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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在掩蓋真相?又是誰逼艾芬說出了真相?

 

 

現在,嫂子都成了敏感詞。

人物專訪的一篇發梢子的人,竟然到了被全網通輯的地步,也把武漢嫂子、中心醫院急診科主任愛分送上了風口浪尖。

人們第一次知道,原來武漢八君子的梢子,是她發的。

隨後,被逼瘋的網友各展神通,吹梢文被編輯成數十種文字接龍轉發。

二月集體點蠟,三月擊鼓傳哨。

這是有自媒體以來最大的集體性事件。

但我心疼的是這分,她現在和以後怎麽辦?

畢竟,她還要在醫院繼續戰鬥,還是兩個孩子的媽媽。

捅了這麽大一個窟窿,院長書記們豈能饒過她?

或者,她已經做好舍身取義的準備?

武漢的鋼,全在她身上了。

(一)

事實上,這並不是她第一次給醫院抹黑了。

早在去年12月16日,中心醫院就接診了一名病人。通過高通量測序,口頭報告是冠狀病毒。

12月30日,她拿到又一名不明肺炎病人的病毒檢測報告,職業的嗅覺告訴她非同尋常。

她用紅色筆圈出SARS冠狀病毒字樣後,一方麵向院方報告,一個方麵傳給同濟醫院的同學進行對比驗證。

最後,作為急診室主任,她還做了一件事,就是提醒自己科室的同事們注意防護。

她到現在也堅持認為,這是她作為一名醫生、一名科室領導應該做的。

當晚,這份帶紅圈的報告流出,隨後傳遍了武漢醫生圈。有八位醫生心生側隱,又轉發給到了一些親友群。這就是後來被訓誡的武漢八君子。

很難想象,如果不是她及時遞出這把梢子,不是這八個人又把梢子悄悄吹起來,後果是不是更為慘烈。

但她沒有想到的是,當天晚上10點20分,醫院就轉發了上級通知:不得隨意發布不明肺炎相關信息,避免引發群眾恐慌,否則嚴懲不殆。

醫院領導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1月2日上午,紀委和監察室找她談話,同時被約談的還有其它同位醫生,包括眼科醫生李文亮。

怎麽約談的呢?

她本以為領導會平心靜地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她甚至準備好了對新型冠狀病毒的一些防控和預警措施,但等待她的卻是撲麵而來的嚴厲斥責:

你視武漢軍運會後城建成果於不顧;

你是影響武漢安定團結的罪人;

你是破壞武漢向前發展的元凶。

三個排比句,直接把她訓懵了。瞬間,她覺得天昏地暗。

做了一個醫生正常該做的事,怎麽就成破壞全市發展大好局麵的罪人了?

麵對這麽大一頂帽子,她崩潰了。

(二)

被訓誡後的愛分立即提出辭職。

但院方沒有同意。眼看著病人越來越多,她帶著一口氣,準備戰死在崗位上,甚至都和老公交待了遺言,這讓老公很莫名其妙。

作為一名醫生,她深知冠狀病毒的傳染性。從1月1日開始,她就要求科室所有人必須戴口罩、戴帽子、用手快消。

看到有個交班的男護士沒戴口罩,她當場就罵:以後不戴口罩就不要來上班了。

愛之深,罵之切。她做到了一個負責人該有的負責態度。

1月9日開始,她看到一名病人在大廳大聲咳嗽,又要求對前來看病的病人發口罩,一人發一個,不計成本保安全,但不能說人傳人,這是紀律。

1月12日,當醫院出現第一例醫護人員感染病例時,院領導召開緊急會議,要求把不明肺炎感染的報告改成兩肺散在感染。

1月16日,在該院已經出現26例職工感染病例的情況下,領導依然嚴肅強調:沒有人傳人,可防可治可控。

所有人,都給我沉默、閉嘴!

所以1月15日,該市對外宣稱依然是無醫護人員感染。

這還不是最讓人寒心的。

如果說是因為主管部門有要求,是堅決貫徹落實上級有關指示精神,那麽對下呢?是怎麽對待全院4300多名醫護職工的?

