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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小夥跑上海做騎手:一天能接一百單

3 月 28 日下午,在開往上海的綠皮火車上,26 歲的梅凱林打電話給老板,說他 ” 不想幹了 “。

他是一家餐館的廚師,從業以來,他換過很多餐館,唯有這一家待的時間最久,長達 3 年。

提出辭職後,老板頓了幾秒後,平和地說:” 如果有賺錢的路子,也可以。”

梅凱林不是去賺錢的,他要去上海做騎手。

2020
年初,武漢封控期間,梅凱林在武漢的出租屋吃了十幾天泡麵後,收到了一位騎手送來的蔬菜。他注意到,騎手說的是普通話,經詢問,他得知對方是從上海調過來的。後來,梅凱林加了騎手微信,請他幫忙買東西。

梅凱林說了很多感謝的話,那位上海騎手總是擺擺手,急匆匆地跨上電動車。

” 那時候我就想,有機會一定要去上海,為他們出份力。”

最近,梅凱林從新聞上看到,上海很缺騎手。

據媒體報道,上海日常外賣從業人員在 8 萬左右,疫情期間,每天隻有約有 1.1 萬名騎手還奔跑在路上。而上海生活著 2500
餘萬人,封控之下,人們對騎手的需求不斷增加。

3 月 27 日,梅凱林做出決定,去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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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凱林在上海做騎手。受訪者供圖

對話梅凱林。

【1】2020 年曾遇到上海騎手送菜

九派新聞:你是怎麽遇到這位上海騎手的?

梅凱林:2020
年的時候我在武漢做廚師,當時租住在江岸區,家裏鍋碗瓢盆都有,但是沒有菜啊。剛開始,大家都不知道要封多久,我最多隻準備了一個星期的食物,有泡麵、掛麵和蔬菜。

最開始幾天,菜快吃完了,小區還沒有解封的消息。人都是對未知的東西比較恐懼嘛,我隻好一天隻吃一頓飯,作息都顛倒了,白天睡覺,晚上醒來吃一頓,然後熬夜打遊戲。

當時小區有團購,一次能買兩三天的量,但是太難搶了。我吃了十幾天泡麵,終於可以在手機上買菜了,我買了點掛麵和蔬菜。送過來的騎手給我打電話,我一聽他說的是普通話,因為武漢這邊騎手都說武漢話的,我就問他從哪裏來的,他說是從上海調過來的。

九派新聞:送過菜之後,你們還有聯係嗎?

梅凱林:他送菜過來的時候,我說小哥幫我留意一下,旁邊如果有小賣部開門的話,幫我買點東西,然後就互相加了微信。

我跟他說,謝謝啊,從那麽遠的地方過來支援我們,也挺辛苦的。跟現在上海人感謝我的話是一樣的。小哥太忙了,他什麽都沒說,把東西遞給我一轉身就走了。我找他買東西的頻率不是特別高,實在沒東西吃了才去買,因為那個時候物資人力都挺緊張的,我就想著能不添麻煩就不添麻煩。

九派新聞:你當時是怎麽感謝他的?

梅凱林:我微信給了他一些小費,他沒拿,他說:” 我也是過來支援的,這是我該做的。”
我一聽很感動的,也特別感謝他。所以這次,我也跟他一樣,顧客給的小費都沒要,要學習他的這種精神。

【2】去上海的火車上,那位騎手說 ” 加油兄弟 “

九派新聞:你是什麽時候開始關注上海疫情的?

梅凱林:三月二十幾號的時候,我躺在床上刷短視頻看到了上海的情況,剛好我有個朋友在上海美團的一個站點當站長,我就問了一下他。他說這邊挺嚴重的,吃的不好買。

當時就有想要過來的衝動。因為之前心裏就想有機會一定要去上海,為他們出份力。還有在新聞上看到醫務人員沒日沒夜地幹,有時候都暈倒了,挺感謝他們當時為武漢的付出,現在我就想過來報答一下。

九派新聞:什麽時候決定去上海的?

梅凱林:3 月 27 號下班之後就決定走了,買了 28
號的火車票。上火車之後,我跟老板打了電話,說不想幹了。這些都沒考慮太久,去上海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他的都是小事,工作哪裏都可以找。

九派新聞:提辭職的時候老板什麽反應?

梅凱林:我做過很多工作,剛開始做銷售,幹不下去了就做廚師,也去過很多餐館,這裏跑跑那裏跑跑的,喜歡自由。這個餐館是我幹的最久的一個,有三年多,老板人挺好的,對員工不錯。

我提出辭職的時候,他先是一愣,問我去哪裏,能有賺錢的路子也可以。我告訴他,要去上海幫忙支援,他挺支持我的。老板也是湖北的,也挺想出份力,但家裏有生意拋不開。

九派新聞:有跟之前認識的上海騎手聯係嗎?

