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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首例冷凍人丈夫談新戀情:人都有慣性的

2017年5月10日,在山東濟南一家低溫醫學研究中心,49歲的桂軍民和剛剛做完人體低溫保存手術的妻子展文蓮做最後的告別。隨後,展文蓮的身體被轉移至零下196℃的液氮罐中長期保存。兩天前,展文蓮因肺癌在醫院的臨終關懷病房被宣告臨床死亡,而去世前,她和家屬都簽署了相關文件,成為國內首例由機構實施人體低溫保存的誌願者。

2021年12月8日,桂軍民對北青-北京頭條記者說,協議上寫明,機構將無償低溫保存展文蓮的身體30年。30年後,如果實在等不到妻子展文蓮複活,他會再與機構協商出新的解決方案。關於新戀情,桂軍民稱,“妻子也希望我能幸福,好好活著就是對她最好的交代。”

複蘇,完全可以是另一種形式

北青-北京頭條記者:您當初是怎麽接觸到低溫保存人體這項醫療技術的?

桂軍民:妻子生命中最後的時光是在臨終關懷病房度過的。有一天我無意間在病房裏看到了低溫保存人體的宣傳頁,起初也覺得這是科幻電影裏才會出現的事情。但後來通過與一位醫生的交流,我漸漸改變了對死亡的看法,也慢慢接受了低溫保存的醫學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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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青-北京頭條記者:能否簡單介紹下低溫保存妻子時的流程和費用?

桂軍民:妻子被宣告臨床死亡後科研及醫務專家立刻進行術前的準備工作,15分鍾內就開始做冷凍手術了。大概做了55個小時,需要往她身體內注入冷凍液,再裝液氮罐保存。當年,低溫醫學研究中心考慮到我妻子是國內首例誌願者,所以願意為她無償低溫保存3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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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在經濟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我也希望自己能被低溫保存,我已經簽了遺體捐贈同意書,希望能為醫學做一點貢獻。

北青-北京頭條記者:2017年到現在4年過去了,在人體低溫保存方麵是否有任何新的醫學進展或情況?

桂軍民:突破性的進展還沒有,但我目前了解到的最新情況是,雖然現在看望妻子隻能看到麵前的金屬罐子,但未來完全有希望實現可視化。

北青-北京頭條記者:您對死亡是怎麽理解的?

桂軍民:我對生死看得很淡。我認為,相比生物學上的死亡,人的思想或基因才更重要。從器官低溫保存到幹細胞移植再到人機互動,從一個細胞到一個器官,再到整個人體係統,相信隨著醫學和計算機技術的發展,總有一天,我的妻子會複蘇過來,但“複蘇”不隻是代表軀體上的,“複活”也完全有可能是另一種形式。

她已與我的生命融為一體,很難分開

北青-北京頭條記者:您上一次去看展文蓮是什麽時候?

桂軍民:因為最近在外地工作比較忙,一般逢年過節時會去看望她。今年6月份她過生日,我專程從外地趕回來,買了一束菊花放在了保存她的冷凍液氮罐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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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青-北京頭條記者:您的妻子展文蓮在您心中是什麽位置或者說是怎麽樣一種存在?

桂軍民:很難說清具體是什麽感覺,好像妻子已經融到我骨子裏了,分離不出來。我們十四五歲就相識相知了,這麽多年來,對她的感情早已化為一種親情了,沒有親,哪有愛。她單純善良,從來不會亂發脾氣,小孩子喜歡的東西她都喜歡。家裏到處都是她買的發卡、絲巾和一堆用不著的小東西。

北青-北京頭條記者:您的兒子也能接受母親被低溫保存嗎?他是否支持您現在的戀情?

桂軍民:妻子患病時,兒子當時還準備出國留學考試,後來也是選擇留在國內陪母親最後一程。妻子在病床上躺了6個月,兒子幾乎24小時陪床,隻偶爾回家洗澡、換衣服。我們現在的溝通交流很直接,有什麽說什麽,他對我說過:“爸,你的生活我不摻和,隻要你開心幸福就好。”

北青-北京頭條記者:您最近夢見過妻子嗎?

桂軍民:我經常夢見她,換句話說,她好像從沒真正離開過。

人都有慣性,在愛情方麵也一樣

北青-北京頭條記者:您方便談談新戀情嗎?對方是個怎樣的人?

桂軍民:妻子剛走的一兩年,我整個人的狀態都比較低沉,身體也不太好,有兩次生病嚴重,床都下不來,身邊的親朋好友都很擔心。大家都很關心我的生活,包括妻子的兄弟姊妹們都曾主動讓我去相親。現在的戀人比我小9歲,也是經人介紹認識的。我們在一起一年多了,目前還處在磨合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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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青-北京頭條記者:新的戀人是否理解您對妻子所做的一切?

桂軍民:其實,人都有慣性的,在愛情方麵也是。她的脾氣和性格跟我妻子很像,善良、單純、開明,家裏妻子的照片和其他東西她都不會亂動,有時看到妻子的照片她還會盯著看一會兒。她曾說過:“你對一個睡著的人都這麽靠譜,更別說是對一個大活人了。”據我所知,以她的性子來說,是不會跟一個在液氮罐裏“睡著的人”爭風吃醋的。

北青-北京頭條記者:是否預想過如果多年後妻子如願複蘇,您要如何處理現在的情感關係?

桂軍民:我相信若幹年後,什麽都會改變,包括人的認知。一個年代說一個年代的話,將來的問題總會有解決方案的。我也知道短時間內能複蘇她不現實,但不代表沒希望。人總是要抱著希望而生。我的妻子一定也希望看到我幸福,好好地活著就是對她最好的交代。

北青-北京頭條記者:很多網友從倫理道德的製高點上覺得您不該“另尋新歡”,您怎麽看?

桂軍民:我沒有必要和每個網友爭辯,我也沒辦法讓所有人都認同我的觀念。別人罵我“渣”或怎樣,但我的女友不認為我“渣”,她還覺得我靠譜。包括我妻子家親戚那邊,小姨子們都替我主動把關。她們不喊我“姐夫”,而是喊“哥哥”。我們無力決定生死,但卻能選擇好好活著,妻子看到我現在的狀態,相信她也會開心。

(北青-北京頭條記者 李濤 見習記者 王婧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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