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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犯愁:老爸給女主播打賞23萬,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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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節奏的生活使得子女陪伴老人的時間有限,加之互聯網和智能手機的普及發展,更多的中老年人陷入到虛擬世界中。

他們沉迷直播、短視頻、電子讀物等,以此抵抗孤獨,尋求慰藉。

據媒體報道,中國有超過10萬老人日均在線超10小時。截至2020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達9.89億,其中50歲及以上網民群體占比提升到26.3%,互聯網正進一步向中老年群體滲透。

有人為打賞美女直播不惜借貸;有人不顧家人反對買下頂級遊戲裝備;甚至有人沉迷網戀,家庭瀕臨破裂……

子女們開始像小時候父母擔心他們成為網癮少年那樣,擔心起各自的父母。

2019年的冬日,正午。

曉陽在廚房跑進跑出,把媽媽剛做好的菜一一端到飯桌。此時,爸爸王生正坐在客廳陽台上看手機,不時發出幾聲克製的笑。由於爸爸戴著耳機,他不知道笑聲何起。

趁路過的時機偷瞄了幾眼,曉陽看到屏幕上是一位正在直播的年輕女孩。他沒有太在意,招呼爸爸過來吃飯,連叫了好幾次,王生才不情願地挪過來。

雖有納悶,曉陽還是掐滅了自己的猜想,“整天在家也挺無聊的,他就是偶爾看一下(直播)吧。”

曉陽今年26歲,生活在東南沿海的一座小城。爸爸王生54歲,早年一次意外的車禍,他頭部遭受重創,王生在醫院昏迷了40天,醒來後,被醫生診斷為腦震蕩。

“之後他自己跑出醫院,說有人追殺。”曉陽說,爸爸在跑去了好幾個城市後,被找回,轉送到精神病醫院,查出了精神分裂症。

這個大家庭,兩代單傳。爺爺奶奶僅王生一個兒子,因不忍心看他受苦,他們接他回家養病。

謀得一份閑差後,王生的病情時好時壞,一有刺激就會發作。曉陽說,那年爸爸30歲,之後,再也沒踏入過職場。

日子清貧地過。一家人的生活開銷全靠當幼師的媽媽。十幾年間,曉陽眼看著媽媽的工資一點點漲上來,從幾百到一千,再到兩千三千,最後漲到了五千,“但每個月都花個幹淨。”

是靠著爺爺的接濟,他們才不至於落入窘迫。

職高畢業後,曉陽選擇離開校園,外出打工。4年時光匆忙而逝,他深感繼續打工永無出頭之日,便辭職,與女友一起創業,“刷信用卡東湊西湊開了一家小公司,熬了兩年時間,公司漸漸有了起色。”

這時,爺爺因病撒手人寰,留下了30萬存款和一套房。問題正是出在這裏。王生因沉迷網絡直播,差點把存款和房產一並搭進去。還好曉陽發現得及時。

實際上,隨著智能手機的普及與發展,中老年人陷入“網癮”的情況並不特殊,同王生一樣沉迷其中的同齡人,還有很多。

根據《2020老年人互聯網生活報告》,中國有超過10萬老人日均在線超10小時。中國互聯網信息中心的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達9.89億,其中50歲及以上網民群體占比提升到26.3%,互聯網正進一步向中老年群體滲透。

萌萌是一名教師,已在教育行業打拚了四五年。作為獨生女,兩年前,為了給爸媽更多的陪伴,萌萌從一線城市辭職,回到家鄉四川生活。

學校離家不算太遠,每個周五的傍晚,她坐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趕回家,一進門就聞到熟悉的飯香。

事情不對勁兒,就是從飯桌上開始的。記不清是哪一天起,萌萌留意到媽媽不再專心吃飯,“手機就放在碗邊,一有消息提示音,就把筷子放下了。”她不理解媽媽的舉動,“不就是微信好友的消息嗎?吃完飯再回也不遲。”

而媽媽一貫的回答是,“都是以前的老同學,不能怠慢了人家。”