梅凱林:我給他發微信了,我說兄弟在嗎,他可能不記得我是誰了,我就說,還記得那時候在武漢你給我送菜嗎?他才想起來。我告訴他,我也來上海了,也學習你,要給上海人配送物資。他發了一個微笑的表情,說
” 加油兄弟 “。

我們倆沒聊太多,男人之間說話都是很簡單的。不過,他兩年前就離開這個行業了。

【3】” 一單 8 塊,一天能接一百單 “

九派新聞:什麽時候到上海的?

梅凱林:29 號早上 5
點多下火車,我聯係了那個朋友,投靠了他的站點。他說你要考慮清楚,最好不要來,這邊疫情又嚴重,可能吃飯都是問題。他說這邊一天有很多單,一個騎手能派
100 多單。

九派新聞:什麽時候投入工作?

梅凱林:第一天我核酸結果沒有出來,第二天才開始工作。早上 9 點我去站點找他,疫情以來,他就住在站點,我們這邊深夜 12
點關閉派單係統,他總是忙到一兩點才睡覺。

我去的時候他已經在電腦前調度了,邊工作邊給我交代一些東西。他還挺驚訝的,沒想到我居然已經到上海了,告訴我一定要保護自身安全。還說了一些注意事項,我們一單收
8
塊錢,收取顧客的小費是禁止的,一切都要按規章製度走。我們這邊是係統派單,打賞程序是在送完單之後才會有的,不存在不打賞就不接單的現象。

九派新聞:具體的工作流程是什麽?

梅凱林:接完單之後直接去超市,帶上超市打包好的物品送到各個小區。我所在的街道基本上都是封控區,我隻能把物品放到小區門口,然後由保安送進去。

超市的訂單特別多,最起碼要等兩個小時。我一般都是去一個超市拿到排號,再去另一個超市排,還會抽空去小區做一下核酸檢測,我們幾乎每天都去做核酸。

最開始,我對路況不熟悉,繞了很多路,一天隻能接二三十單,後來經驗豐富了,派單就變多了。

九派新聞:平時有休息時間嗎?

梅凱林:我都是早上 7 點半開始工作,晚上 11
點多才下班。這幾天單位安排了酒店房間,之前我都是跟朋友一起住在站點,睡了兩個禮拜的沙發。

不過站點能做飯,早上做一頓蛋炒飯,吃得好一點。一直到 11
點多下班了,才能泡一碗泡麵吃。我會在箱子裏放幾塊小麵包,白天餓的時候墊一點,哪有時間吃飯啊。

【4】” 外地子女打電話,讓我幫上海父母買菜 “

九派新聞:你什麽時候把自己的手機號放在社交平台上的?

梅凱林:4 月 1 號的時候,我發了一條抖音,把手機號放上去,告訴大家什麽區域內我可以接單,想讓更多需要幫助的人找到我。

我大概是上午發的抖音,下午就有電話來了,讓我送一些泡麵、水、油等生活物資。一天起碼有 50
多個人聯係我,我忙不過來呀,都是晚上下了班之後再去給他們買。我會把這些需求排一下,老人、孕婦還有需要藥品的人,這 3
個是我列為最急需的,他們要什麽我都會盡量去買。

九派新聞:老人怎麽聯係到你的?

梅凱林:很多是他們的子女從別的城市打給我的。記得有一位 70
多歲的老人,他女兒在外地,老人在家沒吃的,女兒給我打電話讓我買一點。我給他送過去的時候見到了他,他行動很不方便,走路不平穩,說話也是那種有氣無力的,特別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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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凱林給老人買的蔬菜。受訪者供圖

九派新聞:這麽多天以來,什麽東西最難買?

梅凱林:小孩用的東西,奶粉、尿不濕這些。之前有位寶媽求助我,想給寶寶買奶粉,寶寶隻有一歲多。我也搞不清楚買的是什麽奶粉,她給我說了名字,我去找,跑了好多地方啊,差不多有一個多小時還沒找到,我隻好告訴她買不到。她挺感謝我的,也沒辦法,她隻好說有的時候跟她講一下。

九派新聞:你晚上什麽時候休息?

梅凱林:我大概 11 點 20
左右回去,躺在床上再看一會兒微信裏居民們的需求,挑一些比較著急的單子,第二天幫他們買,不著急的就隻能拒絕,一直到 12
點多才休息。

九派新聞:會擔心之後的工作問題嗎?

梅凱林:倒是沒想過。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離開上海,也許會留在上海發展,我挺喜歡自由自在的感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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