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的可怕不光在於它對肺部的摧殘，更在於感染後無法預測的諸多後遺症。嗅覺失靈、視覺下降等症狀，這些都還不是最折磨人的部分。
（圖源：nyt）
火舌蔓延了她的全身，她無力掙脫最終被火嚴嚴裹住，就在瀕臨被吞沒的瞬間，她卻變成了一座豪華遊輪上的雕塑。再轉眼，她又躺在一個日本實驗室，成為可怕的人體試驗品
這不是玄幻故事，而是一位新冠重症患者 Kim Victory，在
ICU（重症監護室）時腦海中會產生的幻覺。這種陷入恐怖片般的體驗是很多新冠病人都有的症狀，它被稱為 ICU
譫（zhan）妄症。
圖：Johns Hopkins Medicine
新冠走了，噩夢來了
Kim Victory 幾個月前感染新冠，成為一名重症患者，被送入 ICU。在治療期間，由於使用大量鎮靜劑，她患上了 ICU
譫妄症。
看上去雖然和噩夢差不多，但病人在產生幻覺時並沒有睡著。Victory
因為幻覺的騷擾常常使她難以控製情緒，以至於有天晚上，她突然拔掉了呼吸機的呼吸管。
還有一次，她從椅子上摔下來，倒在重症監護室的地板上。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 ICU 譫妄症。
Kim Victory（圖源：nyt）
什麽是 ICU 譫妄症呢？
美國精神病學會（APA）定義其為一種急性腦功能的意識和認知障礙，又稱 ICU 精神病、ICU
綜合征、急性精神錯亂狀態、急性腦衰竭等。是 ICU 危重患者的常見病症，80% 的 ICU 患者都有過這樣的症狀。
簡單來說，譫妄患者的精神狀態會突然變化，或突然陷入困惑，持續時間由數小時至數天。
American Delirium Society 譫妄症患者的畫
猛地看上去會有點像癡呆症，但 ICU
譫妄症與它最大的區別就在於，癡呆症是一種隨時間發展的慢性狀態，而譫妄是短期疾病，突發且一旦發作，反應劇烈。
所以常會發生生病之前精神狀況良好的人，在重病送入 ICU 後，突然就 精神失常 起來的情況。
研究表明冠狀病毒與神經係統症狀有關
（圖源：Yahoo）
而 ICU 譫妄症之所以在新冠患者中尤其常見，主要是因為他們有著共同的生存環境：大腦缺氧和使用鎮靜劑。
進入 ICU
的重症新冠肺炎患者，本身存在低氧的症狀，因此需要長時間的使用呼吸機。也就意味著他們需要更長的時間、劑量更大的鎮靜劑。完美契合了 ICU
譫妄症的發生條件。
也是因為這個，有人說，新冠病毒的大流行簡直就是譫妄症的工廠。
舊金山加利福尼亞大學神經病學係主任 Andrew Josephson 表示，雖然新冠病毒和 ICU
譫妄症之間的關係還不能就此定論，但可以確定的是，新冠肺炎導致的精神病學問題，比其他身體上的後遺症更加普遍。
（圖源：BBC）
ICU 裏的 盜夢空間
有數據表示，在醫療救治過程中使用鎮靜劑，會導致高達 80％的患者出現致幻狀態，在此期間，他們會形成虛幻且恐怖的視覺圖像。
患上譫妄症的新冠病人，都活在一個個盜夢空間中，拚命想要逃脫。
盜夢空間
Ron Temko 今年 69
歲了，確診新冠前是一家抵押貸款公司的高管。他因使用高劑量鎮靜劑出現了強烈的譫妄症狀，他甚至能清晰的講述他在幻覺中被 綁架
的經曆：
他看到自己的手表被一個男人偷了，然後將其變成了導管插在自己身上（其實他的手表根本沒有戴到醫院去）。這個男人向 Temko
播放了前美聯儲主席的錄音，並告訴他， 你知道太多了，所以你永遠別想離開醫院。
從那以後，Temko 常常看見一個會旋轉的人頭在盯著他，而且每次這個人頭開始旋轉，就會有一根釘子紮進他的頭顱。
Ron Temko（圖源：NYT）
Temko 絕望地講述著自己的幻覺，他說： 我不知道我是想活下去還是去死。 戴上呼吸機的三周後，被恐怖幻覺折磨到崩潰的 Temko
請求家人殺了他。
