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日本互聯網被一則帖子掀起了滔天巨浪,很快就衝上了熱搜。
發帖人是一位 1999
年出生的原舞妓,初中畢業後在京都花街作為舞妓學藝,她根據親身經曆揭發了京都花街繁華背後的黑暗。
作為京都的象征、日本傳統文化重要組成部分的藝妓 /
舞妓行業,竟被曝出剝削、虐待未成年人,強迫她們進行性交易?!
發帖人16
歲時就被強行灌酒、喝醉後被迫和客人混浴;
經常被性騷擾,被伸進手摸胸部,在單間裏被摸隱私部位;
每年都有和她一起學藝的人自殺未遂;
甚至,她本人差點以5000 萬日元的價格被逼賣掉處子身…
發帖人還給出了一些照片證據,這些內容可怕聳動,整個日本互聯網都被這則帖子震動了,推特超過十萬轉,人們內心的憤怒已經無法抑製。
很多人在看到 ” 舞妓 ” 這兩個字時,很容易誤會她們是性工作者。
其實,在日語裏,用 ” 伎 ” 專指男性藝術表演者,比如歌舞伎;
” 妓 ” 雖然也有性工作者的意思,但這裏並沒有此意,而是專指女性藝術表演者。
她們非但不賣身,還地位很高,因為她們代表了日本的傳統文化,未成年的女孩需要經過長時間刻苦、苛刻的禮儀、演藝修煉才能成為藝妓。
示意圖
那麽舞妓和藝伎有什麽區別呢?
舞妓就是藝伎預備役,未成年的舞妓需要在置屋(培養舞妓、藝妓的地方)修習 5、6
年,除了以舞蹈招待客人之外,還要學習待客禮儀、茶道、花道、三味線(一種樂器)等日本傳統技能,十八般武藝都學成之後,才能進階為真正獨當一麵的藝妓。
京都就是以舞妓 / 藝妓而聞名,高速公路標誌上會有舞妓的模樣,
在以京都觀光為題材的廣告中,會出現舞妓和裝扮成舞妓的遊客等,舞妓經常被認為是京都的象征。
對日本人來說,她們美麗又優雅,是現代社會中一抹綺麗的倩影,很多日本女孩都會對這樣光鮮亮麗的舞妓心生向往,即使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舞妓,但總是帶著欣賞甚至羨慕的眼神看著她們。
對於其他國家向往日本文化的人來說,就更是如此了。你在京都通常看到的舞妓,基本都是遊客們穿著舞妓的服裝,想要體驗一把舞妓的感覺。
這也是因為,真正的舞妓白天很少在花街或花街以外的地方出現,即使是京都本地人,也幾乎看不到她們。
神秘美麗、多才多藝、端莊而又有風韻,這就是全世界對舞妓 / 藝妓的印象。
正因這個職業是如此高潔美麗,是日本的曆史文化遺產,才引得全世界趨之若鶩。
但誰能想到,美麗背後卻是一團汙穢。
6 月 26 日,23 歲的日本網友桐貴清羽在推上曝光了自己曾作為未成年舞妓時經曆的多年黑暗。
當了 6
年的學徒、沒有任何報酬、被迫陪酒、被迫和客人混浴、被性騷擾、被高壓洗腦、被侮辱一輩子都得張開腿、甚至差點被人賣掉童貞…
她逃了出來,依然恐懼著自己的發聲會被抹去,但即使如此,她還是要把 ” 舞妓的真實狀態 ” 曝光出來。
”
說這些話可能會被殺,但如果沒人發聲,就不會有任何改變。我不想每年都眼睜睜看著後輩們自殺未遂或者患上心理疾病。
京都實在太可怕了。”
” 做了 6 年的學徒,工資一分沒有,隻偶爾給點零用錢,和外部聯係隻能通過信件或公用電話,不能帶手機。
為什麽這麽規定?因為一旦有機會到外麵的世界,就會逃跑。”
” 順便說一下,現在還有丈夫製度。舞妓、藝妓一有什麽事就報那個人的姓。這就是花街裏玩的人和花街的人公認的花街婚姻。
我差點被人以 5000 萬日元的價格出賣了童貞,而這筆錢,舞妓本人是拿不到的。”
真的很難想象,都 2022 了,怎麽會有這種封建餘孽存在啊?
對藝妓不太了解的人,可能也不太知道” 丈夫製度 “具體是什麽意思。
自日本江戶時代以來,藝妓和妓女一樣被奴役,過去的花街一直是人口販賣和賣淫的溫床。
但藝妓和妓女也有不同,一流的藝妓 ” 賣藝不賣身
“,隻獻身於固定的丈夫,丈夫給的報酬就是錢。
在古代背景下,這個 ” 丈夫 ”
是藝妓世界裏的重要組成部分,凡是有藝妓的地方,都會有一個丈夫,他是讚助人,也是擔保人。
1931 年左右和藝妓同行的丈夫
把一個年輕的舞妓培養為成熟的藝妓,是要花很多錢的。” 丈夫 ”
承擔了數百萬到數千萬日元的費用,從和服到個人物品、裝飾品、生活費用等等。
這種程度的耗資巨大,非富甲一方的人不能承受,這樣的人通常都有自己的家庭,花大價錢培養一個舞妓、擁有一個藝妓,對他們來說就像是買到一個價值不菲的花瓶。
這個花瓶可以拿出來炫耀,更可以通過她來彰顯自己的財富,本質上還是封建社會對於女性的物化和輕賤。
1921 年左右和藝妓玩紙牌的丈夫
在描述這些陋習的日本報道裏,多半會提及 ” 現在已經沒有這樣的丈夫了,因為這種係統已經與時代脫節 “。
也有報道稱,
” 對於一些女兒想成為舞妓的家庭來說,可能會擔心要出賣身體,但這種不安在現代社會可以說是完全脫離現實的。”
” 到了現代,舞妓繼承了日本的傳統藝能,不僅在國內,還具有向世界傳播的存在意義,來自全國各地想要成為舞妓的人不計其數。”
聽起來確實很美好,隻是在當事人的描述中,那些本該被剔除的封建糟粕,似乎也被原封不動地繼承下來了?