作為距離海鮮市場最近的醫院,每天有大量疑似病人湧來,很多患者在排隊時排著排著就倒下了,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仍然不允許醫護戴口罩、穿防護服,任憑醫生職業暴露在病毒之下。

甲乳科主任江學慶因為戴口罩去開會,被院領導當場批評大驚小怪,擾亂軍心。

此後,這位被無數患者喜愛的60分貝暖醫被感染,一步步衰竭,直至死亡。

除夕夜的時候,醫護查房,連鞋套都沒有,隻好用垃圾袋套腳。口罩更不能保證,醫生隻能裏麵戴個工業N95,外麵再套個外科口罩。

在疫情高峰期,醫院物資已經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大家以個人名義去求援,再一次受到院方阻攔。甚至在一度斷糧的情況下,醫院對捐贈來的1000斤大米,仍然拒之門外!

進入2月份的時候,防護服已經山窮水盡。一線醫護隻能自己動手用雨衣改造防護服。有人甚至用家裏的垃圾袋裹住手腳和脖子,權當鎧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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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同事們穿著薄如蟬翼的自製防護服,再看到身邊的同事一個個倒下,愛分哭了。

這哪裏是醫生,這就是一群不要命的死士啊。

她再一次崩潰了。

(三)

事實上,她曾經一直是醫院的紅人。

並非如現在這般,充滿了怨氣和鬥爭精神,好像非要和領導們過不去。

在醫院的官方微博上,至今還掛著2月14日的專題報道,在這篇《200名急診人的40個日夜》的文章裏,對她和她帶領的團隊進行表揚:

急診科黨支部書記、急診科主任愛分帶領200多人的團隊,連續奮戰40餘天,日夜堅守在發熱門診、留觀病房、搶救室,用信心、耐心和愛心護佑患者。

而就在此前一天,湖北日報以《時時都在拚搏,天天都是戰鬥》為題,對愛分的報道也堪稱濃墨重彩:

病痛、恐懼令留觀病房內氣氛壓抑,但急診科黨支部書記、科主任愛分說:即使不能直接救人,至少我們能去安慰和關心病患。

前來查看病情的艾芬發現,在一旁照顧趙阿姨的丈夫沒有戴口罩。她拿出自己省下的口罩遞給他,並叮囑他做好防護。

急診室、發熱門診、留觀病房不分晝夜,很多醫護人員一個多月沒有與家人團聚,高強度的工作下情緒波動,於是,她甘當同事們的知心大姐,甚至是出氣筒。

《人民日報》更是在3月8日婦女節這一天,在頭版頭條位置致敬抗疫一線的半邊天。文中寫道:

穿上防護服,帶上護目鏡,中心醫院急診科的200多名醫護人員連續40多天日夜堅守,不懈奮戰。急診科主任愛分和同事們沒時間擔心自己安危,顧不上照顧家人周全。

大家都想著多一點時間,多一次堅持,就能多救一個病人。

這一切正能量的宣傳,都在兩天後的3月10日,被《人物》推出愛分專訪打破了。

在那篇文章中,可謂字字戳心,句句含淚。

此時,醫院已有4名醫生去世,4名瀕危,還有230多名感染。多個科室主任目前正在用ECMO維持。

傷痕累累,傷亡慘重!

瞬間,中心醫院被輿論推到風口浪尖。

而艾分,也從一名單位先進站到了醫院的對立麵。

那麽,是什麽原因讓她決定必須要說出一切,撕碎虛偽,打爛官僚,置自己的前途與個人安危於不顧?

為真相,為憤怒,為良知?

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究竟是什麽?

(四)

成年人的崩潰,總是無聲的。

而在崩潰的前夜,一定是流過1000次眼淚。

李文亮是此次疫情中因病毒感染倒下的第一個醫生。當她聽說這個之前不太熟悉的年輕同事重症搶救後,大吃一驚。

她隱隱覺得,他的病情和訓誡之間有沒有關係?悲觀情緒會不會導致病情加重?

而李醫生去世當晚,醫院竟然連一台ECMO都沒有。在9:21分已經停止呼吸的情況下,仍假模假樣地作最後無謂努力,直到第二天淩晨2:58分才對外發布消息。

這一夜,無數媒體被帶進溝裏,發了兩次訃告。

這讓內部知情的醫生們離奇憤怒。

之後,李文亮同科副主任梅仲明也不幸逝世,被人們稱為明亮組合的兩盞燈都被病毒拉下了開關。

有人寫了一首詩表達紀念:

古琴台下無明亮,吹哨人前後死生。

此後仲春何敢聽,梅花落盡子規聲。

同事們一片悲傷,在朋友圈發布哀悼他們的照片。但院方非常強勢,一一找他們談話,要求刪除所有相關信息。

於是,所有的群瞬間安靜下來,在死亡陰影的籠罩下,一片靜悄悄。

事實已經證明李醫生是對的時候,為何院方連同事的悼念都不能允許?是做賊心虛還是上級指令?

