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歲失業，之後做保安保潔。65歲才能退休的話，過六十大壽還得找領導請假。”
延遲退休年齡是年初以來的熱議話題。網上出現了不少調侃的段子。初入社會不久的95後、00後一想到自己的苦日子又增加了幾年，就悲從中來。
我們的現實還沒到來，但鄰國日本已經習以為常。對很多日本人而言，過了65歲，又是一段嶄新的工作旅程。
我很想知道，日本老年人的就業情況如何？他們為什麽要繼續上班？這會是我們的未來嗎？
古稀之年的日本人，很多還在上班
68歲在大阪街頭巷尾開出租車，70歲西裝革履擠地鐵去上班，73歲在懷石料理店當服務員。這是日本稀鬆平常的場景。
根據日本總務省統計局2022年9月的數據，65歲以上的日本老年人有3627萬，占總人口比例29.1%，這個占比位居世界第一。中國排名第九。
而截止到2021年，日本65歲以上的老年人，有909萬處於就業狀態。也就是說，每四個65歲以上的老年人，就有一個還在工作。
工作到老可能是日本老年人的專屬。對比一下老年人口占比世界第二的意大利，就會知道，在老齡化社會裏，不是每個退休老人都得工作。意大利統計局網站上，就業率最多隻統計到55歲-64歲——事實上意大利的法定退休年齡是67歲。
而日本的退休年齡，直到2021年4月都是65歲，這之後的政策是，鼓勵企業將員工的退休年齡從65歲提高到70歲——但事實上鼓勵已經走進現實。
分性別來看，在日本老年就業市場裏，女性的就業率相對低一些，男性才是主力。65-69歲的男性，超過60%還在工作。70歲以上的男性，也有25.6%沒歇著。
這麽多工作的日本老年人，都在忙些什麽？
種田。統計顯示，日本農林業的就業者中，老年人占了53.3%，超過一半。因為日本的糧食需求缺口大，年輕人又不願意幹，靠著高度的機械化，以及白發蒼蒼的老人們——根據日本農林水產省數據，自營農業勞動力的平均年齡已達68.4歲——日本農業才得以支撐著。
養老金不夠用，不敢退休的日本老人
雖然2021年4月日本修訂了《老年人就業穩定法》，鼓勵大家把退休年齡從65歲延遲到70歲，但至少到現在，65歲還是日本的法定退休年齡。而10年之前，日本的法定退休年齡是60歲——那70歲還遠嗎？
退休年齡推遲，一個最直接的原因是，人越來越長壽了。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2022年世界衛生統計》，日本人的預期壽命已達到84.3歲（男性81.5歲，女性86.9歲），高於中國的77.4歲（男性74.7歲，女性80.5歲）。
老年人越來越長壽，新生人口卻越來越少。2021年，日本女性總和生育率（表示每名女性一生中生育孩子的平均數）為1.30，與中國數據相當，共同處於全球最低水平。
但延遲退休的另一個原因是，日本老年人也很想工作，因為養老金真的不夠用。2021年日本老年家庭的平均總收入裏，隻有62.3%來自公共養老金與相關福利，約10.5萬元人民幣。
日本的公共養老金製度有兩層結構。第一層是統一費率的國民年金，無論什麽職業，所有工作年齡裏的公民都要繳納。金額固定，目前每個月繳納費用是16590日元（約為863元人民幣）。
第二層則稱為厚生年金，這是一種公務員、企業員工等在工作年限內獲得報酬成比例的養老金，由個人與單位共同承擔，多繳多得。因為厚生年金的發放金額更高，所以高於養老金平均線的家庭，通常是公務員，以及那些被企業終身雇傭的人。
不論哪種年金，交滿10年後都具有領取資格。但日本公共養老金設計了一個獨特的浮動製度：以65歲為界，如果選擇提前領取養老金，每月發放金額就會減少。反之，每推遲1個月領取養老金，發放金額增加0.7%。
這就意味著，如果從75歲才開始領養老金的話，金額將比65歲開始領要增加84%——又是一種變相的鼓勵延遲退休。但誰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這是一場和命運的博弈。
現實是，超過一半的日本老年家庭覺得日子不好過。具體來說，有五分之一的家庭表示生活相當艱難。
而並不寬裕的生活裏，房貸就是一個重要的開銷。在動畫《蠟筆小新》裏，野原廣誌在小新兩歲時，也就是故事設定前的1987年買了房，背負35年的貸款。按照這一時間計算，直到2022年小新爸爸才能把房貸還完，而那時他67歲，理應退休兩年。
67歲還完房貸的小新爸爸還算幸運。根據日本住房金融廳的數據調查，日本購房者還清全部房貸的平均年齡已上升到73歲，比20年前又增加了5年。
隨著全民貸款年齡與金額的上升，依靠養老金的生活可能變得不穩定。退休後繼續找工作變成一件別無選擇的事——調查顯示，60歲以上的日本老年人，有40%希望盡可能維持長時間的就業。
但另一方麵，老年人在就業市場裏不具備優勢。所以，除去官員（公務員）、家庭自營（自己開店），日本老年人在企業裏擁有的就業選擇，四分之三都是非正式職員，也就是零工。
中國老年人，準備上市場
可以這麽說，中國所麵臨的老齡化現狀，和10年前、法定退休年齡還是60歲的日本很相似。
2021年，我國老年人口撫養比達到20.8%，這意味著，從公共負擔來看，在我國每5個年輕人需要至少贍養1個老人。而根據國家衛健委的預計，到2035年，60歲及以上人口將突破4億。彼時中國將進入重度老齡化階段。
根據智聯招聘《2022老齡群體退休再就業調研報告》，68%的可退休人員願意再就業。
我和66歲的方叔聊了聊，他住在上海，退休前他是一名測繪工程師，退休後則當起了網約車司機。他的理由是，不能讓家裏的汽車閑置。那意思就像在說他自己。
老年人想工作，但年輕人想退休。越來越多年輕人把“提前退休”掛在嘴邊，隨之而來的新問題是：養不起自己，幹脆也別生了。
十年間，新生人口快速下滑，並在2022年跌破1000萬，來到956萬。而同期死亡人口升至1041萬——總人口出現了61年來的首次負增長。
00後與60後相逢在職場，在不遠的一天，這會成為結果，而不是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