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給全球航空業帶來了影響。民航運輸總周轉量大比例下降，航空市場大幅萎縮，航空公司經營壓力巨大，有不少飛行員甚至開始休假。
盡管目前民航業已經開始慢慢複蘇，但蝴蝶效應依然波及到了一群在校航校生，未來還能否如願成為民航飛行員，如今已有太多的不確定。
陳林（化名）是通過高考招飛進入沈陽航空航天大學的2019級飛行技術專業學生。按照原來的規劃，他可以在沈陽航空航天大學完成兩年的學習，後兩年進入飛行學校或者航空公司完成250小時飛行訓練，畢業以後成為民航飛行員或者飛行學校教練，飛行訓練費用由航空公司和飛行學校負擔。但現在，疫情下的航空公司人員需求急劇減少，飛行學校也因為航空公司業務萎縮開始解約學員。
陳林成了一名被解約的航校生，原計劃的飛行訓練被擱置，他已經一年沒有上過課了，成為民航飛行員變成了遙遠的夢想。陳林父親陳先生及其他家長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在沈陽航空航天大學，與陳林一樣被解約有130餘名同學。
民航招飛生
遲遲不能進入航校進行飛行訓練
陳林的父親陳先生介紹，2018年9月兒子正讀高三第一學期，學校裏來了招飛宣傳的工作人員發放招飛簡章，他被招飛簡章打動想要成為飛行員。招飛學員對身體有嚴苛的要求，陳林經過了南京的體檢初檢和上海的複檢，隨後又通過了政審。在這種情況，隻要高考超過二本線，英語達到分數線，就可以選擇民航類高校，成為招飛學員。他與兒子選擇了沈陽航空航天大學。
2019年高招結束，陳林順利進入沈陽航空航天大學民航學院飛行技術專業，成為一名大一學生。陳先生陪同兒子入學時參加了學校組織的家長會。會上，民航學院的院長、副院長介紹了招飛學員的培養方案：前兩年在本校就讀，到大三、大四學員們進入航空公司或者航空公司合作的飛行學校進行飛行訓練，實操拿到飛行駕照，他們才能畢業，進入航空公司或者飛行學校入職，成為民航飛行員或者飛行學校教練。飛行培訓的費用由航空公司承擔。
當年的招飛簡章顯示，招飛學員的培養進程是：“本專業的基本學製為4年，實行國內外、校內外辦學相結合。學員在我校進行2年的基礎理論學習；在飛行訓練學校進行250小時左右（230小時整體課程和20小時高性能）的飛行訓練。”培養費用為：“高中養成飛行生在籍期間的學費按遼寧省物價部門審批為準，目前為4200元/年；飛行駕駛訓練期間的相關費用由委托培養單位墊付……”陳先生介紹，入學不久兒子即被分配了未來飛行訓練的去向。當時，有的學生被分配進了航空公司，包括幸福航空、祥鵬航空、桂林航空等航空公司，兒子則被分配到了飛行學校，是雲南能投航校。
陳先生介紹，與兒子同一級的學生有260人左右，到大三有130人左右仍然不能到飛行學校進行飛行訓練。孩子們整個大三都沒有課，2022年4月，學院向學生們宣布飛行學校與沈陽航空航天大學及學員解約。
↑西安航空基地金勝通用航空有限公司取消培訓計劃函
幾名沈陽航空航天大學的學生家長向紅星新聞記者提供了解約飛行學校的解約函，包括：《西安航空基地金勝通用航空有限公司關於放棄2019級30名養成學員培養計劃的函》《陝西鳳凰國際飛行學院有限公司關於取消2019級10名教員招生計劃的函》《青島九天國際飛行學院股份有限公司關於取消2019級10人招生計劃的函》。其中《陝西鳳凰國際飛行學院有限公司關於取消2019級10名教員招生計劃的函》提到，“自2020年突發新冠疫情以來，民航業遭受嚴重衝擊，運行持續低迷，航空公司普遍暫停飛行技術人才引進，直接阻礙了飛行培訓業務的正常開展。為此，我院於2019年給貴校投放的10名（教員）招生計劃，難以按計劃實施，現正式函告貴校予以取消。我們對此深表歉意，並請貴校給予諒解。”
《青島九天國際飛行學院股份有限公司關於取消2019級10人招生計劃的函》也提到，“2019年招飛工作，我院給貴校投放10人招生計劃。2020年因受疫情影響，航空公司業務萎縮，未與學院簽訂培訓合同，經多次與航空公司協商無結果。當時貴我雙方領導也多次溝通交流對取消10人招生計劃達成共識。現在正式給貴校發函取消2019級10人招生計劃。”其他幾份函件也有類似的表述，這些函件的落款均在今年4月20日前後。