除了丈夫製度、出賣童貞,桐貴清羽在置屋遭受的性騷擾、侵犯也是常事。
”
我曾被人從身八口(和服腋下一個口子,為了穿著時便於調整折疊部分)伸進手摸胸部,在單間裏撐開下擺摸隱私部位的事也有。舞妓一般不穿內褲。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母親,卻被罵說是我的錯。”
1 為身八口
小小年紀受盡折磨,還要被打壓 PUA。
被人罵,” 像你這樣沒有能力的人,就算辭去舞妓的工作,也會淪落到風俗業。你怎麽活下去?一輩子都要張開腿。”
為了佐證自己說的話,她還 po 出了自己未成年時和客人一起喝酒的照片。
在置屋不能擁有電子設備,這些照片還是客人手機拍的,在她辭職之後才拿到的。
在桐貴清羽的描述中,受害者還不止她一個人,她的師姐師妹們有的割腕自殘,有的上吊自殺,還有人患上嚴重的心理疾病。
就連她自己,也曾因抑鬱而衝到疾馳的卡車前,想要一了百了,當時多虧一位前輩姐姐出手相救。
她逃走時是解開自己剛綁好的頭發、赤腳逃走的,隻穿了一件浴衣。當時她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就是從花街這所牢獄裏逃出來。
她的心理陰影大到每天都夢見自己跪在地上,還出現了口吃的問題。
對於一個當時還隻是未成年人的桐貴清羽來說,世界大得就像一座迷宮,外麵的艱難險惡她都沒有經曆過,但她覺得,再惡也不會有花街這麽惡。
在這篇揭發花街醜惡的帖子裏,她還告訴那些曾和她說想要退出的舞妓、前舞妓朋友們,
” 並不是說沒上過高中,在外麵就活不下去。隻要參加高中畢業程度認定考試,就能取得高中學曆,大學也是可以上的。”
並不像花街裏人們恐嚇的那樣,不做舞妓了,隻能淪落到風俗業。
看著她這樣為朋友們考慮,更讓人覺得心酸了,這些初中畢業就進入花街置屋、做舞妓學徒的女孩子,基本都是對舞妓 /
藝妓抱有憧憬的,但現實卻成了她們最深的噩夢。
當然她也不是說,現在所有的京都花街都藏汙納垢,但這些都是她自己的經曆。
隻是這些經曆,就足以讓人們出離憤怒,日本人視為現代文化遺產的 ” 花街舞妓
“,竟然成了古代的青樓,剝削未成年人、強迫進行性交易,還大步倒退,把一些封建糟粕都保留到現在,物化貶低女性?
”
我曾經也有一段時間,因為舞妓的表演對這個職業很憧憬,想和當時的男友分手去做舞妓…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和客人)泡澡我真的無法接受。”
” 日本的灰色地帶太多了。”
” 日本的文化和傳統,很多都建立在弱者的犧牲之上。”
” 修學旅行的時候和舞妓交流,她們基本都覺得‘ 15
歲就能瞄準未來,很厲害’,但現在想來,禁止智能手機,不能和外界聯係,初中畢業之後連高等教育都不能接受,實在太糟糕了。
這就是傳統藝術嗎?京都人是明知發生了什麽卻置之不理嗎?太糟糕了。”
” 我還是大學生的時候,在京都的一間茶屋工作,把傳統文化當做不被法律約束的理由,讓未成年人(15-17
歲)工作到深夜,實質其實就是夜總會。
當我在推特上說這很危險時,立馬就被指認出來,還被要求寫下書麵保證,以後不再在社交媒體上寫任何東西,當天我就被解雇了。”
” 我回看了自己玩座敷遊(一種和藝妓聊天交流、近距離接觸的活動)時的視頻,發現玩遊戲輸了的舞妓在大口大口地喝酒…
在傳統的名義下被包裝成高尚的、高不可攀的閉鎖空間。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默認,這不是一般人能幹涉的,治外法權在這裏到處都是,但其實違反了《勞動基準法》、《兒童福利法》、《賣春防止法》等等…
“
桐貴清羽的這條曝光帖,還不到一天轉發就已經超過十萬,還有很多網友在推上分享自己在類似場所工作的經曆。
這條帖子不但在日本形成爆炸式反應,在韓國論壇上也成了熱帖,可以說這已經在世界範圍內引發了廣泛關注。
但說到底,帖子都是她的說法,至今還沒有京都或其他相關的官方人員介入聲明,所以孰是孰非還沒有一個明確的結論。
隻是,她所說的花街亂象能夠讓很多人讚同甚至分享自己的相關經曆,都說明了舞妓 / 藝妓的美麗背後,黑暗確實存在。
桐貴清羽的曝光得到這麽多關注,也許隻是日本人終於忍不住打破默認的潛規則,開始主動質問
” 傳統文化 ” 背後一直潛藏的陰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