由於有呼吸管無法說話，特姆科在病床上搖搖欲墜的寫道： AK-47，然後他指著自己的脖子，希望家人一槍崩了他。
盜夢空間
Temko 第一次被插上呼吸機時，醫生為了保持他意識的清醒，隻使用了一種較輕的鎮靜劑異丙酚。
但不久後，Temko
的呼吸衰竭惡化了。他的血壓驟降，病情加劇，必須完全依靠呼吸機維持生命。醫生也因此使用了更重的鎮靜劑，給他做了全麻。
改用的苯二氮卓類藥物咪達唑侖，和阿片類藥物芬太尼，都加劇了他的譫妄症狀。現在，在醫院住院 60
多天的他康複，但仍然常常感到注意力分散和焦慮，不得不經常去看精神科醫生。
而即使是短暫進入 ICU 病房的幸存者，仍有可能患上譫妄症。
57 歲的 Anatolio 是一位主持人，平日裏主持著一檔廣播節目。
Anatolio Jos Rios（圖源：NYT）
在被確診新冠病毒陽性後，他來到馬薩諸塞州綜合醫院接受了短短四天的插管手術，期間未接受易致幻的強鎮靜劑。
但在輕微鎮靜劑起效後，他開始聽到隆隆聲，看到一閃一閃的光，身邊圍著一圈人在為他祈禱。
就算在病情轉好，呼吸機拔下後，裏奧斯也經常陷入恐怖的幻象中：
房間裏有一個長得像吸血鬼的女人。
我看到人們躺在地板上，就像他們死在 ICU 裏一樣。
American Delirium Society 譫妄症患者的畫
如果醫院的一名員工拿著一張紙向他走來，他會以為那是要拿來絞死他的絞索。最嚴重的是，他常常向醫生詢問門是不是防彈的。因為他 看到
大廳外麵的人都拿著槍，正在威脅他。
醫生，你看到了嗎？ 他對醫生說， 他們想殺了我。
作為裏奧斯的主治醫生，Peggy Lai
很清楚他的病人正在經曆的是一種由譫妄導致的幻覺。尤其是在呼吸機斷開後，裏奧斯作為一個主持人，說話含糊不清，每次對話隻能一、兩個字的回答。
（圖源：stat）
類似的情況還有 38 歲的信息技術經理 Nic，他在醫院呆了 18 天，其中隻有 7 天被插上呼吸機。
我對 ICU 的記憶比想記住的要多。
我做了這些可怕的夢，那是一夜又一夜的折磨。
我想過讓他們拔掉呼吸機，因為實在太痛苦了。
即使在出院後，譫妄的症狀仍然伴隨著他：常常感到喘不過氣；突然間陷入困惑；寫下一些東西，但並不是他想傳達的意思等等。
漫長而痛苦的恢複期
有來自醫院機構研究的早期數據表明，所有年齡段的新冠住院患者中，有三分之一表現出譫妄的跡象。其中，三分之二的重症患者都明確患有譫妄症。
相當高的比例引起了醫護人員的擔憂，由於患有譫妄症，患者變得動彈不得或身體虛弱，進而需要更長的住院時間，導致更多並發症，需要長期護理或發展為認知障礙，包括癡呆等長期治療的疾病。
識別譫妄症的教程目錄
（圖源：AGS CoCare）
但唯一的好消息是，譫妄症有 30-40％的機率是可以預防的。
哈佛醫學院的醫學教授 Sharon Inouye 創建了世界上使用最廣泛的教程和一項計劃來識別譫妄症，已經幫助數百家醫院減少了約
40％譫妄症患者。
由於突然講話不暢和思想混亂，卻難以解釋；又或者對日常事件、工作以及熟悉的人感到困惑等症狀，接近一半的新冠肺炎治愈者無法重新上班。
加拿大神經學家說 : 我們已經知道 ICU 的幸存者很容易認知障礙。目前得到治愈的新冠患者的越來越多。但我不得不說，對他們來說，離開
ICU 並不是結束，隻是他們康複的第一步。
American Delirium Society 譫妄症患者的畫
正如 Victory
的經曆那樣：譫妄的症狀並沒有在新冠治愈後出現好轉。一直到出院兩個月後，她仍舊常常會有聞到香煙或木頭燃燒的氣味的幻覺。為此，她不得不向心理醫生尋求幫助。
人們通常認為，當病人恢複健康並離開醫院時，就可以了。但我擔心新冠病毒沒有要我的命，但是卻足以影響我的身體，在我康複後殺死我
華夏新聞|時事與歷史：新冠最恐怖後遺症？ICU病人長期被幻覺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