與此同時，有家長提供了一份《雲南能投通用航空有限公司關於招收自費整體課程飛行學院的函》。該函稱，“2020年以來，因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全球航空業受較大衝擊，國際、國內、航班大幅縮減。加之波音737MAX飛機訂單取消，國內各航空公司對飛行駕駛員需求大幅減少。受整個行業及市場的影響，為確保公司持續正常運行，我公司計劃在貴校招收部分自費整體課程飛行員，懇請貴院給予大力宣傳配合。”家長稱，這是在疫情影響下，雲南能投航校將墊付培訓費用的學員調整為了自費，自費的費用大約為60萬元。
雲南能投航校一位負責招生的工作人員告訴紅星新聞記者，雲南能投航校隻是與沈陽航空航天大學簽訂了戰略合作協議，就是該校學生學習飛行實訓來雲南能投航校。雲南能投航校不負責學生就業。高校的招飛計劃都是航空公司委托培養，教育部門批準招生計劃。可能高校當初比較看好民航行業，於是設置招生名額先分在各個航校名下。航校隻是飛行實訓的培訓機構，不可能給學員簽委托培訓合同，航校可能墊資學費，但是學費最終還是要學員自己或者航空公司來承擔。
青島九天國際飛行學院一位負責招生的工作人員則表示，招飛計劃一般是由航空公司下給高校，高校再與航空公司、培訓學校簽三方培訓合同。他了解沈陽航空航天大學2019級被解約的學員中，曾經有航空公司下過招飛名額，但是航空公司最終沒有簽合同。
↑陝西鳳凰國際飛行學院取消招生計劃函
為圓飛行夢
有學員自費70萬元學飛行
青島九天國際飛行學院這位工作人員介紹，新冠疫情爆發以後，國內飛行培訓學校的學員結構也發生了很大變化，過去飛行培訓學校的主要生源都是高校招收的養成生。2018年國內高校招飛的學生有五六千人，到2020年疫情爆發以後，直接萎縮了一半。沈陽航空航天大學的招飛學員解約不是個例，山東某高校也麵臨同樣的情況。疫情還給跨國飛行培訓帶來了很大影響，過去國內航空公司的飛行訓練都去美國、澳大利亞等地，現在都積壓在國內培訓。
一位在美國和國內經營飛行培訓學校的業內人士稱，此前航空公司的飛行員更多是到澳大利亞、美國、加拿大培訓，養成飛行生都在國內。國內飛行培訓的價格在70萬元以上，國外培訓價格略低。但是因為疫情，許多飛行員培訓不能出國。國內航校其實業務量並不差，但是航空業大環境影響，國內招飛學生解約不在少數。因為航校、航空公司不會和高校與學生簽訂具體合同，即便解約也很難承擔違約責任。何況，疫情屬於不可抗力。
家長劉先生告訴記者，自己孩子也是2019級沈陽航空航天大學民航學院飛行技術專業招飛學員，按照計劃去年就應該進入航校進行飛行實訓，但是整整一年學校都沒有安排課程，直到今年4月學校宣布航校解約。這種情況下，他為了完成孩子飛行夢想，已經自費在國內找了航校學習飛行。按照教學大綱，所有課程學完需要70萬元的費用。然後考取飛行執照，自己再找工作。不知道未來自費學完以後是否可以順利進入民航公司。不過，上述業內人士告訴記者，一些自費學員無法進入民航公司，通常可以去航校做教練或者再學習直升機駕駛。
何去何從？
半自費或自費學飛行或轉專業
而更多的學生無法承擔自費學飛行的費用。今年4月以來，圍繞學員如何善後的問題，沈陽航空航天大學與家長一直反複溝通。6月21日，沈陽航空航天大學民航學院負責人與部分解約學員家長代表見麵。
據部分被解約學院的家長透露，在和家長溝通時，學院負責人表示，一些航校和航空公司可以接受半自費或自費學飛行。因為大學學製是3—6年，若願意繼續學飛行，如果等了一年航空業有了變化，與航空公司的合同又恢複了，學校也會去爭取。如果不願意繼續學飛行，學校也設置了替代課程，比如航空簽派和維修，有足夠的時間達到考取資格證的要求。
這位負責人稱，疫情爆發以後沈陽航空航天大學自己也在辦航校，也需要培養教員，但這需要學員自費或者半自費學習。還有一個安置方案是鼓勵學生轉專業，2018級已經有解約的學員轉入人力資源管理專業，並且順利畢業。2019級也有30位學員轉入了人力資源管理專業。可以轉入的專業有保險、英語、人力資源管理、市場營銷、國際經濟與貿易、金融學等。學員可以用一年的時間修完新專業的課程。
對於學院給出的安置方案，家長們態度不一。有的家長希望學校與航空公司繼續履行合同；有的家長則希望得到經濟補償自費完成飛行學習；也有的家長希望孩子能夠轉入學校比較有優勢的新專業完成學業……
紅星新聞記者多次撥打沈陽航空航天大學民航學院有關負責人與該校各部門電話，但均未就此事獲得明確回複。一位副院長表示，其隻負責科研工作不負責學生工作，不了解這一事件處理進展。一位曾多次負責與家長溝通的學院副書記表示，其隻負責學生工作，不能對此事進行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