出孩子被老師教訓也沒什麽的想法,我想這就是那些老師敢隨意打罵懲罰孩子的原因之一。

04

11月底,要送孩子去新的幼兒園了,我和園長商量第一個月先讓他上半天,因為他還有心理陰影。準備送他上學那天,孩子還心有餘悸哭著不去,很懼怕地問我:媽媽,原來幼兒園的老師會不會過去?我說:不會的。孩子問:為什麽?我說:她們不是現在這個幼兒園的老師,不會過去的。孩子還是不放心,我又說:媽媽見過現在新幼兒園的園長,這個園長很好,很愛小朋友,不喜歡壞老師。不斷地安撫。上學路上經過原來幼兒園附近時,孩子突然問我:壞人會不會殺死我?當時我還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12月上旬孩子生病了,發燒在家,我想給他用退燒栓(從肛門用藥),他很抗拒,我發覺他的抗拒並不是原來給他用過開塞露的那種抗拒,完全不同,隱約猜到了什麽,於是忍不住小心問:為什麽不想用退燒栓?是因為開塞露還是因為幼兒園的事情?沒想到他毫不猶豫地說:是因為幼兒園的事情。

11月份時我又問過一次,孩子說叔叔用小雞雞去碰他小雞雞和屁股,我天真地以為隻是碰一下,現在看來是我想得太簡單了!於是想再證實:那個叔叔有用小雞雞去碰你小雞雞和屁股嗎?孩子:有。我比劃了向上和向下的兩個手勢:叔叔的小雞雞是這樣的還是這樣的,孩子比劃了向上的姿勢說:這樣的。聽到這猶如五雷轟頂!我又問:有沒有塞到你屁股裏麵去?

孩子不說話,我有點著急了,催孩子回答,孩子:沒有。又說:叔叔還用紙擦我屁股,把我屁股擦的很痛,我還看到紙上有大便的碎碎。我心疼得抱起他:你當時肯定很害怕是嗎?孩子:嗯。又問了在哪裏,孩子說在一樓,誰帶他下去的,孩子說班主任。

我猜測,就是因為班主任把孩子帶到一樓,關了禁閉,所以才給了壞人可趁之機。

我問:那當時為什麽沒有及時告訴媽媽?他沒回答,我問:是不是害怕?孩子:嗯。想了想又說:叔叔說殺死我,殺死小朋友。原來是被威脅恐嚇了,原來他所說的壞人會不會殺死他是這個意思。還想再問他什麽,他自個躺了下去說:媽媽,我不想說了。

半夜孩子哭著醒來,很憤怒地捶我的手臂,手臂被他捶到發麻,哭完又睡過去。這是他第二次做噩夢,第一次也是半夜,突然坐起來,驚恐地四周張望,並且緊張地喊媽媽媽媽!我趕緊開燈抱緊他不斷安撫:媽媽在這媽媽在這!他躺下去要求我整個人將他包圍住,抱著他,直到他睡著。

我一夜無眠。因為問了這些問題,後來我被孩子的心理谘詢師批評了,她叮囑我不許再主動問孩子這些細節!

第二天是星期一,我感到走路也沒有力氣,自從昨天孩子說了那些事後,隻要我醒著的每一分每一秒,就在不停地想像案發現場,並且強迫自己回到想像的案發現場和孩子待在一起,我很自責自己沒能及時救他,不論在家裏還是在上班,我不停得想,直到星期五下班到家撐不住了發高燒,周六在家吃了藥,周天又帶孩子去做谘詢。谘詢師看我狀態不對,建議我接受心理治療。這以後我也開始了心理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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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向另一位谘詢師尋求了幫助

05

11月以後的時間我沒有再具體記錄,11月中旬到12月這段時間,我一人斷斷續續在到處求助:有一天,跑到很遠的其他派出所去谘詢,沒有監控的情況還有辦法抓到嗎?說很難。

有一天,我又打電話問掃黑除惡辦,問沒有監控了怎麽辦,對方有點遲疑了下說嗯……有的也許有技術可以恢複。有一天,又找了省社工聯的一位,是心理救援隊的,勸我放棄,舉了其他人的例子告訴我沒有勝算,維權成功率極小。有一天,找了我單位一位領導,請教他如果實名信訪能幫維權嗎,他幫我分析了沒有證據的難度,還說:從側麵去了解下她們的監控到底是不是隻有30天。還有一天,我撥打了法律援助熱線……