讓萌萌費解的地方還有很多,比如媽媽會無數次點開朋友圈,即使刷不出任何新的內容,再比如媽媽迷戀上刷小視頻,可以做到一連幾個小時不動地方。“現在短視頻都是精準投喂,她越刷,推給她的就越是喜歡的內容,根本就戒不掉。”

過了段日子,萌萌上完晚自習回宿舍休息時,刷到了媽媽的朋友圈,“一連串十幾條自拍小視頻,有些甚至很鬼畜。”她替媽媽感到有些難為情,“怎麽可以發這麽多這類的小視頻呢?”

本想做個提醒,誰知一個電話打過去,母女間迎來了一場爭吵。

爸爸的病,使得曉陽從小有一種恐懼。他害怕與之親近,擔心發病的爸爸會做出一些極端的事。印象裏最深的是,一次爸爸大發脾氣,動手打了媽媽。

曉陽至今無法判斷當時的爸爸是否病發,隻是從那時候起,每次放學回家,他都提心吊膽,生怕無端挨揍。

還好,爸爸平日裏很少理他。

最初讓曉陽煩惱的,其實是媽媽。2018年年底,曉陽的爺爺奶奶相繼離世後,媽媽從照顧老人的忙碌狀態一下子擺脫出來,人也輕鬆了不少。

臨近退休的年紀,她迷上了網遊,下班回家就坐到電腦前,劈裏啪啦一堆鍵盤聲,玩至深夜睡覺才罷休。甚至,她還要往遊戲裏充錢,將一個月的工資整個充進去。

不止於此,另外讓曉陽頭疼的是,媽媽“跟一個男網友有言語上的逾越”。

曉陽沒有辦法繼續保持沉默了,他決定跟媽媽談一談。那幾個月,母子二人一有空就坐下來談心,通常的結果是,他們總會因談不攏而爭吵起來。

這件事是靠時間磨平的,半年過去後,媽媽終於回歸以往的理智。

這時,對麵的鄰居家正在裝修房子,很是讓人羨慕。“我們家畢竟從20年前交樓時就沒變化過了,”曉陽說。他也動了心思,想把房子好好收拾一下,將來給自己做婚房。

是媽媽幫曉陽簽的裝修合同。包含部分家具,一共花費30萬元。其中20萬,來自銀行貸款。

不幸再一次降臨。裝修到一半時,與他簽合同的那家公司突然破產,還差幾萬元尾款就要結清的曉陽一時不知該怎麽辦。曉陽清楚,即使走法律程序,錢也暫時要不回來。

他把自己的積蓄全部掏出來,又通過借貸,前後一共花去了40多萬元後,終於將房子裝修完畢。“現在是一貧如洗,每個月要還1萬元左右的借款。”

這無疑給他的公司經營帶來壓力。偏偏這時,爸爸異於往常的表現,逐漸被他看穿。

自那日曉陽看到王生觀看美女直播,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他發現,爸爸除了白日裏不離手機外,夜間還會熬通宵。

期間曉陽也撞見過王生在直播平台上充值,由於金額不大,他隻是在他們一起喝酒、吃宵夜的時候,提起過兩次。

“不要太沉迷直播,少充一點可以,不要充太多。”曉陽說。

“不會的。”王生笑嘻嘻答道。

曉陽一直認為,爸爸到了這樣的年紀,分寸是有的。然而,王生還是讓他失望了。

每一天下班回家,看到爸爸沉迷手機的那種狀態,曉陽就犯起嘀咕。他終究沒有辦法放寬心。直至有一天,他借口使用王生的手機,偷偷打開微信的支付明細後,徹底傻了眼。

“當天的充值記錄就不止4頁,我馬上驚了,打開他的直播軟件,看到顯示等級34級,上網查了一下,充到這個等級起碼花了5萬元以上。我又趕緊用自己手機下載注冊了那個直播APP,發現裏麵大部分是各種年輕的女孩子做一些比較露的直播。”

曉陽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想起爺爺留給爸爸的那30萬元存款,當時的20多萬元都被王生買了保險,那麽,剩下的錢還有多少?