這讓艾分內心再一次遭到了重創。

後來領導找她談話,她特別想吼出內心的憤懣:

你們批評錯了,我想要一個道歉!

但至今未能得到任何人一聲抱歉的話。她隻能在掙紮與後悔中度過。

後悔當初自己沒能大聲疾呼,後悔沒有及時提醒更多的同事。

早知今天,我管他批評不批評,老子到處說!

一聲老子,剛烈異常!

(五)

真正讓她崩潰的,是一位老大哥的倒下。

她是3月1日淩晨5點決定接受采訪的。半小時後的5點32分,甲狀腺乳腺外科主任江學慶去世,享年55歲。

這位曾因帶口罩參加會議被批評的優秀甲乳專家、首屆中國醫師獎獲得者,在後來的工作中,再也沒有戴過口罩。

在患者心中,他從來都是聲音不會高過60分貝的暖醫,更像是朋友、兄長,從來不擺架子。找他的病人很多,這讓她在過年過節時往往都在做手術。

已退休的老職工於林最後一次看到他時,他還在給病人看病。雖然已經下午了,但飯還在旁邊放著。

江學慶看到她時,立即說:

大姐,你來這兒幹什麽?這裏很危險,你辦了事趕快走。

而他自己被病人圍著,連口罩都沒戴。

江學慶去世後,女兒給爸爸寫了一封長信,說她爸爸的時間全部給了病人。

在醫院的強壓之下,沒有人再敢發朋友圈悼念。87位群成員的甲乳科室群,同事們把頭像全部換了蠟燭圖片,隻留下一張照片頭像,那是已經去世的江學慶本人。

被蠟燭包圍的江學慶,看起來還是那麽健康,那麽溫暖。

這是無聲的抗議,無聲的呐喊,和淚流心底的紀念!

送走一位又一位好兄弟、老大哥,中心醫院進入了史上最痛苦的至暗時刻。

而醫院的最高領導,卻在疫情爆發後鮮見蹤影。

直到2月14日,政府要求院領導必須24小時在崗之後,她才住進醫院,還不忘安排人裝上沐浴,安上浴霸,因為她洗澡怕冷。

3月8日,在全國向抗疫一線的女戰士們致敬的時候,數月未到過病房的院長書記們才穿著厚厚的防護服走進病房,並拍照留念。

照片上,院長大人做出了一個勝利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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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兩個月的時間裏混沌無序,白日灼心。數名醫療骨幹倒下了,還有幾名在搶救,200多名在治療,這是誰的勝利?

春天的花開了,有人卻永遠留在了冬天。

這一刻,很多人把心住進了墳墓。

(六)

兩天之後,愛分應邀采訪。

這一次,她沒有聲淚俱下地談論她的團隊如何不容易,他們的醫院如何擔當使命衝鋒在前。

而是充滿了憤怒,吼出了內心壓抑很久的積怨。

她已經抱著誓死之決心,與曾經與過去那個唯唯諾諾的愛分告別,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這麽多倒下的同事,這麽多故去的人們,得有人負責,得有人出來謝罪!

於是,她開始撕破臉皮,把她所經曆的一切和盤托出,毫無保留!

隨後,又有十多名醫生接受南方周末、財新專訪,還原了中心醫院如此慘烈背後的種種怪象,同她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

這些平時非常聽話的一線醫護人員,直接點名批評院領導,表達自己的不滿,這在之前是非常少見的:

他們原來一個是坐辦公室的,一個是上級部門官員,隻有官威,沒有體恤。

事到如今,他們已經悲傷到無以複加。很多人表示,等疫情過去,就辭職轉行。

一些老職工無比痛心:

一個100多年曆史的好醫院,就這樣被毀了。

現在,其實我們最擔心的是愛分的境遇。

會不會又被訓誡?又將麵臨什麽樣的處罰?

愛分,愛有幾分,恨就有幾分!

而這,僅僅隻是這次疫情中的一個切麵,一個縮影。

一個市級醫院,沒有那麽大權力全網刪文。而麵對洶湧而至的全民接龍,卻又沒有任何官方的隻字回應。

到這裏,大家似乎也就不難明白,為什麽調查組一個多月仍然給不出一個調查結果。

背後的複雜和難度可想而知。

但不管多難,也不管多久。我們都願意等。

若批評不自由,讚美將毫無意義。

曆史需要真相,生命需要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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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客網:是誰在掩蓋真相?又是誰逼艾芬說出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