今年1月忘了是哪一天,我在網上搜到一篇最高檢發布的文章,關於嚴厲打擊侵害兒童的內容,於是連忙找到了省檢察院,檢察院的那位女士說:我完全相信你說的!當時這句話,足以把我從死神身邊拉回來。她把我所說的全部認真記錄下來,說後麵區檢察院會和我聯係,還告訴我現在這種同性猥褻的非常多,很變態的都有,現有法律對男童還沒有性侵的說法,隻有猥褻。還很惋惜我當時沒有及時報警,她告訴我如果警方沒有認真調查,他們可以介入的。原來檢察院還有這樣的作用,第一次知道。

這是我這兩個月以來,第一次感受到正義的存在。後麵區檢察院聯係了我,鼓勵我先報警。我猶豫了,如果是那位L警官受理怎麽辦。我又去問別人能不能去其他區報警之類的,直到有天我上網查到刑偵大隊原來也可以報警,才決定帶孩子去。

2021年1月的一個周末,趁著老人不在家,我把孩子帶去,不想讓老人糟心。臨去前問孩子我們去找警察叔叔抓壞人好不好,他說:好,又皺著眉說:我有點忘記了。我說:不要怕,媽媽會保護你,警察叔叔也會保護你,壞人不敢傷害你的。我谘詢了他的心理谘詢師,她告訴我這是正常的,孩子會對他恐懼的事情選擇性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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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帶孩子去做筆錄前,我又找了谘詢師

到了刑偵大隊,遇見了兩位熱心的警察,谘詢的結果一樣,現在有難度。其中一位警察幫我把事情先記錄下來,還告訴我此類案件現在都是放到派出所受理,一聽他說派出所受理,想到那位綜治副校長,我覺得沒有希望了。

2021年2月,有天中午在單位,腦袋裏突然蹦出孩子之前說過的一句話“叔叔那邊還有其他小朋友沒穿褲子的照片”,突然想起的這句話讓我感到窒息,二次傷害就二次傷害吧,於是上網搜索某派出所的電話,中午打電話過去問現在這樣情況有沒勝算抓到人,值班的告訴我下午直接過去問警察,下班後我去了派出所,一回憶先前那些細節我就崩潰,後麵出來一位警察,很有耐心得聽我說,對他印象很好。然後錄了口供。

第二天刑偵大隊的一位警察C警官接了這個案子。第二次在刑偵大隊見到C警官時,看到他對身邊其他警察說:“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找孩子。”這句話我至今仍然記得,如此體諒孩子,我非常感恩。

後來是經辦警察J警官與我聯係,在不得已必須找孩子錄口供時,已經過去了七八個月時間,幼兒的七八個月和成年人的七八個月不同,對於他們來說是更久的時間,會影響他記憶細節,更何況是他不熟悉的幼兒園環境。J警官也很善待孩子,絲毫沒有居高臨下的姿態,孩子對他的印象很好,很喜歡他。有天還在家裏問我:媽媽,我還能不能再見到那個警察叔叔?我還能不能再去那個警察局?此次錄口供沒有給孩子帶來壓力,我內心很感激。

因為報警太遲,錯過了最佳時間,現在仍然沒有結果。但是後麵遇見的這些人,省檢察院的,刑偵大隊的,他們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有時在想,如果當初先遇見的是他們,一切就會不一樣了。我很自責。

06

我想分享自己的故事,是源於有次上班路上遇見的一件事:一個孩子在馬路邊大聲哭泣,他媽媽很生氣得把他丟在那騎車而去,我擔心他有危險,騎過去待在他身邊並詢問他,但很快又看到他媽媽從對麵繞了一圈回來。