他開始後悔給爸爸買了智能手機,“本想著怕他一個人在家悶,誰知道會這樣。”

勞動節假期,李雯回了趟河南老家。2020年大學畢業後,她直接留在北京,入職了一家教育機構。一年多未見,媽媽親切地嚷著要給李雯包餃子吃。

安靜的午後,兩人在廚房手忙腳亂。媽媽切菜、調餡兒、和麵,李雯擀麵皮、燒水,一角的落地扇徐徐吹著涼風。忙碌中,兩人有說不完的話。

從單位環境到工作薪水,再到有沒有談男朋友,媽媽迫不及待了解女兒的新生活。

“嘀咚。”

微信消息提示音,是媽媽的手機響了。正聊得起興,李雯嬉笑著講述工作中的趣事,媽媽的心思卻不在這裏了。她眼看著媽媽用沾滿麵粉的手劃開了屏幕,又用食指在上麵戳戳點點,白色的麵粉沫落的到處都是。

回完信息,媽媽又拿起一張麵皮,繼續包餃子。李雯想說什麽,忍住了。好不容易包完了幾十個餃子,媽媽連手都來不及洗,往圍裙上蹭了蹭,又拿起手機繼續回消息了。

有網友曾戲言:以前是孩子有網癮,父母不知該拿他們怎麽辦,現在互換了身份,頭疼的對象變成了子女。

曉陽已經頭疼了近一年。想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他把這些苦惱寫進帖子裏,發到了網上,試圖尋求網友的一些建議。

王生還是每天給不同的美女主播打賞,甚至開始借貸。

曉陽趁爸爸早上熟睡的時候,偷看了他的手機。四個月以來,王生已經刷掉了23萬元左右,直播平台上的用戶等級顯示,已上升為41級。

可怕的是,早已在借貸軟件上借出15萬元的王生,仍在申請新的貸款,“就在我早上查他手機的時候,還收到一條貸款額度申請通過的消息。”曉陽無奈地歎了口氣。

為轉移爸爸的注意力,曉陽給他找了份工作,薪資待遇已談妥,王生卻大手一揮,拒絕掉了。

一切陷入了死循環。

“事情不能再壞了。”曉陽跟媽媽和女朋友商量了半天後,決定找王生攤牌。

他決定給爸爸兩個選擇。要麽把爺爺留下來的房子過戶給媽媽,答應家裏人以後不再在網上刷禮物,並且接下那份工作,賺錢去還欠下的貸款;要麽答應同媽媽協議離婚,再把房子的一半財產分給媽媽,欠下的債自己慢慢還。

“這不是我們的本意,其實是希望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改變過來。我們都會原諒他的,也會幫他還款。”曉陽對王生的所為感到生氣,給他提出這兩個選擇也很是為難,但曉陽不得不這麽做。

同樣走到攤牌這一步的,還有萌萌。僅僅一個多月的時間,她的媽媽已經從當初沉迷小視頻自拍,轉變到熬夜看電子書。周末的一個晚上,淩晨一點,萌萌起床上廁所的時候,看到媽媽屋裏的亮光。

她推門走進去,黑暗中,媽媽正裹著毯子看手機。那一點微弱的光,正是來自於此。

“媽,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晚上熄燈看手機對眼睛不好。現在都幾點了?”萌萌沒好氣地問。

她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53歲的年紀,尚未退休,媽媽就已經戴上了老花鏡。並且,因為整天愛抱手機,她之前每周跳三次廣場舞的習慣已被拋置腦後。

跟媽媽認真對談幾次後,萌萌決定從自身出發,更主動地帶領媽媽擺脫對手機的依賴。

每逢周末,她會叫上鄰居家的阿姨,帶著媽媽去小區外麵的空地上跳廣場舞,“像小時候她帶我改掉各種不好的小習慣一樣,我應該有更多的耐心和信心。”萌萌說道。

注: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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