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美國政府一直在調查中國招聘海外高層次人才的“千人計劃”是否涉及非法技術轉讓。中國方麵對這一項目早已諱莫如深。但一份最新的報告指出，千人計劃仍在繼續。美國聯邦調查局的負責人對此表示，類似的項目應該引起警惕。
今年年初，因為涉嫌隱瞞參與中國“千人計劃”，而被美國政府起訴的哈佛大學化學及化學生物係主任李柏（Charles
Lieber）事件，在世界範圍內引起不小的震動。這顯示出“千人計劃”等中國的人才項目仍在美中之間暗流洶湧。
道德與法律的邊界
從2015年美國聯邦調查局（FBI）出具第一份有關中國“千人計劃”的調查報告以來，美國政府針對相關中國人才計劃的調查一直在持續，其調查的重點是參加這些計劃的專家是否涉嫌非法技術轉讓或盜取技術。
但一份由香港科技大學榮休教授崔大偉（David
Zweig）及其助手撰寫的“千人計劃”最新研究報告《美國阻擊中國人才計劃（America Challenges China’s
National Talent
Programs）》認為，參加千人計劃的部分專家主要涉及違背學術道德，而真正的非法行為數量很少。
崔大偉在接受本台記者采訪時指出了一些具體的違規行為，“不道德的行為主要是他們同時做兩份工作，一方麵在美國，另一方麵在中國還有一個全職工作。特別是做同一個項目，拿兩份錢。”
根據報告的分析，目前針對這些違規的千人計劃專家提出的指控包括：隱瞞與外國機構的合作關係；在中國設立“影子實驗室”，從事與美國政府資助的研究相同的工作；雙重收入，即同時從美中雙方收取全額薪金；向中方研究者泄露美國大學研究者尚未發表的論文。這些方麵是道德指控，也有違法的指控，包括盜取美國軍事火箭相關的專利技術；以及出口有軍民兩用價值的技術等。
報告舉例說，在接受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的資助並涉嫌違規的130位華裔專家中，有51位隱瞞了與外國機構的合作關係。
這份報告是基於此前已經發表的各種研究報告和論文對“千人計劃”及其它人才項目所做的重新評估，而並沒有對個案的具體研究。崔大偉對本台坦承，他並不清楚，在所有的“千人計劃”專家中，違反道德的行為和違法行為的具體比例是多少。
曾擔任美國聯邦檢察官的律師彼得·澤登伯格（Peter
Zeidenberg）目前正代理受到美國政府指控的24位“千人計劃”專家。他告訴本台，他不方便談論個案的情況，但總體上，他也認為這些案件中真正涉及違法的案件並不多：“很多人以為這些被調查的科學家牽涉到有商業秘密的產品，但實際上，他們多數隻是在做基礎研究。”
他指出，這些案例大多也不涉及技術轉讓，所以美國政府的指控主要是針對這些研究者沒有披露他們在中國的合作關係。
他並不認可美國政府大規模調查“千人計劃”的做法。
“實際上很多西歐國家也有相似的人才項目，也是招聘本國在外的研究人員回國做研究。加拿大也是這樣。中國所做的和其它國家一樣。”
美國華盛頓“信息與戰略研究所”所長李恒青是從美國返回中國的生物專家施一公在清華大學的同屆同學，他的很多同學和朋友都在美中兩國的科技界工作。他認為，以千人計劃為代表的美國華裔專家在與中國機構合作的過程中，存在不少灰色區域。
“我經曆過這種事情，有很多的中國學者是在美國這邊參與了一些研究，甚至學術成果本來是實驗室的，他們就把這些東西拿回去，改頭換麵，最多加一點新的東西，就變成新的產品。”
調查具有政治性？
但美國政府方麵顯然並不樂意看到這些灰色區域的存在。自2018美中貿易戰暴發以來，美國政府針對中國在技術轉移領域的非法行為的調查明顯加碼。“千人計劃”就是諸多被著重調查的對象之一。
美國聯邦調查局局長克裏斯托弗·雷（Christopher
Wray）今年2月在華盛頓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的研討會上暗示了繼續調查的意向：“我們知道，他們（中國政府）通過‘千人計劃’或類似項目，誘使我們（美國）大學裏的科學家把他們的知識帶回中國，即使這意味著盜取專利技術，或違背出口政策以及利益衝突原則。”
崔大偉認為美國政府的這種調查具有明顯的政治性，可能預示著美中兩國在科技方麵脫鉤的趨勢。但美國智庫蘭德公司的研究員何天睦（Timothy
R.
Heath）則認為美國政府的做法可以理解：“‘千人計劃’所采取的辦法可能嚴格意義上說不算是非法，但它所實現的技術轉讓，美國政府有合理的擔憂理由。”
他指出，在有些“千人計劃”的案例中，中國政府嚴格要求受資助的專家不要對外公布資助的事實。所以，在一些技術轉讓的案例中，有不少我們所不知道的事實，很難說，這種技術轉讓不會對美國的經濟和國家安全構成威脅。
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The 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專門負責研究安全的官員麗貝卡·凱澤（Rebecca
Spyke Keiser）今年3月底在接受美國聯邦新聞網（Federal News
Network）采訪時表示，中國政府招聘人才本身沒有任何問題，但他們總是在暗地裏做，給美國研究者大量的錢和職業機會，卻不要他們往外說，並且讓他們擁有雙倍薪資。
千人計劃消聲之後 仍在繼續
“千人計劃”於2008年12月，由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組部部長李源潮負責實施。計劃雖然針對海外各國的海外專家，但主要的人才都是來自美國。到目前為止，已經有300位美國政府的研究者和超過600個美國公司的專家接受了“千人計劃”的資金。
但這一計劃近年來接連受到美國政府的調查追蹤。去年九月，曾任中國外國專家局辦公室副主任的中國國際人才交流協會紐約代表處官員柳忠三，以涉嫌簽證欺詐的罪名遭到美國政府的逮捕。媒體把這一事件解讀為“千人計劃”再次受到重創。
中國政府並未示弱。他們通常的回應口徑是指責現任美國政府，從奧巴馬時代的合作轉向了攻擊；又認為所謂雙重薪金的指控不是大問題，隻是研究者不懂規則；甚至還指責針對華裔研究人員的調查行動是種族歧視的行為。
但在經受打擊後，中國國內對“千人計劃”已經逐漸消聲。在百度上搜索“千人計劃”，沒有任何詞條顯示；不少高校和研究機構也已經刪去了有關“千人計劃”的網頁。本台記者詢問了中國擁有“千人計劃”學者的一所高校的教授和高科技企業的高管，他們均匿名表示，現在該計劃處於暫時擱置的狀態，沒有明確的動向。
但本台記者查詢了助力歐盟參與中國國家級和地區級科技創新資助項目（2018年8月——2020年1月）的網站（http://chinainnovationfunding.eu/zh/about/），其中依然有“千人計劃”的板塊。這是一個由歐盟資助的項目，在網頁中還明確了已經在歐洲找到了三位受“千人計劃”資助的非華裔專家。
崔大偉對本台表示，這些針對海外非華裔專家的千人計劃被稱為“外專千人計劃”，這才是真正的麻煩，因為這些被邀請的對象是真正的資深科學家，他們擁有的是最高端的技術。本文開頭提到的哈佛大學教授李柏正是受這一項目資助的教授。
華夏新聞|時事與歷史：“千人計劃”變身仍在繼續 美國調查緊咬不放