這個孩子看上去和我的孩子一樣大,看他媽媽暴力地扯著他吼著說必須去幼兒園!就讓我想起自己孩子的事,心裏堵得慌。我對她說:孩子這麽抗拒去幼兒園是有原因的,我自己的孩子就在一個省重點公立園被老師關小黑屋被打。沒想到她說:他說被老師關小黑屋,我問了老師,老師說是他自己跑進去的。我簡直要被她氣死,他自己跑進去的?還直接問老師?這不是讓你兒子進去繼續被整嗎?我勸她:比起老師,你要更相信自己的孩子啊。看到他最後被他媽狠狠拽來拽去,哭著送走,我想到自己曾經也在無意間把孩子推向恐懼。幼兒是很難為自己發聲的,也許我可以去分享自己的故事提醒大家。

我們都有刻板印象:示範園,公立園等都不會有壞老師,不會虐童,然而真的嗎?因為要給孩子找新幼兒園,我在一個同城的媽媽群裏問有沒好的私立園推薦,從群裏一位媽媽那得知許多公立園是有小黑屋的,老師都是講暗語,她還以為我們都知道,還說她的幾個朋友孩子就是從公立轉去了好的私立。這隻是被媽媽發現的,沒有發現的呢?我們這還是在城市,如果是鄉鎮呢?會不會變本加厲?這事值得我們認真對待。

不是說所有公立都壞,我想說的是,隻有園長和老師好,這個幼兒園才是好的,和那些標簽,和私立公立毫無關係,壞老師的那些手段難道園長會不知道?直到我同事的孩子在區重點公立也遇見類似的事情,讓我堅信公立園確實也不是完全幹淨的。

希望所有父母多陪伴孩子,多和孩子交流,如果孩子突然很抗拒去幼兒園,請一定要相信他在幼兒園受到委屈了,孩子是不會撒謊的,隻有在強勢的父母麵前,孩子才自己默默承受,如果你和孩子關係緊張,平時對孩子非打即罵,或者喜歡嘮叨責備,請先修複和孩子的關係。

幼兒是脆弱的,是容易被威脅的,有很多成年人無法理解這個時期孩子的特征和同理到孩子,“當小孩子被欺負的時候,他的杏仁核會快速啟動,語言中樞會關閉,所以他沒有辦法描述他所恐懼的事情”,幼兒也無法像成年人那樣邏輯清晰地描述,時間久了甚至表達不清或者有些片段混淆,不代表他們撒謊,這個世界最會自欺欺人的,就是成年人。如果你不幫助自己的孩子遠離痛苦,就陷他於恐懼和絕望。

真希望全國能統一建立一個信息庫,關於老師、保姆、育嬰師等,隻要和照顧孩子有關的職業,都集中到一個平台,所有用人單位都必須上這個平台驗證新員工有沒前科,虐童的要剝奪這些人當保姆、當老師、進學校的權力,更要加大法律刑罰,以儆效尤。希望全國的幼兒園,可以向現在一些好的私立園學習,放開監控讓家長實時在線觀看。至少這樣做,那些壞老師不敢太囂張。

也希望設立專門的組織機構可以支持到像我們這樣的家庭,支持到被性侵的孩子,出事時,有人幫助你支持你,那麽就不會錯過最佳維權時間,也不至於像我一樣從頭到尾都孤立無援。孩子的爸爸早就當了逃兵,讓我獨自去麵對,扛起一切。回望這些黑暗的日子,找幼兒園談,找警察談,找各種人谘詢求助,找谘詢師,找新幼兒園,和新園長談,找房子租,找中醫給孩子安神,甚至朋友帶我去找高僧等等一切的事情,隻有我一人在孤軍奮戰,有時候半夜躲在衛生間哭,有時候騎車在路上痛哭。一邊虛弱,一邊逼自己麵對。心理谘詢師告訴我,我得了抑鬱症。

有篇關於林奕含事件的文章中,有這樣一段話:“我們的社會,彌漫著性恥感文化和譴責受害者的文化。這樣的文化是在幫助施暴者犯罪。用作家蔡宜文的話說,‘任何關於性的暴力都是「社會性」的,都不是由施暴者獨立完成的,而是由整個社會完成的。’大人們教育孩子聽話乖巧、服從權威,卻不教他們如何在被權威者侵犯時說不。被這樣教育出來的孩子,遇到身份權威的施暴者,就是羊入虎口。施暴者們也會很聰明地尋找那些允許、甚至幫助他作惡的環境。他們很清楚,強奸從來沒有被禁止過,強奸隻是被規範了。他們很明白,隻要挑更弱勢的、更不會反抗的、更懵懂幼小的、更溫柔乖巧的、更全心全意信賴、崇拜他的受害者,就可以一直強奸下去。真出了事?他們隻要站出來,聲情並茂表演一番,不少旁觀者自然會站到更有名望、資源的他們這一邊。林奕含自殺後,有人說她太脆弱了。說這話的人對暴行,對創傷,對創傷所能對人心理生理帶來的影響了解的太少。強奸這類創傷事件是很特殊的,它的特殊不是在於這些事件罕見,前麵我們已經說了,它不罕見,它特殊是特殊在,它徹底打破了我們對自我對世界的原有認知。強奸會對受害者的心理健康造成毀滅性的影響。當一個人體驗過,生命被威脅,身體被淩辱,無法保護自己這些人能體驗到的最極端的無助和恐懼之後,你如何讓她/他相信,她/他是安全的,他人是可以相信的?有近1/3(31%)的強奸受害者患上和強奸有關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平均每五個強奸受害者中就有一個人(百分之19.2)在強奸後自殺未遂。”

在成年人的絕對力量麵前,對孩子性教育了也無法避免性侵的發生和被隱瞞,除了性教育,還是要多關注孩子的情緒變化,要細心。還可以對孩子交待一句話:“如果有人告訴你有什麽事情不能告訴媽媽,他一定是壞人,哪怕他是老師或其他家人,也是壞人,你告訴媽媽,媽媽一定會保護你,不要相信壞人的話……”,因為有的孩子是被自己的父親、爺爺等性侵,為避免孩子被傷害時被恐嚇,這句話很有必要。尤其是幼兒,特別容易被哄騙威脅。

寫這篇文章需要付出很大的勇氣,重新回憶讓我感到虛弱無比,這不僅僅是孩子的重創,也是我的重創。每當我再次回憶孩子說的那些話:叔叔把紙放在我褲子裏;叔叔拿餅幹給我吃,餅幹上麵還有藍藍的顏色;叔叔捂住我的嘴巴;叔叔還去偷小朋友的玩具和書;叔叔讓我手摸他屁股,屁股那麽髒不是有大便嗎;塞進去一點點吧……這些都讓我虛脫。

07

2021年母親節那天帶孩子出門,經過現在的幼兒園時,他大聲說:媽媽,看,我的幼兒園!我笑著:嗯對,你的幼兒園。過了一會突然說:媽媽,警察叔叔抓到之前幼兒園那個壞叔叔了嗎?沒想到他還清楚地說出之前幼兒園的名字,我說:警察叔叔正在抓。看孩子不作聲了,我趕緊補充:會抓到的,你放心。但是心裏想,如果下次再問,就直接告訴他壞人已經被抓住了吧。

2021年9月的一天,給孩子講完《皮皮魯安全特工隊》的繪本關燈睡覺,孩子躺下時突然帶著哭腔說:我沒有辦法把壞人的手咬下一塊肉怎麽辦?我領會到他說的是什麽,去年他告訴我壞叔叔捂住他嘴巴時,我說可以咬他的手,他一鬆手就可以喊救命了。我說:不一定要咬下一塊肉,咬痛他就可以。孩子激動得哭起來:沒辦法啊,他把我嘴巴捂得很緊很緊啊,沒辦法啊……心如刀割,那個畫麵一想象我就要崩潰,還好關著燈他看不到我的眼睛。

現在孩子還有些創傷後應激反應。我也依然晝夜難眠,不思飲食。

現在的幼兒園是私立的,每個月幼兒園上學的學費,房租,之前孩子的心理谘詢費用,以及我的心理谘詢費用,都是在給我的家庭增加負擔,一開始孩子爸爸還不同意去找心理谘詢師,不懂心理谘詢,覺得時間久了孩子自然就忘了,我越發覺得和他無話可說。

孩子很脆弱,進入社會的成年人又何嚐不是,像我們這樣無權勢的家庭,在這個社會就如螻蟻一般,隻要遇到一次大變故,就足以改變我們家裏每個人的人生軌跡……

華客新聞 | 時事與歷史:我的孩子,一名四歲男童在省級重點幼兒園遭到性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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